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是种流行

　　◎是谁导演这场戏◎
　　人们总是希望一切事情顺利，没有丝毫磨难。这句话很值得思考。因为结果应该是“未必”。很多人其实已经习惯了经历苦难，这或许是现代社会带给我们的进步，也或者说，是悲哀。如果生活中忽然出现一件意外顺利的事，反而会让人觉得不适。这就好比唐僧去西天取经一定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体现他救世救人的诚心，如果这其中少了一难，那么我们便会本能地想到，他取到的佛经是假的。
　　唐僧是圣人，都难免让我们有这样世俗的想法，就更别提本来就很俗，而且还不幸成为一部落俗小说主人公的莫小帅了。自从发生那件“美丽的意外”后，他就经常在白天思考（虽然一般人的思考都发生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但由于吸血鬼的生理机能特殊，莫小帅只有在自己感官反映比较慢的白天，腾出时间进行自己所谓的思考），张天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会有人回答是为了女儿的幸福。但你要知道，如果一个父亲真的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的话，他首先要做的，便是选一个根正苗红的未来女婿。莫小帅根很正，苗很红，对于这点他深信不疑，但是他不知道张天洋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显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个人认识不过几天，见了不过两面，要张天洋说出他脸上有没有长痔都有点困难，更别说要把他这个人看透彻了。莫小帅自认为，他还是很神秘，很复杂，很深沉的，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被摸透。但是这里也有可能出意外，意外就是，原野可能提前就在向自己的父亲提起他，并且顺便做了很多不实的描述。例如他这个人多么勤劳，多么真诚，多么兢兢业业为了公司的事情彻夜不眠。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完了，因为很显然，原野描述的是另外一个人。张天洋只要动动手指调查一下，就可以知道，莫小帅是怎么样一边欺骗着他的女儿，在小姑娘的心中留下一个完美形象的同时，一边整天无所事事，当着公司的寄生虫。虽然寄生虫也很不容易，因为他总是要承担被宿主发现的危险。
　　但是更令他更意外的是，无论是上面哪种情况，张天洋都不该出现这样的反应。他的意思是说，这么好的反应。如果莫小帅真的是他心目中的“根正苗红”的话，他应该给予更多的风雨，以让这颗树苗在磨练中长得更高更壮，从而为他的女儿支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这样说起来很诗意，但是莫小帅其实并不希望它发生。但是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张天洋要做的就更简单了，那就是直接把莫小帅踢出公司，一脚远射让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
　　两种情况以外的情况是，张天洋给了他一个机会，莫小帅理解他的意思，这个机会是让自己努力工作，从而向着“女婿”这个位置更迈近一步。但是显然他的理解出现了错误。张天洋是给了他一次机会没错，但是他现在才发现，这个机会根本等同于恩赐。也就是说，机会是他送给你一架梯子，而你需要把梯子搬到正确的位置上，然后自己想办法在不摔下来的前提下，爬上最高的位置。但是张天洋的做法是，他为莫小帅造好了一个护栏稳固的楼梯，然后跟他说：“上去吧。”
　　这简直让莫小帅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得迈不开步子。
　　这就好比你在某个天气热的糟糕的下午去买彩票，然后毫无预兆的，你竟然中了五百万。然后在你屁颠地跑去领奖的时候，又有位极漂亮的姑娘屁颠地跑来找你。政府告诉你为了嘉奖你作为一个良好公民，默默无闻多年的精神，所以这五百万不收税了。姑娘告诉你，她真的是喜欢你这个人，并且可以在所有资产上都写上你的名字，以证明她对你的真心。你会怎么想？别说你会感谢上帝，或者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相反，你会先确定一下，这是不是做梦。因为你知道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政府当然不好意思让你别尽义务。然后你会把目光转向这位漂亮姑娘，然后心想，她会不会在婚后把你杀了然后继承遗产？答案留给悬疑小说家去讨论，但至少你已经有了这样的恐惧。
