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个大侠去江南

　　呼延羽愕然道：“你，难道你是……朱氏后人？”
　　“哼，后人？朱氏一族都被诛杀殆尽，我只不过是飘荡在世间的一缕孤魂而已。”梨二冷笑着开口道，“现在倒是说什么贤君圣主，百年之前也不过是一群杀人放火的强盗而已。”
　　呼延羽听她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默然不语。
　　“我的出身本可以非常高贵，落到如此不堪，又是谁的错？”梨二盯着呼延羽道，“所以你说，咱们还能在一块吗？”
　　呼延羽低声道：“我没想到我们的祖辈之间有着……这样的恩怨，你心中仇恨，我也可以理解。”
　　“仇恨？那也谈不上。”梨二淡淡地笑了笑，“因为你总说着出身，所以今天我也摆出来叫你看看。我不愿意嫁你，并非其他，只是祖辈之间的血海深仇，即使过了千年也抹杀不了。我若是嫁你为妻，死后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至于孩子，我说过他是个错误，叫你爹爹就不能再叫我娘亲，所以……”
　　“怎么不能？既然你不恨，那忘记过去不好吗？”呼延羽道，“我们好好把孩子养大，他可以继承我的爵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不恨，只因改朝换代之事已离我太过遥远；前朝倒行逆施，如今政通人和，我也该讲些道理。可是你要我忘记？那万万不能。”梨二平静道，“每个人都有父母，有祖宗，有一天我的孩子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他是我的孩子，可他却流着你的血，这又算什么呢……”
　　“梨二，你总说些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之语，可为什么又被这些束缚呢……”呼延羽喃喃开口道。
　　梨二扬眉道：“我梨二可算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我站在这里，就不单单是一个人了，家族之事太过沉重，背叛家族之罪诛心，我是担待不起的。”
　　呼延羽脸上一片灰暗，艰难开口道：“难道你我之间，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么。”
　　“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请吧。”梨二决然地点了点头。
　　呼延羽见她神色坚定，心知此事真到了绝境。诶，他早知道，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幸福，老天爷本就知道他和梨二之间横亘着一条鸿沟，却搭起桥梁要他们相遇相爱，现在又教两个人都痛苦……要他再忘记梨二，怎么可能？他活了二十多年，现在才懂真正的情爱，又怎么肯轻易放手？
　　呼延羽沉思许久，终于开口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当着你的祖宗面，把我杀了吧。”
　　“呼延羽，你说什么疯话呢？”梨二皱眉冷笑。
　　“明明你的仇人就在眼前，你轻易放过我，难道就不怕列祖列宗责骂？”呼延羽一眼不眨地看着梨二道，“我死了，你也算有了个交待，可以留下孩子了吧？”
　　他慢慢解开了衣服，坦然露出胸口笑道：“以你的武功，刺我一刀我是绝对活不了的。”
　　梨二冷着脸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要想杀你，何必等到今天？”
　　呼延羽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符道：“这块玉符只传嫡子，你带着孩子拿着它去，可承爵位。他以后只是你的孩子，我府里的一切却都属于他，也可算两全其美了……”
　　“你以为我会要？”梨二只是冷眼觑着。
　　“你以为我在说笑？”呼延羽恳切笑道，“我这法子既可以让你报了世仇，也可让孩子平安出世，富贵一生，难道不好么？”他又持了贴身短剑，除了剑鞘，递到梨二面前道：“动手吧，你是个杀手，不会下不了手吧？”
　　梨二不动，转过眼光道：“你不必这样。”
　　“哦，我差点忘了。雇你杀人，得付你酬金。”呼延羽认真地掏出一叠银票，连同短剑一起塞进梨二手中道，“我大小也是个皇子，价钱自然不便宜。”
　　梨二沉下脸来，沉声道：“你这么激我，真以为我不舍得杀你么？”
　　“既然咱俩这辈子做不成夫妻，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呼延羽闭上了眼睛，“你快动手，我心甘情愿。”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梨二出手了。
　　呼延羽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不想死，他在赌。许久之后，他睁开眼，一丛头发被削落在地。
　　“你一定要逼我是不是？”梨二无奈道。
　　呼延羽知道自己赌赢了，梨二不会杀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这算不算死过一回了？”他慢慢走到梨二面前，将她搂进怀里。
