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爱憎录

作者:川崎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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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念


      御台所这时不可能出来,那眼前那白色物事到底是什么?

      阿梅张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双手抖个不住,手烛的火苗摇来摇去,随时都可能会灭。

      那白色物体飘飘荡荡向她接近,阿梅瞪大眼睛,只想大声叫出来:看身形,分明是一个穿白缎外褂的女子,似乎还系着绣金腰带,可是……可是没有头,似乎也没有脚。本该是头的地方盖着一块白缎,白茫茫的一片,映着月光,更显得白里带青,像是——像是死人的肌肤。

      阿梅似乎听见一声轻笑,确实是女子的声音。又一阵风起,她的手烛扑地熄灭了。她觉得全身都麻木了,双腿没一点力气,摇摇晃晃地坐在地下,牙齿咯咯想个不停。

      白色物体飘到她眼前了!阿梅看不见头,也看不见手,是一件簇新的白缎衣,在风里飘飘摇摇,似乎马上要乘风而去。

      这是什么妖怪?她会不会被妖怪弄死在这里?阿梅的心被恐怖冻住了,四肢全不听使唤,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等着。

      “我的梦月院在哪呢?”白色物体发出一个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梦月院……在哪呢?”白色物体向阿梅挥了挥袖子,声音里带了几分焦躁。

      月亮从云层里滑了出来,寒霜似的月光照亮了四周。阿梅隐隐看见那白缎衣上绣着牡丹纹,大朵大朵的绣金牡丹开在衣裳的边边角角。

      “梦……月院是……什么?”阿梅好容易从嗓眼里挤出一句话。

      “你竟然不知道?梦月院是我的孩子啊。”

      话声刚落,一只袖子打在阿梅脸上。阿梅只觉得一阵眩晕,软软地倒在地上,同时失去了知觉。

      大奥女中分为三六九等,负责搬运柴火的粗使女中最辛苦,也起得最早。天刚蒙蒙亮,两名粗使女中拉着小车艰难地走着,车上堆满柴火,要送往御膳所去,迟了就来不及准备早膳了。

      就着朦胧的晨光,女中们发现走廊边有个黑影,软软地瘫在地上,像是个人,又像是什么动物。女中们对视一眼,战战兢兢地凑近,确实是个年轻女子,双眼紧闭,脸上还残留着惊惧。应该是晚上巡查的,一只手烛丢在一边,烛泪凝在茶褐色地板上,淡白的一片。

      女中轻轻摇了摇她,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带着恐惧看了看面前的女中,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有鬼……”她满脸是泪,喃喃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似乎有冷风吹过,女中们都抖了一下。

      又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兹事体大,还是赶紧通报御年寄松岛的好。

      也许是上了点年纪,御年寄松岛起得早。天刚蒙蒙亮,她已经梳洗停当,悠闲地坐在几前饮茶了。阿花卧在她膝上轻声叫着,前两日刚洗了澡,橘色的毛油光水滑,摸着像上好的缎子。颈上系着条簇新的红缎带,串着一枚小小的银铃,更显出圆圆的脑袋,琥珀色的圆眼。

      松岛给阿花挠了挠脖子,它舒服地伸长脖子,眯着眼叫了一声。松岛微微笑了,双手架起它的前腿,凑在它脸前说:“你最会享福了,大奥谁也比不上你。”

      阿花咪咪地叫了两声,松岛刮了刮它的鼻子,继续给它挠痒痒。

      门外响起女子的声音,声音轻柔悦耳,是专属女中阿富。阿花缩了缩脖子,把尾巴盘在身后,有些紧张似的。

      “进来吧。”

      果然是阿富。荷瓣般的脸上淡淡傅了粉,像是没睡好,眼下有一抹青晕。平素宁静的脸上带了丝忧虑,似乎有些不安。

      “怎么了?”松岛好奇地问。

      阿花低低地叫了一声,松岛手一松,它从膝头上跳下,悄悄钻进角落里的猫窝。

      “昨晚发生一件怪事,有女中来报,确实有些奇怪。”阿富悄声说。

      松岛点了点头,等她说下去。

      “巡视火源的阿梅晕倒在御殿附近,被粗使女中发现了。”

      “只是晕倒?那也不打紧,请医生去看看。”