　　莫小帅现在就是这个心态。因为奇怪的是，事情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在他刚开始着手工作的时候，张天洋竟然又亲自给他打了电话，并且在电话里很亲切地表示，为了让莫小帅尽快完成工作，他可以给予一定的指导。但是这次指导不是在办公室里进行，而是在他的家里。
　　你不能怪莫小帅狼心狗肺，因为我上面已经说了那么多，换作谁都会怀疑：张天洋会不会是为了吸引他去家里才这么做？他太爱他的女儿了，以至于要走这冒险的一步，在自己的家里杀了莫小帅，然后毁尸灭迹。悬疑大师经常教导我们，杀人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难得是杀了人后如何不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每一次的谋杀，我们都需要精心的策划。
　　张天洋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怎么做。
　　所以莫小帅此去真的是深入虎穴，很有可能有去无回。但是他却没有把这次行踪告诉原野，或是向任何人征求一下意见。因为他高尚地认为，如果张天洋真的想置他于死地的话，他也只好自认倒霉，献上自己年轻而宝贵的生命。但是为了原野的心理健康着想，他实在不想让这位单纯的姑娘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虽然张天洋是继父，但一日为父，终身为父，这是俗话告诉我们的事。同时这件事也不能让维令知道，因为身为他唯一的伙伴（再次是莫小帅自认为），如果维令想不开为他报仇的话，一切最终会酿成一出惨剧。一个孤独终老的吸血鬼，怀着一世的恨，杀了一个该杀的人，却留下一对可怜的母女，无助地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还是为了原野的心理健康着想，他不想这么血腥的事情在她的心里留下任何阴影。
　　在他的想象泛滥成灾之前，我有必要收回一下话题，把事情转移到一个合理的角度上。
　　张天洋要见莫小帅这件事，是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没有到变态的地步。
　　在此之前没有人可以准确猜到张天洋的用意，莫小帅不行，原野不行，甚至维令也不行。他可能真的只是想看看莫小帅这个人怎么样，也可能只是心血来潮，想见他一面，或者他刚买了个什么值钱的东西，需要向别人炫耀一下。可能性实在太多了，但是谋杀明显是个很不靠谱的猜测。
　　但是如果他找莫小帅，只是为了喝喝下午茶的话。那我们真的得好好想想了……这茶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莫小帅坐在他们家书房的红木椅上，浑身僵硬，脑袋空白。他应该想一些话来挑开话题，例如这茶不错之类的，但是心里却一种强烈的声音告诉他，真不知道这茶有什么好喝的，黑乎乎的一片。
　　张天洋站在窗户边品茶，偶尔看他一眼，没有提到所谓的工作指导，却也没有什么闲聊的意思。
　　莫小帅的身上开始冒出冷汗。他以前也有过很多次紧张的状况，第一次上台演讲，第一次应聘，第一次表白，或者说第一次牵原野的手，说实话，像这么紧张的状况他还真的是“第一次”。他甚至想抬手擦掉额头的汗，但天知道，他的额头上到底有没有汗。他不应该这么紧张的，或者说，他的心里其实没这么紧张，可是不知为什么身体却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
　　接下来是轻微的晕厥的状况。莫小帅的身体很健康，没有幻听或是幻觉，但是他看着面前的那杯茶，看着里面的茶叶末在不断旋转，旋转，就好像整个房间也在跟着旋转。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必须找到个出口，不然这个世界会因为旋转而崩塌，压得他永不超生。
　　“这是什么茶？”莫小帅在忍无可忍的状况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话题。
　　张天洋没有回答，只是问：“你看呢？”
　　莫小帅对茶并不了解，也不喜欢喝这些发苦的玩意儿。他喜欢的是咖啡，饮料，以及……鲜血。是的，鲜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鲜血，但是此时，他的身体里却忽然涌出了一股无比强烈的冲动，驱使他找到那些红色的，散发着腥香的，温暖的液体。
　　他抬头看向张天洋，然后他便看到，窗□□入的阳光下，站着的不再是他印象中的张天洋，而是一个浑身肌肤透明，血管纹路清晰的人体。那里涌动的不是任何东西，而是他渴望已久的……鲜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