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同人 幻世情殇

作者:夜澜星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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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 一绾青丝 10


      前文提示:碧绾青就是卡索,罹天烬已与他相认。

      ***

      剑冢,顾名思义,神剑之墓,乍闻之似乎不明觉厉,十分之高大上,实则毫无半分奇秀险,不过是藏匿于百丈冰幕逼仄角落里的一个雪洞。

      至于这剑冢的由来,说来话长。碧绾青还是卡索的时候,要代罹天烬受拔魂之刑。星旧阻拦不成,便绞尽脑汁地想在行刑上做文章。

      这天下之大,三百六十五行,行行都有自己的名典圭臬,同时也都有不成文的行规用来心照不宣,刑名界亦如是。但非极刑,其实都有轻重缓急之分。里面花样之繁,门道之多可谓博大精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例如“隔山打牛”,便是指必得让人受完刑后还是囫囵个、完整无缺的,看上去没遭多大罪,实则败絮其中,肠穿肚烂;还有叫“描骨画皮”的,正好跟“隔山打牛”相反,表面上或皮开肉绽,或血肉模糊,惨烈得不忍直视,实则內腑筋骨也就擦破点油皮,这一招难度之高,堪称“之最”,另外还有什么“骨肉相连”、“一杖红尘”诸如此类,无奇不有,不一而足,均乃“刑名绝学”。

      其中这分寸手法的把握最为要紧,着实是门艰深的学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半分差池便是天堂在望,地狱相闻。

      当时,星旧本要安排个内行高手行刑,耍个“描骨画皮”护卡索周全。可这位神皇陛下竟执意自戕,而且对自己也痛下杀手,没半分放水。弑神剑与他神魂相连,原是伤不了卡索的,然而卡索鬼使神差地自行换了把威力堪比“弑神”的剑,一剑之下,不单拔了魂,伤了元,还差点儿魂飞魄散。星旧情急之下,顾不得万年传承,百代祖训,监守自盗,偷了镇族之宝——定魂戒,这才堪堪将卡索三魂七魄中的一魂死死钉在了体内。自此,卡索却没了神力,成了不折不扣的凡人——还是个领了“残疾证”的凡人。

      那日迫于形势,当众摘下定魂戒,差点儿让碧绾青再次魂飞魄散。其实若能以上古神力为继,他倒是可以短时间内再次呼风唤雨,只是他单薄脆弱的一魂着实扛不住强大的上古神力,即便强行收回,也无异于饮鸠止渴、剜肉补疮,扬汤止沸的结果只能死得更快。

      话说弑神剑又归于何方?原来行刑之前,卡索不声不响来到融塌了的冰幕前,将弑神剑掼入了冰幕核心——冰种。他早已打定主意,自施拔魂,待他魂飞魄散,他体内失去桎梏的上古神力便会自行寻找归宿,而弑神剑便是那个归宿。只要有足够的上古神力驱动冰种,冰种便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筑造出新的冰幕。如此一来,即便他身死,千年之内,火族也再无进犯之机。

      如此说来,神皇陛下这作死的排布果真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令人肃然起敬之。可是,论私心,卡索的仁义不过是顺带。他若想在不伤人伤己的情况下,解救个把人,防患个兵祸,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君子之所谓君子,便是担当了自己,还要担当别人,乃至于天下,功与过从来都泾渭分明,万般不屑于以功抵过的无赖苟且。可是,天下乃万物之天下,蝼蚁之身何敢狂言一个担字?

      然而端方君子如卡索,还是觉得自己有愧于列祖列宗,有愧于黎民百姓,有愧于心头肉——好弟弟……他担尽了所有,便只能以死谢罪。而死前,无论如何他也得做些弥补,谋个筹划。

      可见,照汗青的丹心也好,铁卷上的大贤大忠也罢,其实都不是死在权力场的角逐中,而是死在了自己不肯转圜屈就的三贞九烈上。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如需流血,愿从我始。

      只是,历史从来不乏热血,也乐见于热血,不过它从没有因此而停留过。

      而史册对于那些极端“三贞九烈”的标榜,却无异于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对原本顺其自然的事过度褒扬,颐指气使地批评不愿雷同的芸芸众生。把道德衡量的标尺抬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似乎不流血不足以尽忠,不身死不啻于苟活,不割肉喂母、卧冰求鲤便是大大的不孝,不起早贪黑、卖身殒命、抛妻弃子则是十足的混吃等死。而大千世界里的三教九流,各有各的城府准绳,各有各的不可告人,各有各的委曲求全,无法兼顾的妄加揣测指责只能适得其反,既孤立了曲高和寡的标杆,又推拒了无数酝酿中的求上求进之心。

      于鹏鸟前捧赞游鱼之凫水,于灼日前标榜星辰之浩瀚,何其蠢也。

      呜呼!大道废有仁义;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乱象横生,有圭臬。是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也!

