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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琇琇-叶之莹
夕阳的余晖照在窗台上，临窗的梳妆镜旁摆着一个木雕庭院，正屋里装着五个惟妙惟肖的小木人，看小木人的情状正是一家五口。木屋外庭院里装饰着木雕的假山其间杂夹着花木。叫人称奇的是，庭院里的假山上的流泉似是活水正不断循环。
一道人影透过窗棂匆匆掠过了木雕，伴随着的是一串急促的环佩轻响声。
不一会儿，那人迈过门槛进了屋子。到访者是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她身着一件鲁山绸制的月青色蝶裙，头上斜簪了一支莲藕金簪，九层金莲花瓣压住层层鸦发。
“大小姐。”侍立在床前的兰香见了她，连忙站起微微福了福身。
“兰香，琇琇可曾醒过。”来者径直走到床·前，轻声问道。
兰香红着眼圈，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你同梅香一道，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琇琇这里我来守着就好了。”叶之莹先看了一眼床上不省人事的妹妹，眼中饱含着忧思，既而接过兰香手里的帕子低声吩咐道。
“是。”兰香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架上的冰盆里只剩下了一些冰浮在水面上，雕花拔步床·上的美人睡得很不安稳。叶之莹坐到了床边，换了妹妹头上的帕子，摸了摸妹妹烧得红彤彤的脸颊，愁上眉心。
“嗯。”叶之琇感受到了凉意，无意识地蹭了蹭姐姐的手，眉间的不安稍有舒缓。
叶之莹就这样坐在床边，沉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可是她心里的忧虑和愤怒却像涨潮时汹涌的潮水一样。
“姐姐。”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沉睡的叶之琇呢喃了一声。
“琇琇，你终于醒了。”叶之莹一下握住琇琇的手，脸上闪过了惊喜。
“嗯？”琇琇勉力睁开了眼睛，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琇琇，你烧得厉害，补些水吧。”叶之莹体贴地将她扶起，端起几子上一早就备好的温水。
琇琇闻言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唇边便感到了一丝温温的湿意。
“来，姐姐喂你。”叶之莹用瓷白的小勺一点点地喂水给她。
“嗯。”琇琇就着姐姐的手喝水，乖巧极了。
兰香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神仙图景。坐在床边的佳人态浓意远淑且真。她怀中的美人神色恹恹，较之姐姐却另有别样的病态纤弱之美。
只可惜琇琇一开口就打破这和谐静谧的画面，琇琇一缓过来就抱着叶之莹干嚎：“姐姐！呜呜呜，可吓死我了。琇琇差一点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落水时无依无着的感觉，琇琇现在一想起来都后背发凉。
“好琇琇，让你受委屈了。”叶之莹轻轻拍了拍琇琇的后背，心疼极了。姐妹二人这些年相依为命，听到琇琇出事，她又何尝不是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都怪姐姐不好，是姐姐没用。”叶之莹自责道。
害琇琇落水的主使是升平郡主——端王最宠爱的孙女，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寄居在外祖家无权无势的表小姐而已。她连为同胞妹妹讨回公道都做不到，倘若自己能够拥有更高的权势。叶之莹的神色渐渐冷肃起来。
“姐姐，你别，嗝，这样想。”琇琇抽噎了一下，直觉姐姐的情绪不对。琇琇本意也非找姐姐帮自己报仇，无非是平白一场飞来横祸，找姐姐撒娇而已。
“哼，其实都怪那帮笨蛋，一点脑子都没有！虽然我和姐姐长得有十分像，但是连针对的对象都能找错。唉，气死我了！这帮-蠢-货，人蠢还歹毒。动不动就推人下水，良心也太坏了吧！”琇琇转头就开始骂那群害她落水的坏人。
“说起来，我这次被害落水都怪那个倒霉的江维卿。”原来此事的起因是升平郡主看上了品貌非凡的江维卿。
可惜江维卿早与琇琇的姐姐叶之莹订有婚约。于是，心狠手辣的升平郡主她竟然打算直接对江维卿的未婚妻下手。
