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９９步走

　　一
　　“谁?”书房中的男人暴怒着挂上手中的电话,“谁？”他以高于之前的威严命令。
　　人影晃动，在门缝间倒映出一抹黑影，直直的僵在门口，显得有些无措“小竹吗？”男人依靠敏锐的直觉和不算太长的倒影，判断出来人。
　　人影有了些许的晃动，男人失去等待的耐心，迅雷不及掩耳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真的是你？”他的脸上有属于父亲的慈祥笑容。
　　“爸爸？”女孩显得有点陌生的看着父亲的笑，怯怯的抱紧手中的芭比公主玩偶，缓缓的靠近自己的父亲。
　　男人轻轻抱起女孩，放在自己的办公椅里，居高临下微笑问道，“告诉爸爸，你听到些什么了吗？”
　　父亲的慈祥让女孩放大了胆，虽然此刻的他还是那么陌生，和蔼的不像自己的父亲，但女孩还是选择靠向他，“妈妈走了！”女孩有点伤心的抚过芭比娃娃的一头金发。
　　“小竹伤心吗？”男人蹲下身，照着女孩抚娃娃的方式抚触她的发丝！
　　“恩!”她轻轻的点头，感受父亲的宠爱。
　　“你恨妈妈吗？”男人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女孩沉默了，犹豫着像是在思考，然后，晶亮的目光黯淡下来，“唔……”她摇了摇头，期望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坚定的说道，“小竹不恨妈妈，因为小竹还有爸爸，爸爸也不要恨妈妈好不好？”
　　男人有些许感动,“好！”男人应允，缓缓的蹲下身。
　　“那爸爸可以不杀妈妈吗？”小竹进一步的要求道。
　　男人的动作静止了，他静静的凝视这个在自己眼前的女孩，似是在研究些什么？
　　细细柳叶眉，泠泠丹凤眼，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嘴唇，就连耳廓也是和妻子相似的娇小，甚至连手中的发丝，柔软的像上等的丝绸！和妻子一样美艳娇小惹人疼惜，但是——
　　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就没有与自己相似之处呢？
　　男人仔细的端详着，用手临摹着自己的轮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的女儿？”男人的脸变得狰狞不堪，将女孩抱离自己的坐位，重重的放在书桌旁。
　　明显的女孩被他吓傻了，僵立在原地，任由他摆布，摇晃自己的身体，“爸爸……”过于剧烈的摇晃，让女孩清醒过来，虚弱的叫唤在摇晃的空气里也开始颤抖起来。
　　“不要叫我爸爸！”男人放开手，让她的身体随着惯性的作用力，重重的撞击在桌角,“‘女儿’，哈哈……陪着你那个只懂得背叛的母亲一起进地域去吧！”
　　此刻在他眼中的脸真的只是一个十岁小孩的吗?
　　“爸爸……”女孩趴在地上，苦苦的叫唤自己的父亲，希望可以得到他醒悟后的拥抱。
　　“我不是！”
　　男人果断否决，冷漠的看着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孩，还有那染上地板的刺眼红色，冷冷的眼光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君王对待自己卑贱的城民才会出现的，高傲，尊贵，轻蔑，不屑，鄙夷……
　　“爸爸……”女孩坚持，只是混混噩噩的只能模糊其词。
　　“……”
　　这次男人的答案没有让女孩再次失望，因为来不及了！
　　女孩终于重重的磕上质地坚固的红木地板，来不及等到父亲的答案就陷入自己的黑暗，无法自拔。

