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鬼空

　　第七章

　　夜幕下，弯月斜挂，星辰悠远，像是细碎的泪花——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落在夏目清秀的脸庞上，像是情人的手指，缠绵悱恻。

　　一滴泪从紧闭着的眼角缓缓滑落，透着珍珠般的光彩，然后没入浅咖色的细碎发间，秀气的眉紧皱，透出显而易见的挣扎和痛苦。

　　手腕上的白色兰花印记绿光一闪而过，一个朦胧纯白的身影慢慢出现在夏目身边，他背对着窗坐着，为夏目挡住了照在脸上有些刺目的月光。

　　银发划过长长的睫毛，银眸里一片深邃，泛起点点绿光难以看出情绪，不过此时他的头微侧，看着夏目的目光里透出一丝迟钝的疑惑。

　　鬼空确实疑惑，为什么他的小宠物会在睡梦中透出这样悲伤的气息呢？难道梦中有谁欺负了他的小宠物吗？想到这里，银眸里突然绿光大盛，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旁边打着小呼噜的猫咪斑呼吸一顿，竟然停了一拍，然后伸伸舌头砸吧砸吧嘴继续打呼噜。

　　“不…不要。”夏目发出痛苦悲伤的呓语。

　　什么不要？鬼空不解，可惜他没有入梦的能力，不然梦里欺负小宠物的那谁一定将它碾成灰。

　　鬼空看着皱眉的夏目，漂亮如画的眉也微微皱起，他竟有着不知所措。然后，他尝试着慢慢伸出了手，修长纤细而格外苍白的手。

　　慢慢地，轻轻地——放在了夏目的头上，浅咖色的发色与苍白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温暖一个凄凉。

　　夏目头发的触感意外的好，苍白的手有着僵硬地开始顺着发线慢慢移动。现在，此刻，凄凉想要给温暖以温暖。

　　银白月色下，房间内，鬼空的手停在了夏目被细碎头发盖住的额前，微低的体温在初夏的夜里让夏目在睡梦中感觉到舒服，不自觉地轻轻蹭了蹭，鬼空的身体一僵，竟是不想再动分毫，傻傻地保持着原态。

　　“不要死——”隔了一会儿，夏目又开始皱着眉呓语。

　　‘如果松田太太的病能好，那该有多好。’鬼空想起夏目睡前对他说的话，难道是梦到别人的生离死别，让他的小宠物伤心了。

　　苍白的手有些不舍的收了回来，银色的眼眸看着充满悲伤气息的夏目，里面透出点点对小宠物任性的无奈。他的小宠物好像太过好心了些，不过，主人是不会让宠物悲伤的不是吗？

　　窗前的身影慢慢消散，透出点点荧光，有些梦幻。鬼空消失不见，有些刺目的月光今夜却遛不进来了，不知何时，蓝色的窗帘被拉了过来。

　　猫咪斑小小地打了个呼噜，慢慢睁开睡眼惺忪的半月眼，看了一眼遮住月光的蓝色窗帘，打了个大大的哈切，继续睡了过去。

　　此时此刻——

　　茶园小屋，夜色迷人，茶香依旧，世事却无常。

　　“……庭原，她快不行了吗……已经转到山下医院了，我…我马上下来……”拒绝了儿子的劝说，松田老人挂了电话，抹了把眼泪，急急忙忙出了门，这可能是和爱人的最后一面，说什么他也是要去的。

　　一直在老人家里的透此时已经没有守在朋友身边，而是担忧地跟着松田老人，他年纪这么大，虽然现在月光照得路很清晰，但是善良的透还是怕他出意外，虽然他是妖怪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突然，他小小的身体一抖，急忙飘回屋趴在罐子上求安慰，没再打算跟着老人下山。毕竟有那位大人在的话，他坚信老人肯定没事的，重要的是它完全不敢跟那位大人一直保持近距离。

　　松田老人在半路遇到了担心他赶来接他的家人，然后将他安全地带到了山下的小医院。

　　本来老人的儿子松田庭原是不赞同松田太太转回到这个小医院的，不过松田太太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说什么也要回来，回到这个地方，这个离心里那个人最近的地方。

　　她想着，也许还能见那个人一面；她想着，死在这个地方也是幸福的；她就这样想着，然后身体越来越虚弱，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神明，一个银发眼眸白衣的神明，他有着绝世的容颜。

　　松田太太的身体机能越来越弱，神志却异常的清晰，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清晰。

　　她突然又觉得他不是神明，因为他的脸上没有神明该有的悲天悯人，而是冷漠，没有任何感情的冷漠——

　　松田太太甚至不能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想着，如果他的银眸能为谁露出温暖的色彩，那会是，天地失色。他就像是，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无情虚妄惑世的精怪。