琇琇转念一想，自己这遭无妄之灾全赖那个“花里胡哨”的未来姐夫！琇琇本来对这个抢姐姐的男人就没好印象，如今迁怒将他都记上仇了。
“还有啊，姐姐，都怪江维卿这个罪魁祸首啊。姐姐啊，我看这样招蜂引蝶的男人不能要！你看，我已经被蜇得满头包了。”琇琇对自己这个未来姐夫不满意极了，自己落水完全是他引来的“祸水”。
“琇琇。”叶之莹温言制止了她，“好琇琇，你怎么好直呼江公子的名字。这样的话以后也莫再说了。”
“哼。”琇琇不服气地扁扁嘴。
“姐姐，你还帮他说话啊！这次你得站在我这边啊。你别嫁给他了，别嫁了，别嫁了嘛。”琇琇索性耍赖起来，她对姐姐出嫁这件事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
“傻妹妹，两姓联姻又不是买胭脂，可以挑三拣四说不要就不要。哪有那么简单。”叶之莹摸了摸她的头发避而不答。
叶之莹心知，自己必须要嫁到江家去。六年前，父亲猝死在江浙巡抚任上。父亲一死，眼看着日渐昌盛的叶家，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
叶家嫡支人丁稀少，十五岁的哥哥叶嘉誉不足以支撑门庭。病榻上的母亲忧心世事难料人心易变，强撑病体绸缪，方才利用父亲对江家往昔的恩情高攀了这样一门亲事。原意就是依靠这门亲事庇护年幼的兄妹三人。如今哥哥进了官场，这样的亲戚对□□/后的仕途也是很大的助力。
“这有什么复杂的嘛，成亲不就是要挑自己喜欢的人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琇琇不解。在她心里，姐姐拥有幸福才是最要紧的事。
“好了，江公子是个品行很好的人，加之才华横溢。姐姐很满意的。”叶之莹温言劝服琇琇，自己已经比京都绝大多数的闺秀都幸运了不是么。
“不是这样的……”琇琇直觉有不对劲的地方。身为同胞的姊妹，她没有感受到姐姐源自内心的快乐。琇琇记得小时候父母琴瑟和谐的样子，绝对不是姐姐表现的这样。
“小姐，药快凉了。”兰香极有眼色的在此时出声，也算是为大小姐解围。
果然，琇琇看到褐色的汤药脑中一空，一个劲地往姐姐怀里缩，浑身都透露出抗拒。
“哎呀，我觉得我其实已经好了。”琇琇可怜巴巴道。
“好琇琇，你把这最后一帖药喝了，姐姐才能放心啊。”叶之莹一双美·目脉脉含情地看着她。
琇琇终于明白了话本里写的五分温柔三分坚定两分愧疚是什么样子了。对不起，我不该骂作者的，这样的眼神完全没办法抵抗啊。
“哎呀，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叶之琇鼓起勇气接过药碗，深吸一口气，仰头喝下去。琇琇苦得一下沁出了眼泪。
“好了，好了，我们琇琇真厉害。”叶之莹第一时间塞了一块蜜饯到她嘴里。
“海棠见过莹小姐、琇小姐。”外面又进来了一位侍女，看着衣着打扮又比兰香精致了不知多少。
“海棠姐姐，可是外祖母有什么吩咐？”叶之莹揽着琇琇问道。
海棠屈身见了一礼后，说道：“因琇小姐落了水，外头来了亲戚访客。老太太把人都留在了花厅，想让您过去陪着见见。”
她顿了顿又笑道：“我来的巧了，正碰上琇小姐醒了，回头好禀了老太太知道，老太太也能放心些了。”
“也好，我跟你一同过去。琇琇没什么大碍了，我也正要告了外祖母和舅妈们知道呢。”叶之莹笑道，“琇琇还要再养养精神，我在这里倒是碍着她了。”
“好琇琇，你大病初愈再睡一会儿。”叶之莹又给琇琇掖了掖薄毯，又对着兰香嘱咐了一番，这才随着海棠走了。
琇琇不开心自己生病了，姐姐还要出去跟别的人虚与委蛇，但也知道无可奈何。
叶之莹离开后，琇琇在床·上闹腾，眼睛闭上又睁开：“唉，哎呀。”
“小姐，你怎么了。”兰香放下手里的绣绷关心地看向她。
“唉，睡不着。”琇琇唉声叹气道。
兰香想了想说道：“小姐饿吗？兰香去给您取些吃的来吧。”
“行吧。”琇琇瘫在床上可有可无的应道。
兰香离开后，琇琇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她又一个侧身，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膈到了。琇琇伸手去摸，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小香袋。这个小香袋是系在里衣上的，琇琇有点懵。
琇琇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这个小香袋是从哪里来的？
琇琇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香袋。也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款式的香袋。
