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

　　正在拉扯吵嚷的当口，只听得脚步声又起，不同的是这次来的是一沓，而且迅速而响亮。
　　“二宫主。”门外响起整齐的行礼声，紧接着脚步声毫无停顿地来到了刑室。来人大概有五六个，纪凌云认得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失踪已久的炎熠，另一个是失踪更久的他刚认的便宜爹。剩下的一些没出现过的小脚二三……
　　“干爹——”纪凌云扑上那个如花白如云朵的身影，一把抱住后便鬼哭狼嚎起来。“呜，我被人欺负哇，我命苦哇，你要给我作主哇……”一连串的哇哇大哭声震得在场人目瞪口呆。

　　他……是不是男人啊！乔林冷眼，昔红无语，拓拔海鄙夷，炎熠早已见怪不怪，而沐远山却像理所当然般地轻抚他的头，然后——
　　“乖，不哭了，让你受委屈了，干爹会给你作主的。”收回照在纪凌云头顶上慈祥的目光，含怒地瞪向屋内的人。“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我既收了小云为子，你们自当奉他为主，怎还无礼相待？”
　　说得好哇，终于得救了，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纪凌云暗喜，那因为兴奋而剧烈颤动的双肩，惹来了更多的异样目光，也招来了沐远山源源不绝的父爱。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有再犯者，定要重惩。”不管怎么生气，沐远山也不是个动辄刑罚他人的人，他也许是整个江湖中最堪称爱好和平的人了。
　　“是……”自认二宫主说的人就是他了，拓拔海很自觉应道，虽然不甚甘愿，倒也乖乖应允，由此便看得出他对沐远山还是恭敬顺从的。而韩尧朔更是什么表示没有，人家家长都亲自来接人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好忍痛割爱咯。
　　一场闹剧就在纪凌云装模作样的惋惜中顺利结束了，倒是分道扬镳时韩尧朔意味深长的眼神让纪凌云一早上都没出现的紧张感徒然升起。

　　“义父啊，你们怎么这么巧地赶上好戏了？”经过方才一役，纪凌云对个半路杀出来的便宜爹算是满意，这声“义父”也叫得顺溜极了。还有炎熠，平时看这小子不声不响，不明不白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喜欢玩惊喜的人。昨天还在咒骂他不顾道义来着，没想到他这么醒目，还懂得搬救兵去，刮目相看啊。
　　“老夫本就在回来的路上了，炎熠为小风的事便沿途寻去，这就碰着了，老夫惦念小风的伤势，这才加马回鞭赶回。”完全没发现身旁的人脸已经黑了大半。
　　哦……原来搞了这半天，还是他自作多情哪。人家不是为他去请的人——狠瞪了炎熠一眼。另一个人家也不是为了给他当救星赶死赶活地回来——这个算了，没胆瞪。

　　“不过，回来路上听炎熠说起云儿被接去宫里，所以一回来便想先去探探你，不想你被带进了刑堂。”于是……还是赶死赶活地给他当救星。总而言之，在天意的安排下，沐行风的份落他头上了，想想就该偷笑了。
　　“我没事了，一起去看看小风吧。”满足的自己的虚荣心之后，也该分点给别人，他可是很公平民主的。

　　跟纪凌云想像的不同，原以为像植物人一样地躺个几天，一定是形容憔悴，形削骨立的了。可是没想到，不仅没有损了他的风采，反而像个睡美人似的怡然安详，好像知道自己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一样。加上打理得干净整洁的乌丝玉容，身穿华美高贵的丝袍。果然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待遇就是不同，在寨子里也是有给他订做几件衣裳的，但大家心里谁不知道那些个的都是打特价或华而不实的次品，加上某人私心的克扣，能凑出块布给他做衣服就不错了……人家寄人篱下，这才大方地不和他计较的，当然，也许是不屑。