　　“我不是逼你，我是在求你……”呼延羽亲了亲梨二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和自己打赌你不忍心杀我……”
　　梨二轻轻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点微笑道：“恭喜你，赌赢了。你既算死过一回，那我也……与朱氏一族再无关系了。”
　　呼延羽道：“本来么，你姓梨也不姓朱。”他伸手抚了抚梨二的腹部，低声道：“孩子，你爹总算是保住你了。”
　　“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梨二正色道。
　　呼延羽点头笑道：“你说，一百件我也答应。”
　　“若我嫁你为妻，我定敬你，自然你也得敬我，你的那一套哄女人的把戏须得扔了，明白么？”梨二似笑非笑地看着呼延羽。
　　呼延羽此刻心中喜悦，哪有不应之理，于是道：“一定，一定。”
　　梨二又道：“只是你是皇子，我要嫁你实非易事。你父再开明，也难接受我这样一个儿媳。”
　　“这你大可放心，我已和千里说好，到了京城替你重新塑个身份，他也一定会替我游说。”呼延羽自得道。
　　“千里？他究竟是什么人？”梨二狐疑道，“我早在奇怪……”
　　呼延羽附在梨二耳边道：“我也不瞒你，他便是……”
　　“原来如此。”梨二不由笑道，“那他的身份，宋轻并不知情了。”
　　“正是，他自己不说，我也不便说破。”呼延羽道，“只等带着宋轻一齐去京城，到时真相大白，也算破镜重圆吧。”

　　宋轻和玉小希坐在屋顶之上，一个忧心忡忡，另一个精神奕奕望着月亮。原来玉小希睡不着，便拉着宋轻到了屋顶，赏月谈天。
　　自从谢府来了永安王府的亲兵，宋轻就没轻松过。看样子她要给抓回京城，也不知道什么在等着她……
　　“临安的月亮不错，不过没有金陵的月亮美……”玉小希怔怔道，“我也该早点回去了。不过，到哪我都是一个人……”
　　宋轻趁机道：“玉小希，你去过京城没有？京城也很好，你去了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京城？太远了。”玉小希笑道，“天子脚下，一定是很好的，只是我懒得跑那么远。听说那里的人都很傲气，看不上其他地方的乡下人呢，我就不去讨嫌了……”
　　“没有的事。”宋轻连忙道，“你去京城，我保证那些人一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京城，都没有你这么美的姑娘……我相信就算是宫里，也不一定有。”
　　“是吗？我有那么美吗！”玉小希粲然一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我戴高帽了呀。”
　　宋轻认真道：“哪有的事，我一直说你是很美的呀。”
　　玉小希眼珠一转，嬉笑道：“我看你，难道现在爱上我了么？”
　　“去你的，我有千里好不好，只是真心夸你一句罢了。”宋轻眼都不眨，恳切道，“你这次从金陵来看我，又为了救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感谢你岂不成了白眼狼么？正好请你去京城，我可以一尽地主之谊……”
　　玉小希微微一笑道：“我考虑考虑。”
　　宋轻心中一喜，正要再夸她几句，突见玉小希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玉小希指着客房，压低了声音道：“你瞧，那是谁？”
　　此时夜深人静，府里根本没什么人走动；玉小希目力甚佳，便看到客房走廊里的一个人影款款走来。月光很亮，宋轻眯了眯眼，从那人的衣服上认出人来。
　　“宋烟？她端着什么东西，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宋轻奇道。
　　宋烟在呼延羽房外停下，举手敲了敲门。
　　玉小希似笑非笑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她一个小姑娘这是做什么呢？是了，一定也像我这样，睡不着觉想找人聊天吧。”
　　“那是呼延羽的房间。”宋轻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找他做什么？”
　　玉小希冷笑道：“孤男寡女，能做什么好事？”
　　“你想哪去了，别说宋烟不会做这种事，呼延羽也不是这样的人。”宋轻颇无语。
　　玉小希挑了挑眉道：“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成？我们且看着，她进去之后屋里的灯还亮不亮……”
　　宋轻一眼不眨，死死盯着那个黑暗中的人影。
　　出乎意料的是，宋烟敲门好几次，没人来应门，她便快步走了。
　　玉小希开口道：“宋轻，你这妹妹……心机倒是不浅，你该学着点。”
　　“什么呀，你才认识她多久。”宋轻不以为然。
　　玉小希冷笑一声道：“我看女人，比男人准得多。给你一句忠告吧，你可要小心提防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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