琇琇捏了捏，从手·感上来看里面似乎是一个木质的小硬盒。
琇琇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下-床拿了剪子把它拆开。里面是一个抽屉式的小方盒，看上去有点像姑娘家的胭脂盒。琇琇晃了晃，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琇琇拿剪子沿着缝慢慢撬开，里面掉出了一本很小很小的包着油纸的小册子。
封面上的字很好看，好看的字写着飘逸的三个字——《钟情传》
“？？？”琇琇咽了咽口水，突然兴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兰香提了小食回来急道，“小姐，你下-床，也该把鞋子穿上。大小姐知道了，一准得说你。”
琇琇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小本子攥在手心里：“哎呀，我、我照照镜子。”
“二小姐，您快上-床养养精神吧。也好叫大小姐放心啊。”兰香重新给她裹好毯子，只一味拿大小姐劝她。
“好吧。”琇琇出奇的老实，乖乖回到床-上。
兰香把小食点心摆在床边的小几子上，“小姐，你尝尝这米仁陈皮粥。是大小姐特意让厨房留的呢。”
“嗯嗯。”琇琇胡乱的点头。
兰香见她开始吃东西了，转头就开始收拾针线篮子。
“小姐，这么好看的香袋拆它干嘛。”兰香看着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香袋不解地问道。
“呃，哎，对了。兰香，你见过谁佩戴过这样的小香袋吗？”琇琇先反问道。
“不曾，这样精致的样式倒是第一次见呢。”兰香认真地想了想后答道。
琇琇想了想又问：“我落水以后衣服是你换的吗？”
兰香说：“我和大小姐赶过去的时候，大夫已经到了。想来应该是公主别庄上的侍女换的吧。”
“哦。”琇琇找不到答案，也就放下了。反正打死也不说，谁会知道呢。
琇琇一连几个问题岔开了话题，兰香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手脚麻利的把桌面都收拾干净了。
好容易到了夜间，哄走了姐姐和兰香。琇琇从枕头下面·掏·出了夜明珠，这是小时候父亲送给她的，姐妹两一人一个。那时候父亲是江浙巡抚身受皇宠，正是叶家最鼎盛的时期。
琇琇蒙在被子里，借着夜明珠幽幽的光，打开小册子，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小册子所用的纸薄如蝉翼，看上去精美非常。
[序言：一日，天降大雨。余不幸遭遇洪水，几命丧黄泉，幸得一位渔家女相救。……]
琇琇：“？？？”这熟悉的开场，十本话本七八本都是这么写的呀摔。喂，这么精致的纸张，你就写这个嘛。这不是让人有点失望，这是非常失望好嘛。但是，算了，看都看了，让我来康康你怎么编的。
[……余与渔家女朝夕相处，方从她口中得知一件奇事。余心中大为吃惊，希望为后者所鉴，故特写下此书，留与有缘人。]
琇琇：这个啰哩巴嗦的序言为什么这么长？能不能直接点？
[十六年前，余杭望族叶氏喜得一对千金。一取名为莹娘，叶莹娘自幼冰雪可爱，为父母所钟爱。……]
琇琇：这个眼熟的名字…我姐小名就叫莹娘哎！看见和姐姐小名一样的小说我弃还是不弃呢？
[……叶大人能力出众又备受宠信，一路官运亨通。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待叶莹娘长至十岁，其父于江浙巡抚任上暴毙而亡，其母大恸，于病榻上挣扎数月，亦随夫而去。死前将自己的两个女儿托付给自己的母亲。……]
琇琇：草，好熟悉啊！！！这特么不是我家的事吗？咦，我为什么会说脏话。哦，没事，反正只有我知道，我不说谁知道呢。
[……乳燕离却旧时窠，姐妹两背井离乡。虽有族亲但山长水远，虽有兄长然年少难支。外祖母家乃是国公府，府中枝节错综复杂。姐妹两度日自然是处处小心，时时留意……]
琇琇感同身受：草，谁在偷·窥我的生活，也太真实了吧。嘤嘤嘤，没错惹。就是这样，太难了。哭了哭了。
[……光阴荏苒，转眼六载已逝。叶莹娘已至及笄之年，她果不负众望，生得花容月貌。正如诗云：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琇琇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没错，就是这样。读书人说得话就是、就是动听。背下来，背下来，明天去夸姐姐。
