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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狐狸的后宫
淑妃辛蕾刚睁开疲惫的眼,就看见女官傅菲正在一旁面色凝重的候着,脑门上浸出了一层薄汗。
辛蕾揉了揉浮肿的眼睛,努力伸展开四肢,连夜的难以成眠在她的四肢百骸里留下一阵阵蚂蚁啃噬般的刺痛。
“主子——”傅菲想要禀报什么,辛蕾却摆了摆手,径直下床走到偌大的铜镜面前,看着镜中神思郁结的人影。黑眼圈又重了一层,精神也日益灰败了下去,辛蕾抚摸着自己依旧年轻的脸,苍白色的手指有些颤抖。
这就是嫁给帝王的代价么?辛蕾冷冷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女人高挑丰腴的身材配上艳丽浮华的芙蓉面,以及显赫家世使她显出的高贵及优雅,上苍的恩赐在她身上一应俱全,谁也不能说她不美,谁也不能说她不够矜贵。
然而红颜易老,韶华难续。算起来,燕明玉已有两年多不曾宠幸过她,撷芳殿里的宫灯夜夜高燃,又夜夜无奈的熄灭。倒是重华殿的那位,貌不惊人,脾气和架子却都大得很,常常将燕明玉拒之门外。可这个男人却每次都眼巴巴的贴上去,不以为侮,安之若素。
哼,辛蕾淡眉微皱,轻声一哂。走了狗屎运的笨女人,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傅菲,伺候本宫更衣。”她抬起双臂,挺直了脊梁,越发显得整个人孤绝料峭。
傅菲小心翼翼的替她拿来衣裙穿上,一边说道:“主子,流朱阁的二位——”
“不必你说,本宫早已算到了。待本宫梳妆完毕自会去前殿见她们。”辛蕾任由傅菲替她整理衣衫,面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笑,尖锐冷冽。傅菲打了个寒战,乖顺的住了口,手脚麻利的替辛蕾打扮梳妆,然后伺候着被精致的妆容粉饰得华美无双的锦衣丽人摆驾前殿。
“淑妃姐姐,你可让人家好一阵等。”荣嫔刘玥笙扭着柔若无骨的水蛇腰,含嗔带喜的贴了上去。一旁喝着茶的琪嫔柳素樱皱了皱眉,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侧。
辛蕾淡淡的瞟了一眼故作娇俏的刘玥笙,哂道:“出了事了就知道管我叫姐姐了,平时怎不见你这么殷勤?”一句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刺得刘玥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淑妃姐姐,我——”荣嫔可怜巴巴的垂下头,不知所措的绞着手中的丝帕,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和不屑。装什么大尾巴狼,还不是不得圣宠的弃妇一个,真以为自己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呼风唤雨么?刘玥笙愤愤的想,若不是辛蕾有幸生在显贵之家,淑妃的位子哪里轮得到她来坐?
辛蕾冷冷的看着她,眼里露出了戏谑的神色,装吧,你就继续装。谁不知道,你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把我的骨头啃了。不过现在也没有撕破脸皮的必要,不可能成为盟友,但至少不要是敌人。
“说吧,你们找本宫所为何事。”辛蕾在紫檀椅上坐下,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懒懒的看着殿中的两人。
刘玥笙见机赶忙凑了上去,悲悲切切的哀泣道:“姐姐可要为我们做主啊,皇上已经在重华殿接连留宿了五夜了,以前重华殿的那位还没得沾雨露的时候就已经嚣张如斯了,现在皇上恩宠日隆,她还不得把我们给活剐了?”
要说刘玥笙和沈夏茉之间的积怨,还得从两年前开始说起。
那时沈夏茉刚从西辽回来,被封为莞婕妤,地位还在刘玥笙之下。荣嫔刘玥笙,户部尚书之女,老爹官职虽不如辛蕾他爹,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但也可以算得上是当朝权贵。对于压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沈夏茉,刘玥笙是厌恶得不能再厌恶,平时被辛蕾欺压也就算了,突然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贫家女,地位还隐隐有凌驾她之上之势,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于是暴走的刘玥笙找人摸清了沈夏茉的起居习惯之后,很巧的在御花园与她来了个“偶遇”。
正是盛夏时节,御花园莲池里的荷花开得灿烂无比,放眼望去,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好景致。沈夏茉心情郁结时常去御花园发呆,这时听闻荷花盛放,更是日日前往散心。这天当她坐在池边凉亭中出神时,一个娇嗲的能让她的胃瞬时痉挛的声音出现了。
“哎哟喂,快来给本宫看看,这不是重华殿的那位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枯坐呢?”荣嫔凑到她跟前,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自打沈夏茉封了婕妤以来,燕明玉去重华殿的次数越来越少,从第一个月的一月五六次,到第三个月的一次都不出现。也难怪,燕明玉为了国事已经够烦心了,再看到沈夏茉那张悲催的不能再悲催的脸,估计会直接疯掉。于是燕明玉的眼不见心不烦看在刘玥笙的眼里就成了浓情转淡、圣宠渐衰。对于落水狗,她向来是不会放过痛打的机会的。
沈夏茉看着刘玥笙脸上的不屑和鄙夷,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换了个石凳子,继续看她的荷花。她对一些凭空出现的奇怪的人向来是没有什么兴致的,何况来人身上的煞气还那么重,嫉妒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刘玥笙发现自己被华丽丽的忽略了,气得银牙暗咬,好你个沈夏茉,都成秋后的蚂蚱了还这么不知死活。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我祖宗!
