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师兄钱不还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放在姜玉青身上的反着来，且不说两个人活蹦乱跳下山，回来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影只。下山时两个人穿着道袍手里啃着烤山芋肆无忌惮，上山时姜玉青不得不装作亲亲师姐的丫鬟。

　　天热啊，红玉师姐神通广大让丫头给自己梳了漂亮的发髻，坠上了流苏发簪，敷上了香粉，点上了胭脂，手上脖子上叮当响，姜玉青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坐女人真难。

　　好在深宅内院，出门都有轿马，姜玉青靠在马车厢里流着口水打瞌睡，被师姐一扇子挥醒。

　　“灵醒点，方才已经有三波人上来要水要钱打探情况了。”红玉师姐百无聊赖挥着扇子，如果不说话的话，还是有几分内院妇人的高贵模样。

　　姜玉青做了一个恶心反胃的小动作，红玉师姐眉毛立了起来，姜玉青捏着帕子掩着唇角，“夫人，如花知道错啦！”边说还边翘着兰花指，马车里熏香之大，让姜玉青眼泪汪汪，这一套唱念做打十分到位。

　　不知道在路上晃悠了多久，到了晌午好容易才见到了山门。姜玉青激动之余，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提着裙摆踩着42码的绣花鞋，噔噔噔杀到门口。吓傻了看门的段木云，长大的嘴巴仿佛能塞进若干鸡蛋。

　　“木云师兄！多日不见，你越发清俊了！”还未从方才的扭捏人设中走出来，姜玉青一手拉着段木云的衣摆，尖着嗓子撒娇。吓的段木云眼睛尴尬的不知道往哪里放！

　　“施主请自重！纯阳世外之地，小道也是出家人，万一和姑娘拉拉扯扯被人看到，恐毁了姑娘的声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通达到位，也是纯阳多年来俊俏道长被纠缠出了战斗经验。

　　“师哥！”姜玉青一脸惊讶，立刻反应出自己脸上粉太厚，随后耳朵一痛。红玉师姐已经款款跟着上来，“木云，今儿又是你当值呀，我这丫头如花不大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红玉师姐算是纯阳上下跳入龙门的又一人，段木云立刻前倨后恭把人迎了进去，气的姜玉青强忍着没在段师兄屁股后面留一个大脚丫印子。

　　一个多月没回来。纯阳的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树还是那么绿。姜玉青贪婪的呼吸这久违的高山新鲜空气，换个时空这个风景植被密度绝对会被收门票的！

　　“玉青，我先进去和掌门聊聊，一会儿叫你。”

　　姜玉青乖巧的答应了一声，琢磨着自己这身行头不用白不用，溜到后院捉弄人去。姜玉青一路走着，碰巧没有遇到旁人，只是偶遇了容俏师姐的娘亲。姜玉青强忍着喊一声师母的冲动，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想到师母容貌憔悴，一路失魂落魄的样子。

　　倒叫姜玉青奇怪了起来，远远跟着本来想往东厢房走动，在转弯口看到西厢房的门打开了一下，容俏师姐头上扎着布条来给娘亲开门，没想到被师母一个巴掌扇倒在地上，容俏师姐捂着脸跪坐在地。

　　姜玉青心头一跳，缩身躲在墙后。冷不防背后一声冷喝，“本门重地，闲人莫入！小娘子哪里来还是会哪里去！”

　　姜玉青一蹦三尺高，回头才发现是魏师兄。准备福下的身子僵硬，抬起头，用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露出些许自己的真容。

　　魏师兄从疑惑到愤怒，“登徒子，假装女儿身去偷窥么！吃我一掌！”

　　“师兄，是我，玉青！”姜玉青舌头打结慢了一拍，魏师兄的巴掌还是没有来得及被打断，姜玉青缩着脖子挨了半巴掌。

　　“哎呦！”

　　魏师兄下一刻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用满是老茧的手给姜玉青揉脸，粗糙程度让姜玉青深刻怀疑，魏师兄手心偷偷藏了一块砂纸，几乎要把自己的脸皮擦下来半块。

　　“停！”姜玉青气喘吁吁把魏师兄厚实的手掌拿下来，喊了停。“我刚才看到容俏师姐好像是生病了，莲心师姐她们回来了吗？”