　　十三年后——
　　总是有特别的几个地方容易让人感伤，机场就是其中之一。
　　段幻竹退居在角落的椅子上，面对一个个离别和重逢的场景，她该视若无睹的旁观，但忍不住心中的希冀。
　　她在希冀些什么？
　　连她自己都为这种感觉而好笑，说实话，她今天的确是来接一个人，然而——遗憾的是她不认识。
　　哦,遗憾——不，正确的说，即便认识又如何！对她而言，都一样。
　　刚刚理清楚自己的心绪，一抹熟悉的背影就进入她的眼帘，“项敬之！”她趋步接近。
　　回来了！
　　敬之闭上眼，仰头感受。原来真的不一样！
　　空气依旧流通，只是多了混浊，方言仍然熟悉，只是少了领悟，人——他睁开眼，迎来一张张陌生的脸川流不息，他只是陌生人！
　　意料中的事，他没有失望，只有苦笑。
　　“项——敬——之！”幻竹不明白，精明的父亲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朋友，也可以说成这么迟钝的人怎么敢和父亲成为“朋友”。
　　有人在叫他吗？他希望，更不想失望。他没有回头，静静的等待呼唤声更真切一点，“项敬之！”这次他确定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肩上的重量。
　　“你……”他回头，设想中，他应该微笑着，然而面对来人他笑不出来，“小竹——”他被傻傻定格，他从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和她重逢。
　　幻竹微笑以对，并不为他能叫出自己的姓名而感到奇怪，“项先生吗？欢迎，我叫段幻竹，段浩然的女儿！”她公式化的伸出手。
　　“小竹……”为她生疏的称呼，生硬的介绍，冷淡的表现而心伤，他抬不起手和她交握，只能痴痴的叫着她的小名。
　　“项先生？”幻竹在他的眼前轻晃五指。
　　她真正想做的却是把那只在半空的手砸到敬之的脸上，不过她不会这么做。只因为他是三年不曾联系的父亲的客人。
　　“项、敬、之！”
　　敬之终于有了反应，“我们走吧！”他回神后的第一句话。
　　正合她意，幻竹为他的自知之明而欣喜，带头走出机场，走向自己的车，“这边请！”她还是客套的应付着。
　　惊人的车速，带过炙热的空气，抒发积累的郁闷，幻竹不经意的扫过邻座，再次待到专著的眼神。
　　天哪！快让她解脱了吧！这一路上，他已经无数次，不，他从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凝视，那是一种复杂的眼神，夹杂了太多她不敢碰触的感情。
　　她讨厌他的眼神，讨厌他的人，就像讨厌他一样。
　　她讨厌他吗？
　　她没有时间思考这个内心回避了的问题。
　　上帝听取了她的呐喊，他们已经到达她和父亲约定的目的地，也就是说，她的任务完成了，他和她不会再有交集。
　　“到了，项先生，再见！”
　　再也不要见，幻竹直觉得他下车的速度太慢，恨不得助他一脚之力。
　　面对绝尘而去的影像，敬之久久的不能抽回随之远去的目光，就像心一样，久久不能平静，失望了吗？
　　他不想欺骗自己。

　　“伯父，你找我来欣赏你油光可见的地中海吗？”
　　面对自打他进门就不曾给过他正眼的长辈，敬之不想用残破不堪的心去友善对待，他带上商业化的面具，状似打趣的拉回段浩然的注意。
　　他并不期待这位长辈会给他意外的情感体验。
　　“段伯父！”
　　久没抬头的段浩然终于在他第二次的叫唤之后予以正视，“年青人，你父亲没有教你商人做事切忌心急气燥吗？”段浩然似长辈般的谆谆教诲。
　　“我父亲在哪你不知道吗？”敬之话中有话，依旧微笑，虽然他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但父母的死，他肯定，与他脱不了关系，“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吧，这并不像记忆中的段伯父，开门见山吧！”
　　他不认为时间可以伟大到改变他，一向唯利是图奸佞的他会赐予他友善的长辈关爱，就像一向食肉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的让他寻味。
　　“你……哈哈，不错，不错，果然很有魄力，难怪可以在三年之内创出夺影，真是后生可畏啊！”
　　“是吗？”他笑道。
　　受不了，“如果段伯父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先告退。”他欠身。
　　“见过小竹了？”
　　段浩然状似家常的话让他离开的脚步停留，“你什么意思？”他警戒的看向他。
　　小竹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正因为她的存在他才会和他对坐相谈，他最好没有对她做些什么，不然他决不会放过他。
　　“你有意安排小竹来接机的？”几乎不用他回答，敬之已经知道答案，“说吧，你的目的！”敬之重新落座，看来这次谈话不会短暂。
　　“你很聪明！”
　　“我以为你刚才已经确认了！”敬之笑答，“说出你的目的！”他的话里带上胁迫。
　　“哈哈……,我想还是算了，我不忍心看你伤心难过的样子，毕竟我和你父亲曾今是好友！”段浩然假惺惺的关怀，然后满意的验收它的结果。
　　他以为十三年的历练可以让他处变不惊，他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再让他害怕，然而——“你……”面对她的问题，他还是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儿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可以原谅他对父母做的事，他可以原谅他对自己加诸的痛苦，但是她却不行，“你到底对她做些什么？别忘了，她是你女儿！”
　　欣赏过他的变脸，段浩然满意的公布答案，“她失忆了！”
　　“你说什么？她——失忆？“敬之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失忆而已！”掠过心底小小的抗议，轻松的再次挂上笑容。
　　“你不介意？”这次换成段浩然不知所措。
　　“介意？”他耸耸肩，“我并不认为那是一段值得人刻骨铭心的记忆。”
　　“包括你？”
　　“对！”他必须闭上耳目才可以不去面对心底的抗议扩散，“包括我！”他坚定的没有犹豫。是他不允许。
　　揪痛的心在理智和情感间拉扯不定，如果他犹豫，他可能，不，是一定他一定会这么摆脱理智的约束做出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就像十三年前一样。
　　“我想，我必须走了！”
　　他没有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太多的犹豫已经导致他们已经无法挽回的今天，他不能再犹豫。
　　他果绝的站起，离开这个容许他反悔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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