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个大侠去江南

　　“不可能！”宋轻一把攥住眉月的手掌，放在眼前恨不得把它看穿，“我那天明明看见的，怎么会没有？”
　　眉月也不动，任宋轻将她的手掌捏得发白。她轻飘飘道：“大小姐，我手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红痣，你要编故事冤枉我，也该找个好一点的借口……”
　　宋轻狠狠地看了眉月一眼，将她手甩下，气恼自己过早打草惊蛇，一定是眉月想了什么法子将红痣去掉了。
　　“我从来不冤枉人，就是你！”宋轻气愤不已，“一定是你把红痣点掉了，我就不信府里这么多人，难道没人见过你的手心？”
　　眉月朝饭厅里的下人们扫了一眼，他们都不禁低下头去。“大小姐，你可以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来，问问他们我的左手掌心有没有红痣。”眉月挑眉道，“如果没人见过，你还要胡搅蛮缠么？”
　　“我胡搅蛮缠？”宋轻这才清醒过来，不由冷笑道，“他们知道夫人给你撑腰，怎么会出来指正你？”她说的是真心话，这时她才知道眼前这个样貌普通的婢女有多诡计多端；也才发觉自己的身份，在府里竟还不如一个婢女。
　　宋夫人抹着眼泪对宋大人开口道：“老爷，宋轻对我不敬，如今不仅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你可要住持公道啊……”
　　“好了，不要闹了。”宋大人脸色阴沉，“轻儿，爹相信你曾经遇到了凶险，但你不该将这罪名推到你娘头上，也不该编出什么买凶杀人的荒唐故事。你给你娘好好陪个罪，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他说这话，只为给宋轻台阶下而已，谁知宋轻并不领情。想她给这两个卑鄙小人道歉？门都没有。
　　宋轻满脸不平，刚要出言顶撞，身旁的梨二伸手抓住了她肩膀，暗暗使了内力。宋轻不满地看了过去，却见梨二轻轻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她知宋轻头脑发热，再争执下去无济于事，便叫她先服一回软。
　　呼延羽也出言缓和道：“宋大人说得有理，这不过是个误会罢了。我看宋轻啊，就给宋夫人道个歉吧。宋夫人宽宏大量，一定不会和自家女儿计较吧？”他又望着宋夫人笑。
　　宋夫人虽不情愿，又不能拂了呼延羽的面子，只好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自然……”
　　宋轻默然不语，梨二又在她背后点了点。僵持了片刻，宋轻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言语不敬，还请……还请……请宋夫人原谅我。”
　　宋夫人冷哼一声，冷淡道：“你总算肯认错，我还以为你那个倔脾气是死都不会低头的。”
　　若是以前，宋轻一定如此。可是她在几个月里经历了那么多事，见过了那么多人，总算成熟了些。
　　宋大人又亲自向眉月说了几句好话，吩咐管家赏了她些银两让她下去了。
　　“饭菜都凉了，还是快点吃饭吧。”宋烟怯生生地开口道。
　　呼延羽应声道：“二小姐说得对，吃饭要紧。不愉快的事，早早忘了才是。”
　　“家中琐事，让二皇子见笑了。”宋大人苦着脸对呼延羽道，“下臣一定要向二皇子敬一杯酒，也请二皇子忘了这些笑话。”
　　呼延羽道：“这是自然，宋大人请。”
　　他二人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缓和起来。
　　宋轻对着眼前惨绿的菜心一点胃口都没有，时不时抬头瞪视坐在她对面的宋夫人。
　　宋大人夹了几筷子翡翠菜心在宋轻碗里道：“轻儿，你的病还没好，确实该吃点清淡的。你娘照顾你的口味，你别不领情。”
　　“我真是谢谢宋夫人了。”宋轻话中嘲意甚浓。她瞧着碗里的菜心，心中实在是不喜。再看桌上颜色鲜亮的鸡丁，大鱼，肉片，更觉得菜心难以下咽了。
　　拿着筷子戳了戳菜心，宋轻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了她的碗里。她揉了揉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碗。过了片刻，果然有东西落下。是一滴很细小的水珠。
　　屋里干燥温暖，哪里来的水珠？难道屋顶漏了？宋轻不由地朝屋顶上望去：不望则已，一望差点把她的魂都吓飞了。
　　只见她头顶正上方的屋梁上，缠绕着一条绿油油的小蛇，正张大嘴吐着信子垂下了半个身子来。就在她朝上看的时候，小蛇嘴里又滴下来一点水珠，原来那是蛇的口水。
　　宋轻几乎魂飞魄散，世上让她害怕的东西不少，其中犹以蛇为最。那冰凉的体温，粘稠的液体，细碎的鳞片，血色的信子，尖利的獠牙，哪一样都让她受不了！她愣了片刻，才战战兢兢发着抖去拉身旁的梨二的衣服。
　　“怎么了？”梨二询问道。
