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枫落是晴天

作者:东阙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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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推开门进去,房间内一片狼藉,印着秦雨宁美丽头像的海报四散开来,木质地板上到处是散乱的脚印,几把椅子歪歪扭扭地放成一排。

      房间的摆设及其简单,正中位置一张床、两张桌子,墙边一个柜子。看着躺在床上陷在被子里的人,颜枫心里有些忐忑,这个人很陌生,他不知道要怎么搭话,怎么问候。环视着周围,他伸手将椅子收到了墙角······

      十分钟之后,房间被打扫干净。床上的人还没醒,他取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床上的人头发灰白,整个脸埋在被子里,侧身而躺。在她的床头上标签上写着:2号,舒婉。

      这就是舒婉,梁换妈妈。

      同时,她······有可能······也是我的妈妈?

      有可能吗?

      如果她是我的妈妈,那么,“那个人”又是谁呢?

      “妈妈”这个词,对颜枫而言,非常陌生。自从失忆后,颜文勍从来没有提及过颜枫的妈妈。他记得,13岁那年,他跟几位小伙伴一起去湖边玩耍,别的小伙伴都在打水仗,只有他自己在岸上拿石块画画。他画的是一个女人的头像,她有着很好看的眉眼,长长的头发,蜷曲着,嘴角的微笑很温暖。小伙伴们玩得起劲,一边的战斗力明显弱下来,就拉他加入,颜枫不肯,继续画石头画。小伙伴不肯罢休,连续几次邀请都被颜枫拒绝,他气不过,就逞起嘴上功夫:

      “你整天画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没妈就是没妈······”

      后来,你一言我一语,推推搡搡,拉拉扯扯,他便跟几个小伙伴打了起来,他一个人对三个,没吃什么亏,但是被小伙伴的家长告到学校,闹到家里来。他爸爸颜文勍问他为何打架,他低头站着,默不作声。颜文勍用了许多方法,不管是闻言软语还是厉声呵斥,他还是一样嘴巴紧闭,什么都不肯说。颜文勍被逼急了,几年来第一次动手打了他。他终于绷不住了,心里的委屈决堤而出,眼泪刷刷地往下落,哭声震天。即便是失忆那段日子,面对这个陌生世界时的恐惧和无助,也不曾然他这般痛哭流涕,嚎啕大哭,但是颜枫觉得,此刻,他心里就是委屈,他什么也不想说,就是想好好地哭一场。这一哭,可把颜文勍吓坏了,怕是下手重了,连忙问是不是打痛了,这一问,他哭得更厉害了。

      这天夜里,他躺在颜文勍的怀里睡得很熟。

      早上醒来,颜文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因为妈妈的事才与小伙伴起的争执。他记得,那时,他的爸爸眼圈红红得跟他道歉,他说不该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因就动手打他,他说不该隐瞒妈妈的事情让他心灵受创,他说他不该带他来到美国,他说造成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那天,他的爸爸,情绪有些失控,说了很多话。颜枫记得的不多,唯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

      他说,他的妈妈叫凌安然,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子。她,在他不满一岁那年就去世了······

      自此之后,他再没有问起有关妈妈的事情,也不再画任何东西。凌安然,这个名字从此印在他的心里,成为了一个象征,一个神圣的存在。

      凌安然······

      可她真的存在吗?她究竟是谁?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妈妈,那么舒婉呢?

      爸爸和梁换,他们谁是真的?

      ······

      “你是?”一个声音,打破了发呆的颜枫,他抬头一看,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坐在床上,警觉地盯着自己。

      这是······舒婉?他一时难以将舒婉这个娴雅别致的名字与这个苍白瘦弱的妇人搭配在一起。

      “你是谁?”灰白头发的舒婉又一问,声音虚弱。

      “阿姨,您好,我是颜枫。梁换的朋友。”一听到梁换的名字,她呆滞的眼神闪过一道光,神情恍惚了一下。

      “是梁换的朋友?那······你会弹琴吗?”

      这问题让颜枫有些错愕。

      很奇怪,一般的人,不是都会问你是做什么的?或者你家住哪里吗?她为何会有此一问?虽然感到奇怪,颜枫还是顺着她的话答道:“······会。阿姨要是喜欢听,改天我弹给您听。”

      舒婉一听,脸上焕上光彩,“不,不用等改天,现在就可以啊······”说完,她从床上下来,颜枫生怕他走不稳,急着伸出两手,不料,被她档掉“我身体好着呢!”

