月暮西城

作者: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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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静夜往事点点


      文溪推开这扇门时.已经二十五岁了.
      四目对视.只听得一声惨叫.
      “你..你听着..我秦文溪...我...”
      话未说完,就只觉得天旋地转..悠悠倒下之时,一双坚定的臂腕将他扶起.
      “醒醒吧..文溪!你醉了.!”

      ……

      夜色渐深.乌云蔽空.难得透出静夜半点月色.
      这不是个好兆头.秦文溪坐着出租车行走在颠簸的路上.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映红的请柬.心里颇不宁静.
      “先生,到了.”一把粗犷的声音唤醒了沉思中的文溪.
      文溪摸摸腰包,不觉是一惊.钱包没了.
      “师傅..我..钱包没带了..你先等一会..好吗..”文溪咽了咽口水,随即摸出一部手机,说道,”我叫我朋友来帮我付..”
      司机是个满脸沧桑,双目无神的老头,他打了打车前镜,借着路灯光观察了一下后排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对着镜子也报以一笑.
      “算了”,老头说,“天那么黑了,我还要回家陪老伴..”说着又顿了顿,“看你也不是坏人,今天算我倒霉..你走吧..”
      文溪煞是一喜,连忙道谢:
      “那谢谢师傅啊..以后必定把钱双倍奉还..”
      老头骂了句“神经病”就把那位后排的小伙子扔了下车.

      门外空空如也.无人把守,只有一台颇为古怪的机器.
      走近去一看,机器呈正方形的顶端一闪一闪红光.
      他正纳闷该怎么糊弄的时候,后头不远处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
      “哟,文溪.!”
      文溪回头一看,还未反应,就让对方一手按住了天灵盖.
      “哟!都长那么高了!够得着我耳朵了.!”
      文溪抬头一看,原来是刘诵,当年话说在学校“鹤立鸡群”好几年,他摸高的纪录一直无人能破,全赖于他那像旗杆修长的双腿.
      以前总有些别的班的人来他们班捣蛋,听说美女挺多的,有的不来看美女也来看看怪人,因为八班怪人更多.
      刘诵就是个排头兵.
      好多女的都跑来取笑他说:“你妈吃啥生你这么高的.?”
      刘诵那时纯情得那叫要命,真的想了良久,才微颤着说:
      “听我爸的同事讲..我妈是吃激素生我的..”
      一阵哄笑.刘诵也不要脸一味傻笑.
      幸亏文溪怎么都看不过去,把女的都轰跑,才将如此一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语言□□的人从危机中救了出来.
      再后来,就更多女生跑过来说找刘诵找刘诵的.
      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这群人马,是来相亲的.
      长得高,级数就是高.连曾经风靡一时的秦文溪也只成了过眼云烟.

      “等等嘛!跑那么快干甚么.!”那是传来一阵娇嗔的声音,只见得一个身穿吊带裙的可爱姑娘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文溪一时陷入沉思.眼前这女的似乎素未谋面,正纳闷又是哪个门路的人,只听得刘诵连忙介绍道:
      “这我老婆,叫林代玉,管她代玉就行.”
      代玉?黛玉?
      一走过来,就更发觉这个女子的娇小可爱,这头一歪,刚好贴到刘诵的腰,这都哪跟哪了,就像俩高低杠!
      认真一看,发觉自己也没比那女的高多少,眼睛往水平方向看,顶多看到刘诵的腋窝,说文溪的头到刘诵的耳朵那纯属笑话.耳垂都够不着,何况耳朵.?
      不觉心生自卑.
      “哟,你这小子,结婚了都不跟咱兄弟讲.?!”文溪笑着捶了捶刘诵胸口,其实也等同于在捶自己的胸口.
      “哪有..昨天才去登记的..”刘诵挠了挠头皮,笑了笑.
      “你就是秦文溪吧.?诵诵整天提起你的..”那个叫代玉的姑娘搂着刘诵的左臂,煞是让人羡慕的样子,小鸟依人在刘诵的腰间.
      文溪恭敬地也回个笑,心里老是毛毛的.
      “你在这里磨蹭个啥呢.?还不进去.?”刘诵发觉他们久别重逢在门前叙旧都叙了好久了,连忙催促说.
      文溪不知如何答应,只好指着门前那古怪的机器,不知所措地说道:
      “这个......”
      “哎,把请柬放上去不就行了!”只见刘诵把请柬放上那一闪一闪亮的地方,听得如超市买东西付帐时售货员拿着那足以宣布咱们钱包半身瘫痪的激光扫描仪往商品条形码上扫过的那种—“滴”的声音,大门应声而开了.
      文溪把请柬翻转.
      他妈的,果然有个条形码!
      这东西也就太先进了吧..