　　魏师兄目光躲闪，言语含糊，“唔，最近门里事情多，和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对了吴郑王下山去了，近期不会回来，叶骄呢，和他说一声，那房间他一个人睡了。”

　　没头没尾的交代，让姜玉青的疑惑在舌尖打了一个滚，正想问个清楚，红玉师姐身边的大丫鬟已经来叫人了。

　　“如花，夫人叫你呢！”

　　姜玉青一声清脆的来了，先是大步流星走，后来想想不对，撅着屁股一步三拐往前扭，动作之怪异，让魏师兄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人，都忍不住面容扭曲。

　　熟门熟路进了大殿，大殿里一如既往的凉意袭人，姜玉青抬脚跨过门槛。正四处张望红玉师姐呢，没想到堂上就坐着老掌门一人。

　　“不用找了，我让红玉出去了，玉青，你靠过来一些，我有话要问你。”

　　姜玉青老老实实朝前走了两步，内心非常后悔没有等叶骄一同上山，以他的机灵，掌门这种询问，简直毫无杀伤力一次通过。

　　“你有没有在平安醮上使出外门功夫？”老掌门眼神如鹰，死死盯着姜玉青的面色。

　　姜玉青一肚子委屈，一下子找了生命的出口，立刻大段大段讲述了自己的在比武台上完全凭借运气步步为营，别说外门功夫了，就连纯阳自己的功夫都没来得及用多少。不过略去了叶骄和他生父纠葛一段，魔教黑白双煞来袭也简单描述为聂大侠救人未果，姜玉青他本人失*足落下院墙。
　　等姜玉青一口气说完，顺手拿了老掌门桌上的茶碗仰脖痛饮。

　　老掌门又问，“那你在纯阳的时候，山上送饭有没有遇到人熊呢？”

　　姜玉青身子抖了抖，知道自己瞒不过老掌门，慢慢跪了下去。

　　“有，不但有熊，还有人。”

　　啪一声，老掌门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没事儿，老掌门年纪一大把，是个持重的人，但桌上的茶碗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四分五裂，茶水淌到了地上，一块瓷片倒是像长了眼睛一样擦过姜玉青脸蛋。

　　他感觉脸上一阵湿热，愣是没有敢伸手去擦。

　　“你和那个人接触多么？”

　　“多，经常帮忙抄写画画。”姜玉青老老实实，有一说一，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只是右脸上一道血口子。

　　老掌门沉吟了许久，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孩子，咱们缘分尽了，这两天你就收拾东西下山吧，以后纯阳就没有你这个弟子了，”老掌门像是伸手要扶起姜玉青，眼中似乎有一丝怜悯。

　　不知道为何又缩回了手，多叮嘱了一句，“下山后自己千万小心，遇事三思，不可莽撞，或者寻个地方隐居，也可保一生平安。”

　　姜玉青心中电光火石，自从自己托叶骄带下山那封呆叔的手书后，门里内外大小风波，再到自己此次突然被盯上，一条条线索像是镂空的坠子，一下子被串联了起来。

　　“徒孙再给掌门爷爷磕个头罢！”姜玉青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额头青红一片。

　　姜玉青穿着女装，失魂落魄往回走，一路上碰到侯萌和黄师兄，两个人一头撞见姜玉青，当真又惊又喜。

　　“姜玉青，你又淘气了，什么时候回来了，居然没有告诉我们一声。”黄师兄亲热的搂过姜玉青，后者浑浑噩噩心不在焉，好容易答应用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换取自由身。

　　姜玉青穿过杨益之打理的精细的盆栽走廊，走到曾经那么熟悉的房间门前，犹豫了片刻。多走了两步，站在叶骄房门前，整理衣冠，敲了敲门。

　　当然没有人开门。姜玉青声音清清楚楚，“叶师兄，我不等你了，我先下山了，以后可能见面不能叫你师兄了，不过咱们还是能继续当兄弟，当朋友，当……”姜玉青哽咽着说不下去，突然飞起一脚踢在叶骄门上。

　　“混账王八蛋！你现在人在哪里啊！”

　　脚上疼痛混合着委屈，姜玉青泪眼婆娑，“叶师兄，我需要你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