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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
农历年后, 最吸引人们关注的就是公司宿舍分配, 作为一家私人企业, 大兴土木修建宿舍给员工, 在平安镇上引起了轰动, 周围乡里以能进入”雅嘉”而自豪. 何家辰忙于房子的分配, 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以宁.
一日, 有空闲的他信步走到以宁的宿舍. 一进门, 悠悠绵长的琴声在楼里飘绕, 楼里没了往日的喧哗, 只有凌霄躺在沙发里翘着脚看电视.
顺着琴声的来源, 他上到三楼, 黄万德斜靠着门框, 往里琴姐坐在椅子上, 张敏,张燕挤在床上, 静静注视背对着门的以宁. 何家辰悄然驻足站在门外, 她正全神贯注弹着琵琶. 何家辰耐心听了听, 皱起眉头, 他对古曲没有兴趣, 除了”春江花月夜”能哼上几句, 那还是因为改编成了粤曲才留意. 只觉得琵琶声怎么这么悲苍哀怨, 实在听不出有什么好听, 这个林以宁真是很奇怪, 明明一个恬静不失灵动的女孩, 这么多乐器, 偏偏选了琵琶.
一曲弹罢, 众人站起身, 只有琴姐滞留在椅子上, 以宁将琴小心放在床上, 回头走过来, 轻轻抱住她的肩.
“没事的, 小军一定没事, 开心点.”
“谢谢你,以宁,今天弹着首曲给我听, 我下去了.”
琴姐转身对上留在门外的何家辰, 她的眼里点点湿润, 敷衍点点头而去.
“她儿子生病住院了, 说是拉肚子很厉害, 本来要回去看看, 但这段时间忙着下分公司审计前的准备工作, 没有回.”
以宁垂眼一脸黯然, 出门在外的人就怕病, 怕自己病, 更怕家里人病. 何家辰默然不忍, 公司的发展如果没有他们的敬业, 唉, 都无法想象. 面对她, 就更加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如果不是阿妹使用手段令她留下来, 她应该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哪里需要独自弹奏如此凄凉的曲子.
“公司要分房了, 你有什么想法.” 何家辰制止自己纷乱的思绪, 换了个话题.
“没有什么, 我的级别不高, 能分一间房给我就很满足了.” 她傻傻没往深里想, 他这么问, 如果自己提要求自然会想办法满足.
“就这么简单, 不想要一个套间吗?” 何家辰眯着眼, 有意提点.
“一套两房两厅, 琴姐就有可能, 怎么可能有我的份, 再说, 一个人, 要个大房子, 我住着害怕.” 她颇有自知之明的坦诚.
“没出息.” 气馁的摇摇头, 何家辰指着床上的琴, “你怎么选琵琶来学, 好好的搞得像个怨妇.”
“老板, 怎么能这么评价中国乐器. 第一次听我就喜欢, 而且我男朋友他说回来想听, 所以…..”
终于, 以宁如愿分到一间房子, 另一间由张敏分得, 他俩还是室友. 本来张敏如果与肖辉办了证, 分一套都没问题, 偏偏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没有法律依据, 肖辉人不在总部, 所以, 还得张敏自己申请, 她连连后悔, 早该把结婚证给领了. 琴姐, 老饶理所当然各得一套房, 琴姐欢天喜地布置, 准备接老公孩子过来一起生活. 老饶握着房子的钥匙, 满心的希望, 似乎心中的梦想就快实现. 凌霄, 黄万德, 张燕都各自有了自己的栖身之地.
公司考虑得非常周到, 两人一套的都给配了沙发等基本家什, 张敏原嚷着要买个电视, 哪怕是二手都好, 谁知, 何家辰说是家里换下来多余一台, 不嫌弃就拿去用, 张敏想不要白不要, 凑合着也好.
虽然没有像以前住在一栋楼里方便, 到底大家都是单身, 习惯了热闹, 下班没事, 还是喜欢聚在一起吃吃饭, 聊聊天, 琴姐与以宁这里是大家爱来的, 没多久, 琴姐的家人来了, 大家转移到以宁这里看电视. 对门的凌霄, 黄万德最爱来, 说是没地方吃饭, 惹得张敏插着腰挡在门口要他们交伙食费才可以来.
剑书上学已经有段时间, 在那边大学读书比在国内要辛苦很多, 所幸, 剑书是读书的料子, 很快适应了, 两年的研究生, 自己要求能尽快完成, 所以, 在选课上给自己很大压力.
出国之前,剑书,以宁都是刚工作, 积蓄不多, 带去的是本来打算供首期的那点, 人民币兑换成加币就不见使了. 就是有贷款也是要还, 所以, 课余时, 剑书兼职做工, 咖啡店卖咖啡, 图书馆整理书籍, 地产公司帮忙.