      比起门外凉风阵阵,了无生气的街道,这栋建立在郊区公路边,镶嵌在密林间的高大别墅中,那是形成鲜明对比.
      人流涌动,一片喧嚣.
      文溪不觉一惊一乍.
      里面的人都是西装革履,长裙铺地,与身穿得不伦不类的文溪那可谓是一大反差.
      一看身旁的刘诵,也是一身褐色西装,鲜红领结,还用发胶把头发弄的贼亮贼亮的.
      文溪突然觉得他们哥俩,真的是.
      “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有着说不出口的隔阂.
      一个穿着粉红长裙高贵优雅的身影小步跑了过来,后面紧随着一箩人马也涌了上来.带头那女的文溪认了出来,是佩宁宁,老爸是佩氏金饰公司的董事长,家里甭说,就二字.
      有钱.
      这次的活动也是她出动了自己的资金,在她老爸的这间专用来招待生意上的酒肉朋友的所谓“会议厅”上举办的.
      “刘诵!好久不见!....哟..还带个嫂子回来了.!”佩宁宁一见刘诵进来,就寒暄不止,后面那群人也笑得龇牙咧嘴的.
      刘诵指了指后头的文溪,对佩宁宁说:”你看看谁来了.!”
      佩宁宁往刘诵身后一看.霎时僵住.
      那是秦文溪.
      秦文溪!
      那帮跟班的人马也都面面相觑,好像并不相信眼前的那个人曾经在地球上出现过.
      佩宁宁咽了咽口水,一步一步艰难地往秦文溪挪去.
      文溪当场就出窍了,没敢乱动.
      只见佩宁宁一把搂住了文溪,哽咽着说:
      “文溪..!欢迎回来!”

      文溪还未反应过来那是怎么一回事,就让大伙抬着走进了大堂.
      那叫富丽堂皇.金雕玉砌.
      大堂主席台上就挂了一幅诺大的字画,一手正派的行书在泛红的布上映出:
      北堂中学2001届初中部聚会盛典.
      还”盛典”.略有夸张之嫌..
      文溪被一把推到一桌沙发上.
      几百号人就这么看着一群疯狂的人马把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活生生扔在沙发上.
      文溪定了定惊,才注意到身旁的正是孟栋梁.
      说起孟栋梁此人,他与文溪那关系叫铁!
      哥们经常一块打球,上网,上图书馆.连打架罚站都形影不离.回忆起他们当初的事,正如一满箩的头发数不完.
      说是有次栋梁教唆文溪去桌球馆打桌球,说在电脑打不好玩,自己亲身体验才是硬道理.
      文溪说那是成年人的去所,咱未成年学生不应该进.
      栋梁骂道,他妈的,管他呢!他们又不会查身份证!一次两次,去玩喇!
      说得是牛气冲天,尽管听得出那口吻真的像是教唆人吸毒那样欠揍,但文溪还是胡里胡涂跟了去.
      哪知道原来栋梁也是第一次进,一看见那门面,那腿就一直抖,哭着说要回家.
      倒是文溪颇有几分果敢,说,都来到这了,就进去看看吧.
      进了才后悔不迭.
      文溪他老爸和客人谈生意竟然谈到了桌球馆.
      说那是英国来的客人,嗜好桌球是毫无疑问的.
      见到文溪来这样的地方,秦父固然生气,但当着客人的面,不能动武,便胡编说儿子自小喜爱桌球.这不,儿子又来了.
      结果生意顺理成章.
      文溪趁着空挡打了两局,打出了瘾.
      回家也让老爸“打了两局”.
      当时就很不明白.英国的伟大国球为什么来到中国就成了毒害青少年的活动呢?
      有时候,文化这样东西,可以变得很玄乎.
      之后,偷进桌球馆也再没碰上过熟人了.也更没碰见父亲带着怎么一个英国人谈生意了.
      不知道为何.现在想着父亲谈生意的样子,总叫文溪心感落寞.

      栋梁很是诧异.打量着这位穿着不伦不类的人,摸了摸手中的酒杯,生怕眼前的只是喝醉之后的海市蜃楼.
      “天哪!你还好吧?!”栋梁一番话听得文溪是莫名其妙.
      文溪环视众人,满是渴望真相的眼睛.
      倒是栋梁首先说话.
      “文溪,老实说,”栋梁严肃的表情确实让人发指,“令尊到底怎么了?”
      文溪心头一惊,大脑正在徘徊挣扎,全身发麻,但却把毫不知情镇静自若的感情表于形色.
      “什么怎么了?”
      栋梁一跃而起,大吼道:“别装了!我们只求你说实话,好让我们帮你!”
      这一举动,令文溪原本不擅长的说谎本领彻底崩溃了.