      总而言之,一言以蔽之,卡索真是不想活了,故意作死。或许流年不利,八字带煞,霉运压顶,先是险些国破家亡,接着他突然发现差点儿灭了整个冰族的竟是他日思夜盼的好弟弟,最后连找死也没让他死成。他终是变成了凡人碧绾青。

      总之他不想要的,每每纷至沓来,偏偏想要的,却求之皆不得。三界何其大,红尘何其渺,人心何其繁,却终究不可得一个“成全”,这大概才是人生常态吧!

      而被封在雪洞中的弑神剑从此无主,随着神皇的陨落,永久埋葬于百丈寒冰之下,再不见天日。剑冢之名由此而来。

      所谓奇货可居,寄存于弑神剑中的上古神力自然是野心家们垂涎艳羡的奇祸。只可惜,一是过不了“风刀血阵乾坤网”,二是压根儿也不知道传说中存有上古神力的剑冢身在何方,由此两难,剑冢便成了个传说。

      在碧绾青的引领下,罹天烬背着碧玺,抱着碧绾青终于赶到了剑冢。

      尚有些距离,便隐隐有气浪一层层扑面而来,上古神力的躁动已是分毫毕现,而怀里的碧绾青,尽管一再隐忍压制,却还是难掩强大神力共鸣给他这肉体凡胎所带来的巨大痛楚。若他神魂俱全,这神力原本就是他的,自然来去随心,挥洒自如,然而如今却俨然是要命的祸患。

      罹天烬心里一万个不是滋味。他刚刚品尝到一点百感交集的风花雪月,如今让他如何亲手把心上人往火坑里送?没等上前,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裹紧了怀里的人,犹犹豫豫开口道:“哥……要不,你先……”

      “不行……弑神剑没有我来压制会……会发狂,上古神力没有我做疏导会失控……”碧绾青气息不调,却斩钉截铁地截口打断了他。尽管全身上下千刀万剐了一般,但是如果不能亲手一偿夙愿,如何对得起这捡回来的一条命?

      罹天烬进退维谷。他的脑回路可谓超凡脱俗,一半是别出心裁的爆炸性保护欲,另一半把他调教成了唯卡索是从的乖小孩、顺毛驴。此时此刻两厢较劲,正做着殊死搏斗,难分难解。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睛,随后一片湿热的柔软轻轻在自己的嘴唇上啄了啄。一口初雪的清冽,满面春风涤荡的温柔,罹天烬纠结无助的心一下子就腾云驾雾,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碧绾青放下手低下头,轻轻说:“释,我只想与你并肩作战,难道这也是强人所难吗?”说完他缓缓抬起头,眨眨睫毛,湿漉漉地飘了罹天烬一眼。

      罹天烬漂浮在云端的魂立刻落满纷纷花雨,心头弱柳扶风,痒痒的,暖暖的,化成了一淙春水。狂飙的荷尔蒙已然无法让他说出半个“不”字。他只能强行咽下一口唾沫,干咳了两声,又紧了紧手里的力度,直奔剑冢而去。

      碧绾青使了一招“美人计”,果然立竿见影,效果奇佳,心头窃喜不已。这损招着实不太光明正大,他也是情急之下不得不为之。而老鼠偷油似的小小喜悦却因为身体持续不断、愈演愈烈的强烈冲击而生生只收在了眼中。正在极力调整着,他无意中瞥到了碧玺。

      碧玺扒在罹天烬肩头,睁着一双无知的大眼,跟他吐舌头,一边吐,一边还用手指头搔着自己的脸蛋子,满脸的洞若观火、明察秋毫,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汉子,羞、羞、羞……”

      碧绾青淡定自若地横了他一眼,心下却叹息不已。自己果然误人子弟,竟然带出了这么一个拖油瓶二百五,脏主子不打草稿。若是将来还有机会,希望能手把手教教他何为见如未见,闻似未闻,装聋作哑,难得糊涂的人生境界。