　　精神越来越萎靡，她觉得自己衰竭的心脏随时都会停止，只是可惜，可惜没有见到那个人最后一面，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如果可以有一个愿望，她希望那个人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也能好好的。

　　她渐渐感觉到自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隐约中她看见那个绝世的妖抬起了手，苍白而纤长。

　　弥留之际，她听见病房外有脚步声传来，走得极快，是他吧，她这样想着，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夏目，夏目——”夏目清晨刚起来穿好衣服，就听到外面有人叫他，是妖怪吗？

　　打开窗，外面天气正凉，太阳还没出来。低头一看，田沼正在下面等他，有些疑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他吗？难道是关于松田太太的病情，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忐忑。

　　快速跑下了楼，被他弄出声响惊醒了的猫咪斑，“怎么，怎么了，吃早饭了吗？”

　　猫咪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呼出一个大大的泡泡，波——的一声破了，“对了，夏目，买鱼，鱼鱼鱼鱼——”猫咪斑肥胖的身子伸了个懒腰，灵敏地跳起来在空中一转，半月眼眨啊眨地期待地看着夏目的方向，然后继续眨巴眼睛，咦，夏目呢？夏目的方向早没了人影。

　　“田沼，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夏目有些惊疑不定，从田沼的表情中他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夏目，松田太太她——”

　　夏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的头慢慢垂了下来，浅咖色的柔软碎发耸拉下来，棕色的温暖眸子透出遗憾的色彩，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忧伤气息。

　　田沼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容，可是垂着头的夏目没看到，“松田太太她…已经好了…”

　　“嗯？啊？什么。”夏目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睁大了眼看着田沼，难得有些呆萌。

　　“呵——”田沼被夏目的样子逗笑了，他抬高了语调，“我说，松田太太的病好了，而且……”看着夏目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他继续笑着道，“而且，松田太太已经转回到乡下的医院了，松田爷爷陪着她，马上就能出院了。”

　　“那真是太好了。”夏目放下心事，温暖的棕色眸子里星星点点。松田太太能好起来，是他所期待的，松田爷爷和松田太太能幸福地继续过下去了。

　　不过，他在意的是还有一件事，昨晚的梦，一个恐怖的梦。

　　他梦见他的朋友被妖怪追赶，然后一个个都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动一下都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猫咪老师和鬼空都不在，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撕心力竭哭喊着，“不要，你们不要死…”

　　“夏目，怎么了吗？”发觉夏目的脸色不太对，田沼担心地问道。

　　“不，没什么。”夏目笑笑，“那么，是不是，松田家一天都没有人。”夏目想起另一个问题，封印着透朋友的罐子。

　　“嗯，没有人，他们一家都在医院。”虽然觉得夏目有什么隐瞒的事，不过田沼并没有追问。

　　“嗯，是这样的吗？”音调放低，夏目有些拿不定主意，松田家没有人，今天就进不去。

　　“没关系啦，松田太太很快就会出院的。”田沼看见夏目为难，安慰的笑笑。

　　“是啊，没关系的。”只要鬼空能打破封印就没什么问题，他打算问一下猫咪老师的意见。

　　聊了一会儿，太阳即将升起，田沼拒绝了去夏目房间的邀请，说有事就先回去了。

　　田沼走在路上，他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因为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才告别夏目的。太阳已经升起来，挂在天边，渐渐染红了云彩，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田沼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中暑的感觉，于是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避开阳光回到寺庙消暑。

　　夏目吃了早饭，回到房间，猫咪斑跟着他一起，“喂，夏目，买鱼买鱼。”猫咪斑念念不忘昨天没吃到的鱼。

　　“老师，我知道，不过现在还早。”夏目无奈，为了分吃货老师的心，于是拿出了一根逗猫棒。他们家离卖鱼的地方并不远，现在去显然还太早了。

　　“老师，松田爷爷家没人，怎么救透的朋友呢？”夏目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上下晃动着逗猫棒。

　　猫咪斑遵从本性地立起身子亮出爪子对着逗猫棒掏弄，兴致盎然，听到夏目的话一愣，爪子着地弓起身子立马炸毛，“夏目，你说，那朵花居然比我厉害。”它绝对不相信。“叫他出来，我们比划比划。“

　　“额——”夏目更不能重复鬼空的话，说你很弱，于是委婉道，“他说他可以试试。”然后大幅度晃动逗猫棒转移猫咪老师的注意力，其实他还真怕鬼空又出来叫老师闭嘴，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今天鬼空好像一直很安静，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太阳已经出来了，鬼空是还在睡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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