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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玉棋子
澄鉴殿外,小路子倚靠在大殿门前漆的朱红的圆柱上,舔了舔上唇,抬头看向殿阁之上蔚蓝的天空,白嫩又带着些许稚气的脸蛋,显得明媚又有些忧伤。
半个时辰前,太后娘娘差身边的李公公前来请皇上摆驾百花园的清羽阁。今儿是七夕乞巧,太后娘娘宴请了各世族的贵女及宗女,这些贵女们可不都眼巴巴的等着皇上呢。偏皇上在和小孟大人下棋,听了李公公的传达,头也不抬,只撂下一句,“等朕这盘儿棋下完,自会过去。”
小路子汗!这句话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
李公公哪敢催皇帝,得了金口玉言便忙着赶回去回复太后。退出殿外,临走前嘱咐小路子,示意他在边上催着点,不然两人在太后面前都落不了好儿。
小路子弓着腰点点头应了一声儿,心里却腹诽,你大爷的,自己不敢催,就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我。想着方才鼓起十万分的勇气进去提醒皇上,皇上只轻飘飘地赏了他一个字儿,
“滚!”。
承平帝景昱五岁登基,今十六,还未行冠礼。偌大的后宫除了内侍宫女,便只有皇上太后以及一众先皇的太妃。三个月后皇上便要举行冠礼,届时将在北晋的世族贵女之间采选后妃,充盈后宫。太后想趁此次机会探一下皇上的口风,也算是为选妃做的准备。
殿内,四角及中央各摆着一方莲状的琉璃盏,放着冰雕。冰雕融化,琉璃盏中溢出的白雾沁凉了整间大殿。
殿西南边的矮榻上,坐着一抹明黄,一抹淡紫。
孟一航落下最后一子,片刻后景昱将手里的黑玉棋子扔进一旁花梨木的棋盒中,端起案几上的清茶抿了一口,浓眉微挑,“子青,你的棋艺是愈发精进,朕输了。”
孟一航摸了摸鼻子微微一笑,“谢皇上夸奖。”
孟一航乃当朝大将军孟阔的独子,自幼便随在皇上身边伴读,一起长大,二人感情甚好。
景昱盯着棋盘回顾了一下棋局,微微勾唇,“你师承南阳谢氏无垠,输给他的入室弟子,朕也算心服口服。”
南阳谢无垠棋艺武艺天下双绝,如此才能,入仕定有一番作为。但此人志不在入仕,北晋不乏世家贵族子弟前去拜师求艺,但都被拒之门外。
谢无垠一生只收了三个入室弟子,孟一航为其一。
孟一航有些遗憾:“可惜师傅他志不在入仕。”
景昱莞尔,“人各有志罢了,也不能强求。”
“皇上圣明。”
“得了,改天把你学的真功夫拿出来,咱们再杀上几盘。”
“臣遵旨。”
景昱一手支着下颔,一手长指拈起一粒棋子把玩,“子青,你这副棋不错,送给朕舍得吗?”
“本就是献给皇上的。”孟一航笑了笑又道, “这棋子乃百年难得一见的黑白暖玉所制,冬暖夏凉,师傅游历四方才得了一副,十分珍爱。”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臣知皇上爱棋,求了好久师傅都不舍得赠我,后来,还是师妹她求到的。”
把玩的动作微顿,景昱的目光落到那晶润的棋子上,眼睫微垂,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流光,让人辨不出神色,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是吗。”
几不可闻。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皇上的心思孟一航还是能猜到几分,看他又有些放空的样子,还是提醒了一句,“皇上,太后娘娘未时差人来传的话,现在已经申时了,是不是该——”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刚刚还在放空的人突然就有些躁了,讥讽道:“瞧瞧,这还没进宫,便想着朕去迁就她们,以后还不得反了天了。当朕是什么?讨好那群臭丫头的玩物?打小儿就成群的跟在朕的屁股后面,耳根子没一天清静。”
狂躁之下又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怅然,“子青,你说朕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这样的转折来的太突然,孟子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许方才他不应该说那些。过了片刻才道:“皇上及冠之后便可亲政,如今漠北动乱,北伐势在必行,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助皇上成就大业,这天下终将唯一家之姓。”傀儡皇帝总是没人想当,更何况他知道景昱的野心远不及于此。
孟一航说完又起身下榻,撩起紫袍前襟,缓缓跪于景昱身前,行了个礼,“为此,臣与孟氏一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么认真?景昱扶额,起身下榻,扶起身前的人,“朕发个牢骚而已,这么认真干什么。”顿了顿才道:“太·祖以血肉打下的江山,朕作为景氏子孙,自当好好守护。”
景昱在心里冷笑一声,没有力量可以与皇权平行更遑论超越,世族想与帝共治天下,他们倒是想得美!
孟一航瞧着景昱又开始放空沉思,抚了抚鼻子道,“臣知临近采选,皇上有些烦躁,可成就大业,总要有所牺牲。届时,也许皇上想要的一切便都能唾手可得。”
唾手可得,真的吗?
景昱转身,目光再次落到矮几上的棋盘,修长白净的指尖抚过温润沁凉的棋子,记下那抹温凉的触觉,片刻后撤离。然而微微蜷起的手指,却泄露他的留恋与不舍。但还是利落地转了身,看了一眼孟一航,凉凉道,“走吧,去瞧瞧她们能翻出什么花儿。”
百花园内,虽申时已然接近尾声,但由于此时是夏季,明晃晃的日头依然高高挂在西部的半空之中,照的百花园内一片亮白。园内莺啼婉转,正值豆蔻的贵族少女们更是人比花娇。知道此次乞巧便是为三月后的采选做准备,一个个更是打扮的脂粉光艳,明丽动人。
圣祖皇太后乃太·祖元后,也是太·祖后宫的唯一,乃北晋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跟随太·祖大军铁蹄南上北下,打下北晋江山。北晋建国后,太·祖非但没有背弃发妻,更是珍爱了一生。北晋女子地位也因此不像南部闽越诸国那样卑贱,而是可以如同男子一样进学堂,甚至是入仕为官。
这些贵女们从小便可进入太学学习,入宫接受宫廷礼仪的教习。一方面可与皇上培养感情,一方面为将来入后宫做准备。
又或者,选择入仕。
然,选择后者的少之又少。世族无一不不认为即便坐到当朝一品的位置,也不如给皇帝生个儿子来的有用——那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子。因此这些少女们从小就被灌输一种思想,人生三部曲之——“入后宫、当皇后、生太子。”而能否当上皇后,除了家族势力的支持外,便是皇帝的喜爱。
所以不能怪她们老爱跟在景昱的屁股后头,要是皇帝长得丑也就罢了,偏是一副祸国殃民的倾城绝色,能不往上凑吗?
打从李公公回来回复太后娘娘皇上在下棋后,这些贵女们便从一开始的激动万分变得有些蔫蔫儿的提不上劲儿了。每次这样的宴会太后去请皇上,皇上就在下棋,还一下就是好几个时辰。
贵女们百无聊赖就只能在百花园内找地儿纳凉。仰望天空,明媚忧伤。
哎!皇上您什么时候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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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架空,但是借鉴了一下两晋时期的历史背景,皇权被世族窃取。
不过本文的楠竹绝对不会是包子的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