      “阿梅醒来后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说是……”阿富顿了一顿,似乎不敢往下说。

      “说什么?又是自己吓自己的话吧?什么狐啊怪啊的,我在大奥住了二十多年,从不信那些东西。”松岛撇了撇嘴,鄙夷地说。

      “松岛大人说得是。”阿富低声应了句。

      “这次又说什么?又看见狐狸了?还是天狗?”松岛伸出双手,懒洋洋地看着指甲上石竹色的爪红。三之间女中新染的,颜色鲜艳夺目。

      “阿梅说没看见人,只是一件白缎衣飘来飘去,她被吓得晕过去了。”

      “又出新说法了?”松岛皱起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白缎衣发出声音,反复问‘梦月院在哪’。”阿富蹙起眉,迷惑不解地说。

      松岛的眼猛地睁大了,双唇微微张开,一脸的惊愕。

      房里静极了,似乎能听见松岛急促的心跳声。

      “‘梦月院在哪?’”松岛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都变了,轻飘飘的,含着无穷的恐惧。

      “阿梅没有听错?”松岛转头问,目光犀利,嘴角紧绷,像是换了个人。

      阿富紧张地眨了眨眼,轻声说:“我问了她几回,都说没有听错。”

      “还说了些什么?”

      “阿梅吓得要命,只说不知道谁是梦月院。那白缎衣又说‘梦月院是我的孩子啊’。”

      阿富话音刚落,松岛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双手交握,越握越紧。

      “对了,阿梅说白缎衣上绣着牡丹纹,在风里一摆一摆,金线绣的大朵牡丹纹。”阿富又补充了一句。

      阿花突然叫了一声,松岛像被雷惊到了,猛地全身一抖。

      “大奥都传开了?”松岛低声问。

      “阿梅醒来后满嘴胡言乱语,不少女中都听见了,都吓得要命。”

      “让她们不要乱说话。乱传谣言的一旦被发现,立刻赶出去。”松岛眼里闪出凶光,恶狠狠地说。

      “阿富明白了。要不要加强夜间警备?”

      “先不要那么明显,不然谣言传得更广了。我自有计较。”

      大奥女子过着群居生活,终日无事,谣言传得最快。御年寄松岛虽然下了封口令,女中们明里不说,暗地里谣言纷纷,早把昨晚的怪事传得越发离奇。

      年轻些的女中不知往事,在大奥呆了些年头的女中们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得清晰——眼下快到梦月院的忌辰了,天英院(六代御台所近卫熙子)的英灵重现,来寻她的儿子来了。

      “天英院殁了二十余年,早已成了佛,怎么会在大奥游荡?”

      年长的女中连连摇头,脸色凝重:“若是有怨念,受了再多香火也未必能成佛。成不了佛,怨念依然在尘世间游荡,久久散不去呢。”

      梦月院是天英院的孩子,也是六代将军文昭院(德川家宣)的长子。天英院原与文昭院夫妻和合,天英院也早早怀妊,产下一名男子。生产时一切顺利,孩子看上去也健旺。产婆和医师都检视了,说全无问题,是个勇武男儿。

      谁知孩子竟在出生当日晚上殁了,身上毫无伤痕,脸上带着笑意,就是没了气息。天英院伤心欲绝,哭得双眼干涸,再也流不出泪来。也许是产后失调,天英院再没怀过妊。后来文昭院置了侧室喜世夫人,天英院也被彻底地遗忘了。

      “那殁了的孩子法名梦月院?”年轻女中好奇地问。

      年老女中默默点头,有些悲伤地说:“孩子当日没的,还没来得及取名字。都说母子连心,已殁了六十四年了,难为他母亲还想着,忌辰之前还特地来寻。”

      年轻女中垂下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御年寄松岛大人该派人去增上寺祭拜天英院了吧。如今大奥有两名子嗣,得处处小心啊。”

      “是不是弄错了呢?毕竟过去那么久了。”年轻女中依然有些不信。

      年老女中轻轻咳了一声,沉声说:“那白缎衣上的牡丹纹,不正是近卫家的家纹吗……天英院大人的娘家啊。”

      “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呢,赶紧祭拜了,让那位大人回到该回的地方。”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年轻女中上下牙打起架来,发出咯咯的轻响。

      “以前的恩恩怨怨,死了也忘不了吧。不过,孩子没了,念着又有什么用?只是苦了自己。”

      “那位梦月院大人……究竟是怎么?”年轻女中试探着问。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奥里最近都平静……希望能再平静下去。”年老女中喃喃地说,眼里带了一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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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怪谈啥的,其实都是人在作怪吧。
    人比鬼可怕多了。
    不过,据说新宿二丁目(那里有好多gay bar)常常有幽灵出没,说边缘人群容易和幽灵产生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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