      思虑间,三人已然入了剑冢。剑冢里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然而神力气流却激荡得更为肆虐,仿佛狂暴地巨兽喷吐着焦躁的热气。碧绾青一阵耳鸣,他全身陡然一紧,倏而屏住呼吸,一寸一寸地吐气,慢慢消化着体内激流海啸一般的撞击。

      罹天烬感到怀里的人身体紧绷,了然于心,于是皱起眉头,体贴地低头以额轻轻相抵。

      像温顺的幼兽伸出细小的舌头亲昵地舔舐伤口,碧绾青奇异地感觉到疼痛缓了下来,紧绷成一线的神经也放松下来。随即一个充满磁性又低哑的声音在耳根响起:“等结束了,我们回雪雾森林……”

      说罢,罹天烬轻手轻脚地把碧绾青放在了旁边一块儿石台上,碧玺跟猴子似的从他身上溜下来,几蹦就藏到了碧绾青身后。

      突然剑冢里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雪洞深处不远的地方神光大盛,一闪一闪地将剑冢照了个通透,随即犹如失心疯似的狂笑在剑冢里荡起连绵不绝的回响。

      火燚!

      心头一道焦雷劈过,碧绾青心说:出门没看黄历,怕什么来什么!

      原来,碧绾青最怕的不是弑神剑被夺,也不是上古神力被歹人占为己有,他最怕的是让罹天烬为难。而最让罹天烬为难的恐怕便是他与火燚的对垒了。

      果然,罹天烬双颊紧绷,眼眯成线,紧紧地盯着前方炸雷处,眉头已然难舍难分地粘在了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蛇兜头乍落,雷霆万钧。罹天烬身轻如燕,脚尖一点,跳到了一侧。霹雷与他擦身而过,碎石迸溅。

      “哈哈哈哈……”紧随着阵阵狂笑,火燚手执弑神剑从天而降,浑身神光大盛,气浪汩汩。

      “父王!”罹天烬未敢轻易近前,只是抱拳一礼,肃然道,“父王容秉,此剑乃冰族神物,并非我族可堪驾驭,上古神力也并非普通神族可以操控。父王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先把此剑交于儿臣如何?”

      说着,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第三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低哑阴沉的呵斥止了步。

      “站住!”火燚面目狰狞,双目暴突,眼神直愣愣地盯在弑神剑上一眨不眨,几近癫狂之态,声音却依旧透着阴恻恻的寒意,“你不是说只有与上古之神有牵连者才可拔出此剑吗?如今我也拔得出,降得住,你还有何说辞?”

      这话明显是说于碧绾青的。碧绾青端坐于石台上,冷笑道:“火王不愧是一代枭雄,本事大得很嘛!不过,盲人摸象,只论其想,纵然窥见一斑,终究是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火燚闻之不怒反笑,还笑得更加猖狂,“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吧!那诡异血阵万夫不当,连寡人都无计可施,你一曲琴音便封了个严严实实,你才是好本事啊!”不待碧绾青反唇相讥,火燚已慢慢横剑亮刃,仿佛喃喃自语道,“三界之中有此本事的屈指可数,一个据说已经死于拔魂之刑(卡索),一个冰火一战幻力大损,如今不过是个庸碌之辈(罹天烬),还有一个半身已入土,埋在上古神域不知生死(渊寂)……请问尊驾是哪一个呢……”

      乍闻之下,心头蓦地一道惊雷劈过,罹天烬和碧绾青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尚未理清情况,空中倏而掠过光灿灿一片剑芒,火燚已拔剑而起,当头劈向碧绾青,喝道:“不管你是谁,挡我者死!”