[……叶莹娘素日与人为善，然终日却总有人与之针锋相对。这里却是有着一桩缘故的，世人皆以为女子柔情似水看似无棱无角，殊不知闺阁之争也是暗潮汹涌。种种针对皆源于叶莹娘有一门极好的亲事，乃是其母临终前苦苦筹谋来的。这个对象便是望京江氏的嫡长。望京江氏四世三公，家风极正，江公子其人亦是玉树兰芝，风流倜傥……]
琇琇：闭嘴，不许你夸他。哼，果然男人都是祸根，长得好看的更甚！等等，为什么我这么熟练地代入了江维卿那个家伙。不管，抢姐姐的都是仇人，今天也是对他口吐芬芳的一天。
[……可怜此世间，女子皆依附丈夫而活。然而佳偶难逑，所以对优秀男儿的争夺更是手段频出。这日，叶莹娘接到公主府的邀请帖。于玉龙湖畔同各家闺秀一起观园赏花。……]
琇琇：没错，就是这样！这些人太坏了，可千万别去呀。我就上当掉河里了。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升平郡主为首的世家小姐们邀请叶莹娘上游船，叶莹娘推辞不过只好上了游船……]
琇琇：草，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了呢。不过，当时我姐去方便了是我去的呢，我就知道她们一看就不怀好意。双胞胎以假乱真就是这么强。
[……孰料船娘已是被买通过了的，船至江心便开始摇晃。叶莹娘一时不慎落入水中……]
琇琇：草草草！我就知道！
气到捶床！！！
[……世上姻缘之事难料，玉龙湖的宴会其实不过是皇后借着赏花的名义为太子选妃，而这位桀骜不驯的太子独独看上了早有婚约的叶莹娘……]
琇琇：？？？这特么是什么奇幻的走向？我看不懂了。
[……因叶莹娘年将及笄，江氏也如约准备六礼。正当此时，叶莹娘的孪生妹妹不幸早夭，下聘之日一再延期，最后不了了之……]
琇琇：双胞胎妹妹不配有姓名的吗？难道我的作用就是阻止婚礼的吗？喂！而且这个不了了之就真的很灵性了。不用猜我也知道，肯定是江维卿那个混蛋卖我姐求荣。呸，无耻！
[……叶莹娘一介孤女陡然身居高位，颇受了一番冷遇。宫中形势万分险恶，太子虽极力护她周全，然仍有力有未逮之时……]
琇琇：草，我姐，阿不，莹娘也太苦了吧，你们是把她泡在苦瓜汁里了是吗？
[……太子在西郊游猎，遭遇埋伏不慎落入悬崖。]
琇琇：这太子是不是有病？等等，这就没有了吗？喂，这很明显是烂尾了呀。后面的剧情呢？
琇琇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书，迟迟不能平静。
琇琇：嗯，怎么会这样？江维卿和太子，矮子里面拔长子。哎，都是狗屎。我竟然没法选呢！等等，神经病，我姐难道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吗？睡了睡了。
——————新鲜的猪蹄————————
“皇姐可别忘了明日派个太医去简国公府上看看。”一身玄色宫装的太子将酒樽里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哟，这就放在心上啦。放心吧，弟弟难得求我这个姐姐一件事，姐姐能不上心嘛。”安乐公主笑道，头上的振翅金凤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
“多谢皇姐，这份情弟弟记在心上了。”
“真的就认真了，不过我可是听说了人家是有婚约的。”安乐公主状似不经意提到。
“婚约？哈。她就一定是孤的。”年轻男子将酒樽扫落在地，一脸势在必得。
“哈哈哈，姐姐就喜欢你这份自信。”安乐公主从主位上走下来，理了理男子的外裳：“快回去吧，宫门就要落锁了，别让父皇母后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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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阿嚏。睡熟中琇琇一连打了数个喷嚏，自己都吓了一跳。草，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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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2·21：时间太久了，只好从头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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