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个大侠去江南

　　初春的江水想必相当冷，李二娘却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并在江水中失去了踪迹。她已经出手两次了，还会不会有第三次？
　　小王爷在船头站了片刻，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他一激灵。
　　“小王爷，要不要我们拿网在江里捞一捞？”有个手下讨好地说。
　　“饭桶！饭桶！”小王爷没好气，“捞个屁，早跑了！”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质问手下道：“让你查杀手的来历，查清了没有？”
　　“启禀小王爷，属下派人查过，李二娘好好在京都，而且压根不知道小王爷要请她的消息。”手下回答道，“至于假冒的李二娘，查不到她的来历。”
　　“真是饭桶！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小王爷气得暴跳如雷，“竟然让一个杀手混了进来，还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她要是想杀我，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不够赔！”
　　他的手下们都低着头，忍受着小王爷的责骂。
　　小王爷一甩衣袍，便往船舱里走。刚到天字一号房门口，就看一个婢女又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走了过来。
　　小王爷拦住她，狐疑地盯着那婢女的脸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婢女感到好生奇怪主子突然的疑心，仍老实回答道：“启禀主子，奴婢名叫柳枝，是主子要来江南时新招的婢女。一直在厨房帮忙，所以主子没见过奴婢。”
　　“手里端的什么？谁让你来的？”小王爷还是半信半疑，他已经吃了两次亏，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回主子，这补汤是雪晴姐姐吩咐奴婢准备的，说是给宋小姐准备的。”柳枝低声细语道。
　　小王爷冷笑一声，道：“同样的花招还想再耍一次？这次汤里下了什么毒？”
　　柳枝脸色大变，慌忙道：“奴婢不知，主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爷正要再问，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开了，千里的声音传了出来：“这次没事，是我同你的贴身婢女雪晴说，让她准备补汤给宋轻。”
　　小王爷一听，端过那碗补汤，挥手让柳枝下去了。自己则端着补汤，换了副笑脸走了进去：“哎呀，宋轻半天没吃东西了吧？”
　　他进去的时候，宋轻已经醒了，半靠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你醒了？谢天谢地。”小王爷笑得谄媚，“好点了没？”
　　宋轻没防备小王爷突然变得这么亲切关怀，不适应地点了点头。
　　千里接过补汤，轻声问道：“那人跑了？”
　　小王爷干笑一声，不予置否。
　　“要杀我的人……是谁？”宋轻微微皱眉，她想不通。
　　“还没查到。”千里端着补汤，“先喝汤吧。”
　　“等一下，不怕这次汤里也有毒？”小王爷出声道。
　　千里摇了摇头道：“从你追出去到现在，没时间下毒。”那汤有点烫，千里又小心地吹凉之后才喂给宋轻。
　　“苦……”宋轻的脸都皱起来了。
　　喝过补汤，宋轻也累了。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她还是觉得她的腹部火烧火燎般疼，连脑子都没法思考，好像只有痛觉和身体的麻木感。“我想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千里替宋轻掖好被角正要走时，宋轻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千里的手。“谢谢。”
　　“你都这样了，还谢我？”千里低声道。
　　宋轻扯了扯嘴角，道：“反正没死。”
　　千里俯下身去，在宋轻耳边道：“以后不要谢我，用不着。还有。”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亲，“不要怕，好好睡吧。”
　　宋轻脸一红，闭上了眼睛缩回了手。
　　“喂，我还在这呢！”小王爷不满道，“肉麻！”
　　千里也没搭理他，吹熄了床头的灯便走到纱帐外的软榻，准备躺下。
　　“你和我出来一下。”小王爷难得严肃道，冲千里使了个眼色。
　　千里看了他一眼，跟着他走到房间外面的走廊。
　　“我下面的人查过，这杀手是京城来的。”小王爷沉着脸道，“这就有点奇怪了，你问问宋轻，她在京城有没有仇家。”
　　千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沉吟许久没说话。
　　小王爷又道：“你放心，从今天开始，宋轻所有的饮食，都由我最信任的贴身婢女去办。”
