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行

　　夜间用过饭后，林如章惦记着大夫的嘱咐，吩咐下人多打些灯，把庭院照亮下，带着夫人去散步消食，吩咐完自行去处置公务了。

　　汀岚虽然说是青楼出身，可到底对男子的性情熟悉，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烦他，林如章已经为了让自己好好养胎费尽周折了。

　　只是庭院已经荒废许久了，虽然这之前的主人家在他们买下之后曾经打扫过，可看起来也荒凉无比，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气。不如之前的庭院大，可熟悉了也没什么，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头，连花草假山看起来都像是精怪的化身。

　　昏黄的灯笼照射出的影子影影绰绰，仆人们前前后后跟着林夫人，丫鬟们搀扶着她的手臂，细碎的脚步回荡着。

　　“这院子，看起来着实冷清点了。”

　　丫鬟笑道：“那是因为还没整理出来，买些丫鬟，等再过几天，这庭院看起来就热闹了。”

　　“是啊，人少了就是看起来冷清。”汀岚回想起之前的林府，夜间的灯火也算通明，来往的仆人细碎的话语和脚步声，以及熟悉了的家的感觉。

　　家啊，她微笑起来。再次摸了摸肚子的孩子，我会保护好你的，不会让你和那个可怜的孩子一样，一天都没活下来便离开了。汀岚想起那日会觉得后怕，还好当时她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有跟去，否则……

　　她叹了口气，让自己挺直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嘤嘤嘤嘤——”

　　不知何处，传来了类似婴儿啼哭般的尖锐哭声。

　　汀岚没往心去，只当时哪个小丫鬟挨了骂躲在哪里哭了。“去看看，是哪个小丫鬟在躲着头哭呢，这大晚上的，听着多吓人。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最讨厌这样含含糊糊的了。”

　　几个下人惊疑不定，来回仔细瞅着对方，似乎都不太想动。

　　“快去啊，难道要我去吗？“汀岚看着他们这样，气急了。挥开扶着她的丫鬟，就要往哭声传来的地方去。丫鬟和下人哪里敢让夫人自己去，夫人虽然看着凌厉，可是真的发起火来还是老爷吓人，一句话不说，便是坐在这里看着你，便能叫人去半条命。

　　下人们只好硬着头皮，提着灯笼往声音去处。

　　林夫人刚发了顿火，坐在一旁的石椅上休息。

　　三个仆人提着灯笼，在这并不熟悉的庭院中寻找来历不明的声响，且随着越来越近，假山的分布越来越密集，没来得及裁剪的树枝的影子洒在他们的身上。这些都是不足轻重的，可怕的是那哭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幽怨。

　　“这……这声音像不像，像不像？”其中一个下人缩着肩膀，步伐也越来越小。

　　另一个立刻给他一肘子。“别胡说！呸呸呸，自己吓自己，估计就哪个丫鬟躲起来……”

　　“丫鬟难道不会害怕吗，躲在这里？”

　　“不不不，你们看，你们看，那是什么！”第三个下人走在最前头，在他们所有人前面先看见的了那东西。

　　银色的月光下，那东西披着及腰的长发，穿着破破烂烂的白色袍子，袍子的边角染着红色的花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凉亭下的横栏上。其中一个下人在恐惧之下，被驱使着又往前了一步，三人哆哆嗦嗦，睁大了眼睛，试图在这阴森的夜里，辨认清前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袍子，那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鸟羽，而那染着红的边角也不过是鸟羽的图案，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那东西慢慢转过身来，所有人都被她怀中的孩子给吸引，怀中的孩子一看便是死去多时的，小脸紫黑，可是就这样，婴儿的小嘴一张一合，不断吐出一连串的哭声。

　　啪————

　　灯笼落地。

　　看到这一幕的仆人，再也来不及移开眼睛去看其他的人，只单单这诡异的一幕就足够让他们胆战心惊了。

　　林夫人等人在原地休息，刚准备起身，便听见被她派出去的三个人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手中的灯笼都丢了，满面的慌张恐惧，面目扭曲，见到人之后，便紧紧地扒拉着对方的手臂，一刻都不敢放松，只不停地呢喃自语：“妖怪啊妖怪啊，吃小孩的妖怪……”

　　“什么吃小孩？！”林夫人才过来，便听见了这一句话。“好好说话！”

　　三个被下破了胆子的人这个时候满心眼的都是那一幕，死去多时的婴儿被抱在不明的怪鸟怀中，还发出啼哭声。即便是林夫人这般发怒，也无法唤回几人的神智了。这也便罢了，那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仆人和丫鬟见到那回来的几人这幅模样本就害怕，随着声响不断靠近，已经有胆小的仆人偷偷溜走了。

　　大家慌乱成一团，林夫人只顾着刚刚那句胡言乱语，对丫鬟劝自己赶快离开不加理会，已经有丫鬟决定将夫人先强行拉开这个地方的时候。

　　“胡闹什么，这里如何吵闹？”

　　越发凄厉的孩儿哭声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爷？”林夫人手足无措地看过来。

　　林如章皱眉看着眼前的场景，愈发不满。“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急忙扶着林夫人坐在一旁，才敢开口：“方才听见了奇怪的哭声，夫人便让那三个人前进看看，是不是有小丫鬟受了委屈躲起来哭了，没想到……去了没一会，那三个人会丢了魂似的跑了回来，还嚷着有妖怪……还说，还说是吃小孩子的妖怪。”

　　听到最后一句，林如章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为何说是吃小孩子？”他问道，有看向那三人，心知受惊过度，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先把他们带下去，什么时候清醒了就来告诉我，我要好好问问他们！”

　　林夫人期期艾艾的说：“老爷……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这你也信？”

　　汀岚垂下眉，担心极了，“我不信，我只是担心孩子……万一，万一呢。”

　　林如章叹了口气，将她拉过来，往房子里头走。“别担心，有我呢，我会保护好你们的。最近……就先别外出了，待在家里头，大夫也在家里头随时候着。你害怕，我比你更你害怕呢。”说着，便亲昵地刮了刮汀岚的鼻子。

　　“我知道，老爷一定会保护好我们娘俩的。”汀岚回头又瞅了一眼那几个仆人，手停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出去就不出去吧，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好出去的，待在家里安全，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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