      她走到柜子前,拿出一把儿童琴递给颜枫,开心地说:“来,快弹给我听听。”

      看到这把破旧的儿童琴,颜枫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他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妇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拿着,弹首曲子给我听啊。”舒婉眼睛中充满期待的光芒,精神比刚刚好了许多。

      颜枫不忍拒绝她,将她扶上床,拿起这把迷你亲放在腿上,试了试音,弹起了最喜欢的那首《UNKNOW》。舒婉的眼睛瞬间充满光芒,她抬起头看着弹琴的颜枫,一遍一遍地打量着,不觉眼中已浸满泪水,嘴里喃喃道:

      “孩子,是你吗?”

      专注在弹琴上的颜枫没有听清出她说了什么,正准备抬头之际,房间的门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工作人员推开,见到有人不经允许进到房间里来,对方非常不悦。即刻对颜枫下了逐客令:

      “对不起先生,现在还不到探病时间。您请回吧,别妨碍我们工作。”

      私自闯入被发现,颜枫也不好说什么,与舒婉道别后,走出了房间。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工作人员的埋怨:“这帮人还有完没完了,都折腾一早上了,也不让您好好休息。您倒好,一味还顺着这帮人胡闹,下次那个姓秦的要再敢来,我一定拿扫帚赶她出去······”

      舒婉没说什么,她只是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欲言又止,悲喜交加······

      秦雨宁从青叶疗养院出来之后便上了自己的保姆车。除了她车里还有三个人:经纪人范琦、助理小梦和司机阿强。阿强是秦雨宁的专职司机兼保镖,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带一副墨镜坐在驾驶室里,虽然穿着西装却隐藏不了壮实的身板。小梦坐在阿强身后,端着一台手提电脑正打着字。秦雨宁坐在小梦身后,身边就是她的经纪人范琦,此刻她正在车里随便翻着一本时尚摄影杂志,《Photo》。当看到自己照片的那一页时,她眉头皱了皱,随手将杂志扔到了范琦的怀里,转头说道:“你怎么做事的!这种照片也能登出来?”

      范琦不明所以地将杂志拿在手里,看了下封面,是时尚摄影杂志《Photo》,他眉头微微一皱,随手翻着书页:

      “有什么问题吗?这次的照片可是业界闻名遐迩的灵魂摄影师Simon,他可是《Photo》杂志的‘黄金圣手’,拍出来的照片张张经典,仿佛能锁住人的灵魂。我们好不容易才请到他的。”说话间,他三两下就翻到了秦雨宁的照片,眼光流连在黑白色调的照片上,嘴角不自觉勾起一道弧度:“我看着,挺好!”

      “好什么好?!这么近的距离,连毛孔都能看到。还有啊,我这么年轻,怎么能有眼角纹这种东西?!”

      责问的语气,高扬的声调,是她这个秦氏千金一贯的待人态度,自小如此。无礼是她的特权,傲慢是她的风骨。秦雨宁是那种用高傲的眼神睥睨一切的人,她用不着体谅任何人,毕竟她对自己更苛刻。身在娱乐圈,她要保证自己展现出来的每一面都是完美的,她无法容忍别人窥探到她身上哪怕一点瑕疵。她本以为范琦是懂她的,谁知道他竟然说那样“挺好”,这让秦雨宁心里愈加气愤,于是她不冷不热地继续说道,“我要的是百分之百的完美!如果谁做不到那就换掉他!”她没有给范琦解释的机会。

      她从来不给机会。

      “好的,我的大小姐。”范琦笑盈盈地答道,眼神中不仅没有一丝不悦,甚至能看得到包容和宠溺。秦雨宁凝起眉头,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次听到范琦叫自己“大小姐”,她总有一种被骄纵的感觉,这让她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就像个任性撒泼的孩子。很糟糕,这种感觉很糟糕,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吗?想着这些,她不自觉地挑起眉角。

      见秦雨宁不答话,范琦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正好看到这眼角挑眉的一幕。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秦雨宁时,她也像这样挑着眉,倚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杂志,这就是他那天进入秦谦办公室时看到秦雨宁的情形。

      那次是他第一次进秦谦的办公室,他并不明白一个普通的经纪人怎么会被自己的大老板叫去谈工作?他甚至猜测是自己的工作出现了严重纰漏。这使他走近秦谦办公室的每一步都如双脚灌铅般沉重。门前,他吐出一口气,抱着必死的心态准备去迎接各种责骂和惩罚,心中暗潮翻涌,表面波澜不惊,这是他多年混迹娱乐圈的处世之道。推开门的一刹那,他注意到了那个挑着眉的妙龄少女。而秦谦只不过问了他一些工作上的情况,他自认回答得都很得体。