　　宋轻吓得嘴唇也在发抖，话都说不出来，僵硬地指了指头顶的房梁，不敢再看第二眼。
　　梨二顺着宋轻指的方向望去，只听一阵细小的哨声同时响起，那条绿蛇忽地落了下来；宋轻听到动静，鬼使神差地往后倒去。
　　饭桌上众人皆大吃一惊，朝后退去：那条绿蛇样子古怪，头上竟还有个小小肉冠。它落在桌面之上，慢慢扭着身体，嘴里不时吐着黑色的信子，“嘶嘶”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它肚皮下露出两对细小的爪子，快速朝宋轻爬了过去。
　　宋轻向后一倒之时纯属下意识，此刻才回过神来。她见到那怪蛇速度奇快朝她爬来，脑子里竟一片空白，当即呆在原地。虽心中不住告诉自己“快跑”，可身体只是发抖。
　　宋大人大惊失色，大吼道：“轻儿！快躲开！快来人！快来人呐！”
　　宋夫人和宋烟都尖叫了起来，宋烟带着哭腔道：“姐姐！姐姐！”
　　可是那蛇速度实在是太快，顷刻之间已朝宋轻面上扑去。饶是梨二，也来不及拉开宋轻。
　　宋轻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却见那蛇在靠近宋轻的一瞬间犹豫起来，停了下来。它试探性地朝宋轻伸出脑袋，又连吐了几下信子，竟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说时迟那时快，梨二已甩出了手里的筷子，筷子正中蛇的七寸，将那条蛇钉在了地上。
　　“来人！快来人！”宋大人大声喊了起来，此时却松了一口气。
　　宋轻等了半晌才睁开眼睛。她安然无恙，蛇的身体还在地上扭动。
　　唤来的下人们个个都是身高七尺的大汉，见着这古怪小蛇，却都推推搡搡不敢上前。
　　“哪有蛇长脚的？我看是妖怪！” “这不是蛇，头上长冠的怕是龙……”“胡说八道，龙怎么会是绿色的？”“水是绿色的，龙自然也是绿色的咯。”
　　梨二拨开众人，仔仔细细打量那蛇。呼延羽护在一旁，生怕梨二出什么事。
　　“难道这是角蛇？”梨二也不敢确定。
　　呼延羽问道：“什么角蛇？”
　　“琉球有蛇名曰‘角蛇’，头顶长冠，喜食菜心，有农人扒开绿叶菜见之，有剧毒，触之即死。”梨二嗤笑一声道，“但这只是传闻罢了。若真是那么难得的动物，竟被我一筷子钉死了，岂不可惜？”
　　“刚才这条蛇的口水掉进我碗里了。”宋轻一听，后怕道，“梨二，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运气好，还是谢谢老天爷吧。”梨二道，“奇怪，它明明想攻击你，为什么半途却不敢了……”
　　“家里……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蛇……”宋轻心有余悸。
　　宋大人长舒一口气道：“这个季节，蛇虫都出来了，你没事就好……”
　　“不对，我刚才清楚地听到了哨声。”梨二摇摇头道，“蛇虽天性冷血，却也不会主动挑衅人。”
　　呼延羽挑眉道：“你是说，这蛇是人养的？”
　　梨二似笑非笑，不予置否。
　　宋大人扭头望向宋夫人，低声问道：“翡翠菜心是你特意给宋轻准备的？”他这一问，怀疑的意味不由地深了。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宋夫人眼神闪烁，“我只是吩咐厨房做点清淡的素菜……这什么角蛇，我连听都没听过……”
　　“真巧，角蛇爱吃菜心，刚好我面前摆着菜心。”宋轻故作轻快，冷冷地看着宋夫人。
　　“我……我冤枉啊老爷。”宋夫人又喊起了冤，“刚才就污蔑我买凶杀人，现在又说我养蛇下毒？好好好，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你把我送到官府去吧。”
　　“爹，娘是你的夫人，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宋烟不由地哭了起来，“也许蛇是从花园里来的呀，娘准备菜心也是为姐姐好，世上本有许多巧事让人难以相信……”
　　见宋大人不说话，宋烟又拉着宋轻的衣袖抽泣道：“姐姐，娘不会害你的，这十几年来你还不清楚吗？娘她几十岁人了，如果一定要抓一个人去官府，那把我抓去好不好？姐姐，你说句话呀……”
　　宋轻知道这事不会是巧合，她想不通的是，她在家里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为什么宋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对她下毒手。但豢养毒蛇的不会是养尊处优的夫人，能训导这种毒蛇的，也不会是普通下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决定替宋夫人说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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