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个大反派

　　天色已经大亮了，小五坐在废墟前，望着远方怔怔地出神，她手中握着一颗小小的中品灵石——那是玄阳子临走前给她的。

　　“你不用担心，亲事既然定下来了，刘胖子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聒噪。”玄阳子向小五交待，“你拿这颗灵石到流沙镇上去，买个营造傀儡回来建房子，剩下的你再买点喜欢的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穿的都行，要嫁人了，好好打扮打扮。”

　　在小五的记忆里，义父还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他生性疏懒，不善理财，又嗜酒好赌，这些年小五想尽办法挣些灵石，却前前后后被玄阳子连哄带骗的弄去不少，七八年下来她手里也不过攒了一百来颗下品灵石而已，差不多刚够换一枚中品灵石。

　　现在他忽然这么大方地给了一枚中品灵石，小五就算再笨也猜得到这灵石是从哪儿来的——这算是自己的卖身钱么？想到这个，她心中不禁又苦涩又烦躁。

　　玄阳子的那些什么先嫁人再考虑修仙的话简直就是哄三岁小孩子的，对方是个凡人，自己一旦嫁过去了，还能再有机会修仙？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好吗？！

　　现在她手头所有的灵石加起来，刚好够两枚中品，这也正好是她一直想要做的那件事所需要的费用——去中州仙盟，用修仙界最最权威的测体仪给自己来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测，找出不能修仙的真正原因。

　　当年那位带她来这个异界的大神说得很清楚：她是可以修仙的。那可是能穿越位面的大神，他说的话肯定不会错的！

　　如果能再见到那位大神就好了，他一定能解决自己的疑惑，可惜自从那会儿穿越位面时发生意外，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没准儿那家伙已经在时空通道中嗝屁了……

　　现在什么都只能靠自己了！

　　她想着想着，忽然把心一横：反正就要被逼嫁人了，这房子有没有又有什么打紧？不如花掉所有的灵石，把自己的问题查个清楚弄个明白，万一不幸当年找错了真身，确实不能修仙，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待。

　　想到这里，小五站起身来，把那枚中品灵石揣进怀里，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整座小屋受损严重，已经完全不能住人了，好在不远处的牲口棚并没有跟房子连在一起，因此幸免于难，三只银蹄羊在棚子里气定神闲地吃着草。

　　小五把一些还能用的东西清理出来，暂时先堆在棚子里，又找了块格子花布打了个包裹，装了几件换洗衣服，以及多年攒下的一大堆下品灵石。

　　好在灵石这东西，数量虽多，份量却极轻，整整一百三十三块，鼓鼓囊囊地装了一大袋，和衣服塞在一起倒也不显得惹眼。

　　一切差不多收拾停当，太阳也出来了，映得四野一片透亮。湛蓝的天空下，白雪皑皑的山峰，以及褐黄赭红的起伏坡峦延展出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沙大漠，组成了一幅美妙的图画。

　　小五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对于西塞关外的凡人来说，太阳出来之后的白昼更多是意味着酷热和干旱。

　　她打了盆水细细地梳洗干净，又找了些馓子和馍馍还有半碗酸奶出来当作早饭。正吃着，忽然旁边草从里窸窸窣窣声响，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钻了出来，却是一只灰色的小狐狸。

　　小五一见它就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把拎起它的后颈，往地上一顿，揪着它的两只小耳朵训斥道：“死阿灰，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咱们家房子被人拆了你都不知道——”

　　这只名叫阿灰的小灵狐是她前几年在沙漠边缘无意中捡到的，因为皮毛是那种乌七八糟的灰黑色，所以取名叫做阿灰。小五一直很想要一只灵宠，可惜实在囊中羞涩买不起。阿灰虽然丑了点，但好歹还算是一只灵兽，聊胜于无。

　　可惜，这些年养下来，小五并没有发现这家伙和普通狐狸有什么区别。更让人纠结的是，由于她只是一介凡人，并不能像修士们那样和自己的灵宠签什么契约，所以，阿灰这家伙常常不服管束，有时一两天都踪迹全无，连跑去哪里了她都不知道。昨天一早这家伙就失了踪影，竟然一直野到现在才回来。

　　见小五语气不善，小狐狸发出一串呜呜咽咽的声音，又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一脸的讨好献媚。小五气消了大半，放开了它，在它毛茸茸的脖颈上挠了挠，“出门也不是不行，可是要记得早点回来呀，你这个调皮鬼！现在只有馍馍了，你吃不吃？”