“小小一个婕妤,见到本宫居然不迎不跪,来人,替我教教她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刘玥笙傲慢的喝斥道,一旁的太监和宫女就上来按住沈夏茉,要她跪下。
沈夏茉依旧不出声,只是看着刘玥笙身后的某个方向,眼睛里充满了嘲讽之色。刘玥笙见她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劈手就要扇她耳光,然而还没等她出手,按住沈夏茉的一干奴才就屁股尿流的松了手退散到一边,刘玥笙初时还没转过弯来,再一看奴才们脸上的胆战心惊,和沈夏茉脸上的泰然自若,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燕明玉的目光像两道利剑,扎在她的后背上,她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噗通一身跪下,哀求道:“皇上,臣妾、臣妾只是想教教她宫里的规矩,臣妾——”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燕明玉已经微笑着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解释,朕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教她规矩,除非你想让朕来教一教你规矩。”说完,眼光漫不经心的从刘玥笙的脸上扫过,冷冽的寒意让她在盛夏里冒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荣嫔在身侧不停的磕头认错,沈夏茉拍了拍被弄皱的衣服,看着燕明玉道:“让你的女人以后不要再来烦我,我的时间很宝贵,我的心情更宝贵。”语气漠然而尖锐,燕明玉却柔和的笑笑,道:“一定。”
一旁的刘玥笙差点就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换做她这样对燕明玉说话,恐怕脑袋都不知道怎么掉的。而燕明玉居然这么顺从的答应了,难道一个新的女人真的可以让他一下子有了这么大的忍耐力?
沈夏茉没理他,扭头就走了,燕明玉也跟了上去,临走时不忘回过头向刘玥笙道:“知错就要改,别忘了给朕看看你的诚意。”
于是第二天荣嫔只好自动请求禁足三月,罚俸半年,而燕明玉也很满意的批准了。从那以后,荣嫔看到沈夏茉都是绕路走,避之如洪水猛兽。大家相安无事过了一年多,直到五天前燕明玉开始留宿重华殿。
如果说之前沈夏茉只是挂着妃嫔的虚名行臣子的职责,那么她和淑妃、荣嫔、琪嫔之间还只是间接竞争关系,可是五天前,这种平衡突然被打破了。沈夏茉由燕明玉的臣子变成了他的女人。而他的女人不止一个。
狼群需要领袖,后宫也一样。刘玥笙不服沈夏茉,辛蕾更不会服,即使是平时谨小慎微深居简出的琪嫔,也不能坐视沈夏茉一家独大。三个女人都知道,沈夏茉于她们而言有多危险。因为燕明玉对她无条件的宠爱和庇护随时可能成为架在她们颈上的钢刀利剑。
“莞妃能成为皇上的解语花,我们当妃子的应该替皇上高兴才对。你这么心胸狭隘、处处针对,就不怕皇上将你打入冷宫么,你该知道,皇上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辛蕾举起涂满了蔻丹的指甲,悠然的欣赏着,等待着刘玥笙和柳素樱的反应。
这个贱人,关键时刻还跟我打马虎眼,难道非要把我逼上绝路了才肯松口么?刘玥笙心中恨恨的斥骂着,面上却是越发的恭顺和担忧。
“姐姐教训得是,可是姐姐真的喜欢现在的生活么?臣妾已经两年多不曾亲近皇上了,姐姐也是一样的吧?这样的日子,和被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呢?”刘玥笙猛然抬起头,一张粉面泫然欲泣,令人怜惜。
辛蕾冷眼看她做戏,刘玥笙接着说:“再说,皇上到现在一个子嗣都没有,如若让莞妃抢了先,诞下龙裔,我们这群弃妇以后连立锥之地都难觅了。姐姐,你真想等到这一天才开始反击么?”
“啪!”的一声,辛蕾将手中的琉璃盏摔在地上,磕得粉碎。嫁作天子妇这么多年,一无所出是她心里最大的隐痛。她还记得出阁那天,华发早生的父亲将她送上花轿,一脸郑重的嘱咐她:“蕾儿,我们辛氏一族能否中兴,就看你的了。我已经老了,要应付朝堂至上的明争暗斗已经是心力交瘁,可你还年轻,只要你能替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辛氏的荣宠就不会衰竭,你可要好好努力才是啊•••”
父亲略显佝偻的身影和每夜挑灯伏案时的咳嗽声让她心里一阵酸涩。想她初嫁时,何尝不是圣眷正浓,风头一时无两。可惜好景不长,从她的大哥辛骥因贪污赈灾款被流放西疆时,燕明玉对她的兴致就迅速的消减了下去。一开始还给她留几分情面,维持着表面上的温情,到后来沈夏茉来了之后,变成了不闻不问。她几乎觉得自己就要这样孤苦无助的老死在重重宫闱之中,这样毫无希望的等待,实在是杀死青春最残忍的一种方式。
辛蕾有些失神,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颓然道:“本宫已有计较,你们退下吧。”
荣嫔和琪嫔互视一眼,悄声退了出去,只剩下辛蕾在空寂的撷芳殿中愁眉紧锁。
终于还是必须去找那个男人么?她既渴望见到他,又畏惧见到他。因为她知道他只会让她失望。可是为了她的家族,她必须做最后一搏。左右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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