      之后他才知道那个挑眉的少女就是秦雨宁,秦氏集团的千金,秦谦的女儿。同时他还听说好几个经纪人也被叫去了总裁室。

      后来他就从同事那里听到“我们秦大小姐要出道了”、“据说已经有两个导演拿着剧本找到秦总那儿了”、“千金,就是千金啊”······

      再后来他又听到一些传言:

      “我听说菲力和白朔都争着向秦总请命要当秦雨宁的经纪人呢!”

      “哎!有这两个家伙在,我们是没什么指望了。”

      “他们两个可是咱们公司王牌经纪人,哪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做人还是要踏实一点。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该多想。”

      ······

      自然,最后是他成了秦雨宁的经纪人,不过那已经是秦雨宁进入娱乐圈两年后了。在此之前,秦雨宁已经换了三任经纪人,那些人原本以为自己揽到的是个聚宝盆,接手之后才晓得这就是个冷飕飕的青花瓷,暖不热,说不得,一身傲气惹得这一众人纷纷撂下挑子,敬而远之。后来又遇到那件事,风口浪尖之际,更加没有人会碰这个烫手的山芋了。他记得当时总监程翳找到他的时候眉头紧锁,使劲揉着太阳穴,他的声音不大,却容不得人反驳。

      “从今天起,由你接手处理秦雨宁各项工作安排和日常事务,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大小姐嘛,总是有些脾气的·······总之,有什么困难及时反映。”程翳这段话说完,就意味着事情已经定下了,范琦一句话没说,点了头出门去了。从那天开始他便成了秦雨宁的经纪人,直到现在。

      三年了,时间一晃而过。再看这位挑眉的女子,这时范琦才发现她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层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来不及多想,他的思绪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范哥!”

      是助理小梦。

      “这是今天的通稿,您看看,没问题的话,我就发给报社了。”小梦扭过头将电脑递给范琦。他接过电脑,认真地看着稿子。身边传来秦雨宁的声音:“明年······可以不去了吗?”

      “去哪里?”他随口问道,眼睛依然停留在屏幕上。

      窗外青松闪过,车子稳妥地行驶在半山公路上,前方是一段荒凉之地,秦雨宁眼睛望着窗外,不知在搜寻着什么。

      “人已经死了三年了,该消停了吧······”那模样像是自言自语。这般这苍白无力的诉说,实在不像秦雨宁,倒像是一个伤怀之人,可这正是她秦雨宁所鄙夷的。她闭上眼睛,心底升起一丝嫌弃。

      范琦知道她说的是青叶疗养院的事,只是三年来,他们都彼此默契地不曾提起过。但是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因为这是秦谦对他的唯一“指示”。他可以自行安排秦雨宁的所有工作,可唯独青叶疗养院的事情是他不能决定的。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秦谦会做出这么不可思议的决定,与其说执着,不如说他在逼迫秦雨宁,近乎偏执。在这件事情上,范琦觉得自己很无力,他不得不装作听不懂,听不到。他清楚地知道,秦雨宁也清楚地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范琦抬头将怀里的电脑交给小梦:“很好。”他鼓励道。被夸奖的小梦脸蛋上延展出一圈圈红晕。

      秦雨宁冷笑一声:“该来的总会来。”对将要到来的一切,她都会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战反击。有些事情,即使她不想提起,也会有人拼命地想提醒她,比如他的父亲,比如那些躲在黑暗角落里用键盘敲下内心邪恶的人,只不过两者的意图有天壤之别。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站出来展示给人看,这难道是父亲如此固执的原因?对此,她并不清楚。

      “一篇通稿远远不够。”

      “当然,我已经跟各大报社主编打过招呼了,事情过去之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至于几位网络平台的负责人,我会亲自打点的。”范琦淡淡地说道,稀松平常。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很拿手这种事情,秦雨宁知道。这三年来全靠范琦从中斡旋,那件事情才逐渐淡下来,尽管每年都有人在网上旧事重提,也不过是炒冷饭而已,不足为惧。

      “雨宁姐,范哥,今晚八点颁奖晚会,礼服已经送到现场,化妆师也在等着了。”小梦向秦雨宁汇报着自己的工作。

      秦雨宁点头。

      “做得很好!”范琦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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