　　“他死了没？”纪凌云一马当先地上前，手指极富嫉妒意味地戳了戳沐行风的脸。真是好命，当植物人也能当得这么滋润，这脸嫩得都能滴出水了。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主人不敬。”一声娇喝平地惊起，纪凌云立刻缩回手。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声音的主人不好惹，应该说这个云隐宫里就没个好惹的，个个都胆子比他肥，声音比他大，本事比他高，比他更有资本耍个性。个性这东西在他纪凌云看来，只有在无危险的情况下才能放它出来，不然它是很容易没长大就夭折的。

　　“你才大胆，没看到你家主人在睡午觉吗，还鬼叫得这么大声，吓着他你赔得起吗你。”迅速跳到大靠山身后，纪凌云安心了，试问在这里谁还大得过沐远山，连沐行风都不敢不给他几分面子呢，否则也不会有他这个干弟弟了。
　　“你……你还不是那么大声。”不知是被纪凌云的瞎扯慑住了，还是前面的“山”起了作用，只剩语塞的娇呼瞪眼。此女看起来年岁不大，约摸十六七岁，长着一张甜甜的桃子脸，表情多变，看起来端是可爱讨喜的娇俏相。

　　“恭迎二宫主回宫。”对沐远山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桃子脸泛开甜美亲切的笑，“二宫主可回来了，主人不知被哪个贼人加害至此，二宫主快看看吧。”
　　“桃心，先不急，小风的事老夫早已知晓。”沐远山退开一步，把窝在他身后的纪凌云让出来。“这位是老夫亲认的义子纪凌云，以后也是你主子，要好好服侍，不可怠慢。小云刚到此地，有些规矩还不懂，以后你就负责教导他。”

　　“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到外地扫了纪凌云一遍，结论性地轻哼一声。“是，二宫主。以后纪主子就交给桃心了。”又是一个标准的福礼，可是纪凌云坚信在她顺从下敛的眼角发现了一抹类剪刀的利芒。
　　“我看就不必了吧，这段时间我会恪尽一个客人的本分，你们这儿有什么禁地，迷宫，祖坟，办公室，总之有秘密见不得人的地方都说一声，我绝对会绕着走，不给你们添一点麻烦的。”反正也不会在这儿久留，学什么规矩啊，顶多不言不动不多事。况且，那丁点残留的女人直觉告诉他，前有祸水，绕道而行。

　　“诶，既然已是父子，小云往后也是这儿的一份子了，自然要早日习惯这些规矩。”好像话中有话啊……纪凌云再次觉得前方的路不好走哪。
　　“呵，呵呵，不说这个了。那个什么，不是还有个人没死吗，呃，错了，不是还有个没死的人吗，呃，也不是，总之，那个还没死的拿出来看看啊。”唉，放弃了，真是越说越错，说多错多。
　　“纪公子！我家主人一点事都没有，请你说话小心点！”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凭这样的人，也配当她主子？呸！

　　“咳，桃心，小云没有恶意，他向来心直口快，相处之后你就会明白了。好了，先去看看小风吧，正巧老夫已经把药带回了。”沐远山向床前走去，纪凌云也小心翼翼地避过凉飕飕的视线逃往安全地带。
　　“二宫主，主人这到底是得的什么病，为何大夫全都束手无策，到现在还醒不过来，会不会……会不会有事啊……”话到尾已是泫然欲泣。

　　“暂时不会有事，可当务之急一定要醒过来才能施以下步治疗，如若再拖延下去，怕是无益。”沐远山微微微皱眉，他是有想到怎么治小风的病，可是他没想过要怎么让他醒过来啊，因为每次……“对了，小云不是有一招……什么呼吸大法的吗?小风昏迷了这么久，何不再用小云的方法试试。”
　　“这……”炎熠犹豫，他不没想到这个方法。但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在山寨中，众人不识主人身份，自然无可争议。但如今回到宫中，若还是用那个方法，只怕会传出一些对主人不利的谣言。