　　“你也觉得那杀手没那么容易就罢手。”千里看向小王爷。
　　“总觉得她没有得手，还会再杀回来。”小王爷认真道。
　　千里点点头，所以他准备守在房间里面：“人多眼杂，你也小心了。”
　　而大船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今天曾有个杀手出没，依旧是歌舞升平。
　　次日大船在吴江府停靠半个时辰，小王爷嫌在船上呆得闷，便要下船走走。又问千里要不要带点什么东西补给，即使船上的货物都很齐全。
　　千里想了想，道：“帮我带点酥糖和甜果子。”
　　“你什么时候爱吃这种东西。”小王爷嘀咕着，带着一大群随从下了船。
　　再上船时，小王爷的下人们手里大包小包，还拎了一个个的罩着布的笼子。小王爷很得意。
　　“兔子？”千里看着面前一个个笼子里缩起来的兔子，问小王爷道，“你买这么多兔子干什么？”
　　“试菜咯，以防万一。”小王爷笑道，“没事的话还可以做成菜。”
　　正好宋轻今天的补汤又送来了。
　　“正好。”小王爷得意洋洋地掏出了一只兔子，喂了一点补汤给它。兔子吃完倍儿精神，这补汤便可以拿给宋轻吃了。
　　还是千里亲手喂她吃的。宋轻有点不好意思，她已神情清醒，手脚也没大问题，还不至于被这样对待。千里执意，却又不能推辞。
　　小王爷装作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火花，开口道：“我仔细想了个法子，可捉那杀手。”
　　“什么法子？”宋轻率先问道，她很想知道，是谁想置她于死地。谁捅了她这一刀，她要捅回去。
　　“我们这么做……”小王爷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千里和宋轻对视一眼。
　　“怎么样？”小王爷挑眉问道，“妙吧。”
　　没人搭理他。宋轻仍皱眉道：“这汤药怎么这么苦，你干嘛不找人弄好喝一点？”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王爷瞪了她一眼，“良药苦口懂吗？”
　　千里从怀里掏出买来的酥糖，掰了一小块递给宋轻，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
　　“好甜。”宋轻微笑，“千里你对我真好。”
　　“喂，这是我买的。我买的！”小王爷气呼呼地提醒道。
　　千里却道：“你可以出去了。”

　　深夜。天字一号房房顶上略过一个黑影，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身手敏捷，一招鹞子翻身落在了走廊上。看守在房间门口的四个守卫都很困很累，半睡半醒之间被黑衣人点了穴，一个个倒了下去。
　　一支细管捅开了窗户纸，一缕白烟便幽幽地吹了进去。
　　黑衣人等了半柱香，迅速闪进了房间里面。
　　外面的榻上有个人，不是目标；黑衣人又走进了纱帘里面，往绣床上看去。床上的锦被高高地隆起，应该是这个了。
　　黑衣人目露凶光，黑暗中白光一闪，他手中便多了一把短刀。他慢慢地走到绣床旁边，举起了短刀。只需要一下，不会有存活的可能。
　　说时迟那时快，锦被下突然伸出一条胳膊，一掌朝黑衣人劈来。
　　黑衣人才知有诈，返身便走。外面软榻上的人是醒着的，拉动了榻边的身子。房顶上方落下了一张大网，将黑衣人笼罩在其中。
　　“看你这回往哪儿跑！”小王爷从软榻上跳了下来，点起了灯。
　　千里掀开锦被下了床，打开了柜子将躲在里面的宋轻扶了出来。
　　被网住的黑衣人不住挣扎，却只是徒劳。
　　小王爷拿着烛台凑近了网里的黑衣人，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千里也在黑衣人旁边蹲下，取下了黑衣人的面巾。
　　“怎么是个男的？”小王爷愣住了。
　　网中的黑衣人四十来岁，面庞消瘦，颌下有须，眼睛精光四射。
　　“区区易容术想瞒过我？”小王爷勾唇一笑，伸手便要去揭杀手的人pi面具。他在杀手腮边摸了半天，却毫无人pi面具的痕迹。
　　“什么易容术？”黑衣人冷笑着开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夺命郎君李勾正是在下。”
　　“谁是你的雇主？”千里拎起李勾的衣领，质问道。
　　李勾把头侧向一边，杀手这一行当，对雇主要绝对保密，这是职业操守。
　　“前几天的那个女杀手，和你是什么关系？”小王爷皱着眉问道，“是不是你的同伙？”
　　李勾瞥了宋轻一眼，道：“我独来独往，没有同伙。谁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想杀她。那人手法太次，那么近的距离都没捅死人，二流货色而已。”
　　屋顶上突然传来声音：“你放屁——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配同我比？”
　　这声音既娇俏又有力，短促、凶悍：不难想象声音的主人此时有多么生气。
　　屋里的人不由地朝屋顶上望去，那里的瓦已被撤去，月光从那个窟窿里漏了下来。那声音的主人片刻之间已来到门外，懒洋洋道：“我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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