      眼看剑势锐不可当,碧绾青便要命丧当场,兔起鹘落间,一道赤芒斜刺夺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堪堪架在了碧绾青身前,两剑相抵,火花飞溅。罹天烬手持赤炎剑,把碧绾青护在了身后。火燚这一剑本就抱着一击必杀的决绝,再加上上古神力的加持,威力自不可同日而语。两厢较劲,罹天烬竟在须臾僵持中露出了颓败之势。

      “逆子!!叛徒!!”火燚大怒,浑身炸毛似的催动弑神剑,神力水涨船高,蓦然决堤。气浪翻滚,山呼海啸。

      罹天烬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身形一飘,整个身子便如一枚枯叶般被打落了出去。他狼狈地摔在地上,又滚出了几丈才堪堪停了下来。差点脑震荡,他蒙了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竟被火燚扔出了剑冢。他忙不迭地爬起来,不料已成内伤,猛然之下,竟头重脚轻,差点儿一头囊回去。手中宝剑“锵”地一声拄在地上,他喘了好几息才恢复过来。

      甫一清醒,罹天烬便足下生风,一跃而起,准备再入剑冢。

      “砰——”的一声闷响,空中仿佛有一道无形之墙,当场将他像皮球一样弹了回去。他再次爬将起来,赫然发现剑冢竟被一道神力屏障严丝合缝地裹了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跌在屏障前,使劲浑身解数竟也不能撼动分毫。他急火攻心,眼神都着了火,像疯子一样不管不顾地不停捶打攻击着屏障……

      而剑冢内只剩下了火燚与碧绾青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尽管碧绾青明显弱势,还是残障人士,但显然火燚并没有修炼出主动谦让残障人士的美德,反而如临大敌,加紧戒备起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丝丝声,他逼问道:“如此藏头露尾倒不像真英雄了!今天不是鱼死便是网破,何必再遮遮掩掩,尊驾何不以真身示人,也能死个明明白白!”

      碧绾青哂笑两声,抬起头来,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袖上的灰,不以为意道:“什么英雄狗熊的,如此矫情!碧绾青自然就是碧绾青,火王即不信我,又何必多言?”

      “寡人国士相待,赤诚相交,岂知竟是白首如新、养虎为患!如今你还想狡辩!”火燚难得一见的显出惋惜之色,然而转瞬即逝,随即狰狞更甚。

      “好一个国士相待。火族国士待遇果然非同一般,非但加香加料,还要甘心赴死……”碧绾青不轻不重地一语道破火燚的伪善面具,内心却忽然没意思起来。

      与伪善者谈真诚,无异于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况且这位伪善者还自我感觉相当正义凛然,竟从未对自己小人行径有半分愧色。如果阴谋诡计使得假作真时真亦假,那坏也坏得有格局,尚能令人高看几分,只可惜那些暗箱实在操作得不堪入目,只差没广而告之了。

      拙劣的伎俩与粗糙到侮辱智商的笑话没什么区别。除了哗众取宠,便只能聊以□□了。

      碧绾青不愿与火燚强辩什么真心赤诚,简直有辱斯文,于是把话揭过:“我劝火王不要与我动刀动枪,既然知道我与此地颇有渊源,便应谨慎为上。”

      “好,如你所愿!那便让你死得其所!”说着火燚操起弑神剑却并不像方才一样以剑直击,而是运力于腕剑指苍天,再次强行催动上古神力。他确实把碧绾青的警告听进去了,不再试图近碧绾青的身,转而用上古神力进行攻击。

      只见神力光束像炸开的烟火,陡然将剑冢照得亮如白昼,随即无数银蛇穿云游走,白练如匹,扭成巨大的雷涡,闷雷震响,摇得整个剑冢都在发抖。骤然间,雷涡巨震,银鞭白练披头盖脸抡了下来。

      碧绾青本想拖延火燚一刻,却没想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没说两句,火燚已然动了手。要是就这样接下这一雷,别说如今这凡人之身,即便是当年神力加身,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目下身处绝境,竟避无可避。碧绾青一瞬间有些发怔,脑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反射弧好似被无限拉长,无数或静或动的画面烟花一样炸开,又灰烬一般湮灭,只是最后大都没留住,却单单只有一个身影施了定身术一般在他眼前逡巡不去。

      他这一生的确是字字血泪,回头看却俨然是一部赚人热泪的肥皂剧。许多人来了又走,跑龙套一般走个过场,却污泱泱没头没尾。唯有那人,清晰成了一道夺目的疤痕。花前月下是他,贼心烂肺也是他,不离不弃是他,面目可憎还是他。悲喜多了也就不辨悲喜。爱恨多了却可以更爱,或者更恨。可对于他,百般滋味,只化作一声幽幽长叹。碧绾青只是遗憾没能帮到他……

      电光火石之间,雷涡已至,碧绾青被强光刺得眯起眼,不由自主地撇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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