　　“是什么方法，哎呀，都到这时候了，什么法子也得用啊。炎熠你既然知道有法子可以医主人，为何不说，你安得什么心。”桃心急得跺脚，也忽略了那个方法是与某人有关的。
　　“桃心，接下来老夫要为宫主疗伤，你在有所不便。到门外守着吧，记住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沐远山自然知道炎熠的顾虑，小云的方法虽说有点偏门，但却是最快最有效的。
　　“是……”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数眼，桃心才退出门外，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

　　呼，压迫感消失了。纪凌云抹了一把虚汗，一回过神只见沐远山与炎熠都用颇为古怪的神色看他。
　　“开始吧。”沐远山毅然道。
　　“开始什么？”纪凌云还懵着脑袋。
　　“咳，就是你上次帮小风弄醒的那个法子啊。”沐远山厚着老脸皮，努力地暗示他。

　　“哦，你说人工呼吸啊，干嘛神神秘秘的。我也是，都差点忘了这回事，早想起来就应该叫他们求我救人，哪还会遭罪啊。”其实主要是不知道沐行风这次的严重性是多大，前次只是将试一下，死马当活马医，人工呼吸又不是万能的，哪会说成就成啊。不过现在既然是沐远山示意的，他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唔，这样想心里果然是舒坦多了。
　　“还有一事。小云哪，你救他的那法子可万万不能说与任何人听，这里可不是寨中。”沐远山语重心长道。小云这孩子随性惯了，不明白他的一些举动在外人眼里有多惊世骇俗，尤其是这说是不拘小节实则规矩多如繁毛的江湖中。
　　纪凌云点点头。这他哪会不明白啊，这种场面不是一般人的心脏能受得了的。

　　接下的的程序他可以说是比较熟练了，但并不代表这样他就会不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几天没见到他的缘故，怎么突然就觉得他变得更好看了呢。应该是，要知道自他们认识以来就是天天见面，自然不会有什么许久未见的惊艳感。
　　看起来好像很可口哦，摸起来也很新鲜呢，纪凌云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唔，肉质软嫩，颜色鲜艳，上好的货色啊……

　　“咳咳！”炎熠看不下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的他觉着纪凌云看他主人的眼光就跟看盘菜似的。
　　“这不就要开始了嘛，催什么催，也要给我点时间运气的不是。”纪凌云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气”是要“氲”出来的吗？没有心理准备怎么下得了嘴，他又不是采花贼。
　　下嘴了，要下嘴了——唔，味道还可以。跟季莫寒微凉微悸的感觉不同，他的唇带着淡淡的体温和若有似无的隐香……最重要的是，好温顺哦，一动不动的任他这样啃，再那样啃，一啃再啃，啃完还啃，这种事在他醒着的时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所以，他要乘现在再欺负一下他，以后估计是没这种机会了。

　　“炎熠，老夫怎么觉得小云好像在咬……跟上次有点不同，莫非这又是什么新招术？”沐远山眼看纪凌云毫无规律的一阵胡啃乱咬，深觉自己的亲侄子此刻就如野猪嘴下乱拱的一坯杂草，被遭践得惨不忍睹。
　　“也许是吧，谁知道。”就算不是也得说是，就和就算看到也得当没看到是一个道理。有时候认清了这个道理大家都会好过很多，所以，他只能忍耐地转过脸，不能让饱含同情泪的双眼折辱了他主人。没错，主人——还是那个大家心目中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主人。

　　好累啊，啃久了嘴也会酸的。算了，办正经事要紧。纪凌云终于想起自己真正的任务，于是一手捏紧不断呼出湿热的气搔扰他的鼻子，一手掐住紧闭的下颚，往被蹂躏得红肿不堪的嘴里灌气。
　　咦，真的有股香味，他就说嘛，凭什么一个活死人还能这么滋润，闻闻这浓郁的人参味儿，真是想死都难，有钱就是好命哪。
　　直到感觉到一阵异样，纪凌云才停下胡思乱想。记起上次沐远山说的话，他开始注意自己做人工呼吸时的感觉。还真的有一股哽硬的气流乱窜，随着他用力的吹气送出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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