      三年前,文溪还处在人生最快乐的大学生活中.
      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打破了秦家三口原本的宁静.
      秦父被查出公司偷税,被投于牢狱.
      但这家人祸不单行.
      不久,就又传出秦母悲痛欲绝,精神失常,还残害自家宠物,用刀刺伤邻居大婶的左臂,被认为具有攻击倾向,被抓去精神病院过牢狱般的生话.
      半年之中,噩耗连连,文溪被迫辍学打工,生话窘迫潦倒,更是无钱归家,归家无门.只能空余思念.人在他乡,身不由己.
      由原本尚算富裕的小康家庭竟在半年之内四分五裂,变得不堪入目.
      三年过去.
      三年来,有谁知道这位曾经不谙世事懵懵懂懂的男孩独自受了多少苦?有谁知道这位生在富豪之家娇生惯养的人曾受过多少屈辱?
      人一出生就是一部历史.
      有辉煌史.也有屈辱史.
      他正处于屈辱史.
      有人说,月亮洒脱,皎洁,无暇.
      但是,他恨月亮.
      他永远难忘于自己曾在天桥露宿时,被沦为乞丐于大地同眠时,月亮冰冷嘲弄的目光.

      一年前,他曾回过老家.
      但见到父亲后,他并没有想像中牵挂他,甚至,有些陌生.
      两年的生活冲刷着他的心.
      原本稚嫩感性的心已被吞入浩瀚海洋的漩涡中.
      淌淌流出的,是淡淡的无情与失落.
      一对无言的父子彼此相望了半个小时.
      对视的眼神中,有内疚懦弱的,也有坚定无情的.
      风轻云淡.
      他对他父亲,已无爱恨之言,空余遗憾伤痛.
      他唯对母亲,仅存一丝挂念.
      但早人去楼空,不知去向.
      只听闻被送去精神病院,却杳无其他音讯.
      直怪自己不敢敲开邻居大婶的门,生怕被投以别扭的目光..
      两年前,大学毕业后首次的同学聚会,文溪无故缺席.
      对于这群早已相亲相爱如同兄弟姊妹一家人一样的班集体文溪无故的缺席令大家又惊又怕.联系不上,不知去向.只能经过一番道听途说,才了解事情始末,只是有些版本变味,说他们家道中落,文溪不堪压力,了解生命.这年他们照样在北堂中学的网站上派发聚会请柬,更特意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希望文溪若还活着,能够赏面参加.
      文溪更是误打误撞回忆往事时,在网吧鬼使神差打开北堂中学网站,才及时收到了聚会请柬.
      但同学们对文溪的关注程度确实超出了文溪的想象.

      栋梁与文溪交流了好久,确定眼前的文溪确为活人时,方才叹气一声,对他耳语道.
      “文溪,跟我来,我带你见一个人.”
      穿过了八班的雅座范围,栋梁径直穿过了好几个班,上了楼梯,来到别墅二楼的阳台,说:
      “阳台那边,你自己过去,我就此失陪了哟......”栋梁摆了个鬼脸,调皮地走下楼去.
      这种举动根本与他一身的西装领结不相衬.
      真是讽刺.
      二楼阳台四周远比一楼宁静.文溪带着满脑的猜想,踱步过去,他那轻盈的双脚,并没有在这静谧美好的月光下,发出有煞风景的声音.
      月牙透过淡淡乌云,流泻出诱人的光芒,照射在阳台边上一个寂寞孤单的身影.
      文溪忽觉头脑一热,全身颤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散发出瑟瑟香甜美不可言的人.
      一身泛紫的连衣长裙,并无奢华粉饰.一头优美顺滑的长发,漫铺性感长脊.只见是一身白析透明的肌肤,手执荧光彩杯,杯中酒水清晰可见,正如文溪心里一般,淌开淡淡涟漪,月光之下,更显幽幽银光.玲珑浮凸完美无瑕的身材,倚在月夜的长廊之中.忧郁孤寂的眼神,白里泛红有甜甜蜜意的脸庞,稚嫩新鲜泯着点点酒香的嘴唇.耳垂下晶莹剔透的水晶耳环,诱人锁骨前光泽鲜艳的白金项链.她穿着一双能轻敲出动人音符的高跟鞋,托起了她美丽得不可言状的身躯,衬出了少许与故日不同的成熟魅力.
      她在黑夜中宁静地目视天际,她在一片喧嚣之上难得的空寂中展现出她那沁人心脾的美丽.
      她像是月色下调皮的精灵,又仿佛是白云上圣洁的女神.
      她在黑暗中蔑视一切凡间尘事,她正在深遂的黑夜中散发出她不可一世傲视宇宙撼动天际妙不可言的光芒.
      她像是一盏灯,一支蜡烛,照耀着迷途的行人,同时又弥漫出让人心碎的悲怆的味道.
      她的美,让人窒息.

      文溪的腿有点抖.他不愿意承认但又必须承认.
      他确确实实被迷惑住了.
      尽管他曾与眼前这位女子有多少忿恨的纠葛,但他在此刻都必须承认,他再也恨不下.
      他也没敢动,像是想永远如此在侧面注视着这交织着美丽与妖艳的绝世佳人.

      这是秦文溪曾经拥有过的美丽.
      她叫柳小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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