以宁担心他吃不消, 每次发信都要他悠着来, 既然已经去了, 从从容容的, 不要把身体拖垮了. 他总是自信的说没问题. 听说以宁分了新房子, 替她高兴, 叮嘱她乖乖的, 工作不要太辛苦, 不必要的应酬就免了. 闲暇时以宁总是弹弹琴, 随心意烧几个菜, 平平淡淡的等待着遥远的剑书回来的日子.
没过多久, 又是一年一度的厂庆, 张敏整天乐呵呵, 哼着小曲, 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以宁知道, 那个肖辉大经理要回来了.
到了报道那天, 天都黑了, 也没见肖辉来宿舍, 张敏有些烦躁的在房里转悠, 早早打发凌霄回去. 以宁看着她有些失魂, 体贴的劝解, 说不定他的飞机晚点了, 说不定有别的事拖住了, 张敏依言稍有安定.
可是一连几天大大小小的会议, 肖辉都没来, 张敏也不能在公司碰着他, 就算去他住的酒店也不见人影, 她开始心生怀疑他是不是有意躲着. 最后一天, 她没有办法找到何家辰帮忙, 本来何家辰不管分公司这块, 但张敏欲滴的泪忍在眼眶里, 认识这么久, 她从来没哭呢, 他勉强点头答应.
这一见面竟然天都踏下来, 两人谈什么不知道, 但半夜, 以宁的门被敲得震天响, 张敏出车祸了, 回宿舍路上的十字路口冲了红灯, 与小货车撞上, 压断了腿, 头上也有伤. 以宁初听懵得脚都动不了, 前来报信的何家辰看她软塌塌呆在那里, 急得上前拉住她往楼下拖. 敲门声太大, 对面房间的凌霄, 黄万德睡眼迷朦站在门口, 看着何家辰拖住以宁的手, 惊讶的睡意都没了, 暧昧的盯住两人, 以宁意识到自己的手给他握着呢, 羞怯的甩掉, 冲着凌霄低呼, “张敏进医院了, 我要去看看, 你在这守着, 万一有需要, 我通知你.” 凌霄一个激灵, 激动的反复问,”什么, 什么, 怎么可能….” 以宁突觉平时挺油嘴滑舌的凌霄态度过于诚恳.
到了医院, 老饶也在, 三人守了大半夜, 总算给张敏安顿到病床上, 腿断了, 可能以后还会有残疾, 头上, 手上都有伤口. 她一直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医生说要等过麻醉.
“怎么会撞车, 她的车技一向都很好.再说,这么晚了,怎么一个女孩在外面.” 老饶纳闷的问. 何家辰瞥一眼耷拉着眉的以宁, 狠气的说,”估计和那个肖辉有关.”
当晚, 以宁留下来守着她. 快天亮时, 她时不时低声呻呤, 估计麻药要过了. 张敏醒过来, 看清床前坐着以宁, 艰难的吐了一句话,”他把我甩了.” 随之滚滚的清泪打湿了包着头的纱布.
何家辰再来医院, 以宁清楚全过程, 肖辉在下面已经另有新欢, 作为旧爱张敏失恋了, 晚上回来时, 不小心出了车祸, 现在这个样子, 谁也没办法要求肖辉对她遵守承诺, 不过, 他下午会来看张敏.
下午肖辉刚出现在门口, 张敏激动的大叫,”滚, 滚,” 情绪非常起伏, 吓得他很快缩了回去. 张敏不愿见他, 他也没脸见张敏, 公司只有打发他回分公司. 张敏稍好出院后, 留在宿舍里休养, 公司专门找了个阿姨白天来照顾她,以宁瞧着她除了在医院里哭过一次, 再也没见她流过泪, 每日下班,阿姨都冲着以宁摇脑袋,见她窝在沙发上盯着电视, 可来回几次发现她的焦距空洞的找不到.
以宁心里格外忧郁, 一起同室这么久, 她是个口硬心软开朗的女孩, 大学未毕业认识了肖辉, 因为他, 来广东进了”雅嘉”, 没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且不说失恋对她的打击, 腿有残疾将给她终身带来影响. 爱情, 难道真的抵不过时间,距离吗?
她将张敏的事通过邮件告诉剑书, 聪明的剑书理解她的忧虑, 立即打电话过来,不住地安慰以宁,醇厚的话音绕在她的耳边, 只是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听得以宁眼泪婆娑.
“我爱你, 永远不会变,” 仿佛就在身边低诉, 没有大海的隔离, 没有时间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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