　　她掰了两块馍馍喂阿灰，又絮絮叨叨地数落了它一通，“你出去那么久，我会担心的。到处乱跑，当心野狼吃了你……还有豹子啊，老鹰啊，你都得小心着点。你要是再敢乱跑啊，我就干脆把你卖了，虽然你丑了点，可是好歹还能换几块灵石吧……”

　　吃过早饭，小五把阿灰用布囊背了，拎上自己收拾好的包裹，赶着三只银蹄羊向不远处的旺神村走去，离家之前她必须要把这些羊先安置妥当。

　　小五很小的时候曾经被玄阳子放在旺神村一户姓廖的人家寄养，一直长到十来岁才离开，对这个村寨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与小五这种自由人不同，旺神村的村民全都依附在如意门下生活，属于毫无人身自由的契约奴。村民们一年到头辛苦劳作，所得的收成却大部分都要上交给如意门，剩下的只够勉强活命而已。与他们相比，小五这个昆仑派的备胎弟子实在是幸运得可以。

　　村口外的野地里，一群孩子们正在嬉闹玩耍，一见到小五，便兴奋地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拥上来拉扯她的衣角，嘴里忙不迭地叫着：“姐姐，姐姐，糖……给糖……”

　　“想要糖啊，”小五扯回自己的衣角，笑道，“今天可没有，下次吧。”

　　“不给糖就不许进去！”有个调皮的大孩子拦在她前面耍赖地说，立即得到了小伙伴们的齐声附和，“对，不给糖不许进！”

　　小五在那孩子脑袋上轻拍了一记，把他拨到一旁，笑骂道：“一大早跟讨债似的，我还有事儿呢，别挡着路，一边玩儿去，小心抽你啊。”

　　那孩子做了个鬼脸，“丑八怪——小气鬼——”他冲着小五喊，立刻便有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鼓噪起来。

　　“我去，一言不合就骂人，”小五道，“先前给你们那么多糖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拔腿向前疾走，几个孩子仍跟在后面一蹦一跳地喊着“丑八怪”、“小气鬼”，小五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揪起两侧腮帮子做了一个十分可怖的表情，同时用夸张的颤音尖声叫道：“鬼来啦——”

　　“啊——救命——快跑啊——”小家伙们吓得尖叫起来，一窝蜂转头便跑。看着这群熊孩子被自己吓得慌慌张张作鸟兽散，小五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哭泣和呼喊声。她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只见一小队人出现在了村中道路上，正急匆匆地向她这边的村口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褐黄色衣衫的中年人，五短身材，肥头大耳，村长老蔡头在旁边一路小跑着，陪着笑点头哈腰地对他说着什么。

　　小五一见那中年人，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这人是如意门的外门弟子蔡九，如意门附属的凡人村庄都归他管，虽说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他来村里一回，可是只要他来准定没有好事。

　　很快，眼前的景象就印证了她的这个推断。在蔡九身后，六个村民被绳子绑着双手跟蚂蚱似的穿成一串，由他的两个凡人属下牵着往前驱赶，一步一回头，几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远远跟着哭作一团。

　　六人中身材最矮小的那位吸引了小五的目光，他哭得最大声也最伤心——因为他不过是个大孩子罢了。小五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孩子她认得，他叫廖宗宝，是她寄养过的廖家唯一的儿子。

　　她羊也顾不上了，将身上背的东西往地上一掼，冲上去问：“出什么事了，小宝？”

　　见到是她，小家伙哭得更厉害了，涕泪交流抽噎得厉害，完全说不出话来。

　　“哎呀，没得啥事，”村长老蔡头向小五解释，“矿上缺人，找他们去干活呢，过几天就回来了，没事没事……”

　　小五一听就急了，越过队伍，拦在最前面，大声叫道：“停停停——”然后匆匆地向蔡九行了一礼，说道，“”九爷，小宝才只有十三岁，又是廖家的独苗，怎么能让他去矿上呢？！”

　　小五作为玄阳子的义女在廖家寄养长大，蔡九也是认得的。这会儿被她当众拦下质问，虽然心中恼怒，也不得不暂时停下来，耐着性子沉声喝道：“五丫头让开！这是我们如意门自己的事，跟你这个外人可不相干，你少管闲事！”

　　“小宝是我弟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会和我不相干？”小五毫不退让，据理力争，“他还这么小，采矿又危险，万一出事你让他娘孤零零的怎么活？！再说，她姐姐也是如意门的，你们是同门，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应该这样对待她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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