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Signal

　　No Signal

　　我往悠长的回忆里打了个电话，可是回忆的那已早已没有了信号。
　　-------------------谨以此文献予崔胜铉

　　地铁站里，高渐离抱着他的吉他倚在角落，一句一句唱着他昨晚熬夜创作的歌曲。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停下来听他唱一句。可能，实现梦想的一部分就是等待吧。手指出血的那一刻，他看见了林稚初，那个女人朝他走来，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创口贴给他贴上。等高渐离回过神来时，林稚初已经跑到站台边，他看到她回过头来，冲他挥手，笑容明媚。

　　林稚初，就像一束光，投进了高渐离栖身的漆黑老鼠洞。

　　此后，高渐离每天都能在地铁站遇到林稚初。她应该是这个城市的上层人，也应该过得很快乐，他常常看到她穿着做义工的背心，也常常看到她蹲在老乞丐面前放上几个硬币。前天她穿了驼色毛衣，昨天她穿了宝蓝夹克，今天她披着黑色外套。前天他的晚餐是馒头，昨天他的晚餐是粥，今天他的晚餐依然是馒头。因为执着于音乐梦想，他只身来到s市，家人断绝了他的经济来源，所以，他现在不能喜欢上林稚初。

　　那天收工后，高渐离背着吉他走在路上，隐隐感觉背后跟了个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竟是因为他的骤停而吓得捂着心口的林稚初。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不回家？”心里却因为多见她一面而感到欣喜。

　　林稚初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说：“你得还我一张创口贴。”

　　高渐离想着自己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摇摇头说：“换不起。”随后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却又因为涌上的失落渐渐垂下了头。

　　林稚初小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袖子。

　　他停下，疑惑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说：“那我用创口贴换你的名字吧。怎么样？”

　　高渐离淡淡吐出三个字：“高渐离。”

　　走了一段路，高渐离发现林稚初还跟在他后面，只得停下来对她说：“不要跟着我，快回家。”

　　林稚初受了委屈般嘟囔道：“我家就是这个方向嘛！”

　　高渐离无奈，只得在路口拐进一个高档小区，见身后没了林稚初才转身离开，谁知竟在保安室门口碰到拿着快递的林稚初。她冲他笑：“这么晚了还出去？”

　　高渐离点点头，尴尬地快步走开。他藏在角落，看她进了高楼。摸摸口袋却发现空空如也，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连一根烟也买不起。

　　深夜，躺在地下室，高渐离久久不能入睡。他知道自己太骄傲，他不想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喜欢上她。

　　林稚初每晚都跟着他，他也每天都假装是那个小区的住户，等到林稚初进了电梯，再回到自己的地下室。

　　终于，高渐离通过一家经纪公司的选拔，然而，能否出道仍是未知。

　　那天，林稚初没能在地铁站遇到高渐离，于是去了他的住处等他。高渐离见到她的时候一脸错愕，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稚初握着自己的包，说：“啊，其实我…我早就知道你住在这。”

　　高渐离没有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心里已有几分了然。

　　他依旧对她说出那句：“快回家吧。”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林稚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叫林稚初，今年22岁，听你唱了三个月的歌，喜欢你已经很久了。”高渐离一惊，停下了脚步。

　　林稚初跑到离他十步远的距离，冲他喊：“高渐离，这十步的距离，我愿意为你走九步，剩下的那一步，可不可以换你走向我？”

　　林稚初迈开脚步：“一步，两步……”

　　在她走完第九步后，看着近在咫尺却一动不动的高渐离，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她撇撇嘴，正想开口。只见高渐离靠近了她。“我叫高渐离，今年23岁，喜欢你的时间也不算短。”

　　林稚初一怔一怔的，问道：“等等等一下……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叫高渐离……”

　　后来，当高渐离把所有伤口何不堪都袒露给林稚初看时，她也没有退却，只是抱着他一遍一遍地说：“你会成为很厉害的艺人的……”

　　两年的练习生活，高渐离没办法给林稚初太多时间，她却每晚都在公司门口等他从练习室出来。他不会制造浪漫的约会，也请不起昂贵的大餐，只是偶尔和她一起去看日出。两个人靠在一起，看太阳慢慢升起来，想着，也会有幸福降临的那天吧。

　　第三年，高渐离有幸成为组合一员出道。他俊朗的外表和低沉的嗓音让他一炮而红。首个打歌舞台，林稚初挤进人群，站在高高的椅子上，举着写了“高渐离我爱你”的应援牌为他加油。歌词里那句“傻瓜 我知道”，他看着她唱了。“我爱你”，“我知道”，那么，一生一世走下去吧。

　　或许命运作怪，高渐离所在组合陷入各种诬陷，成员吸食大麻，驾车逃逸，种种不实传闻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公司只好暂停所有活动。他的未来又陷入了一片黑暗。社长找他谈话，有意无意地透露到可能会有两年及以上的空白期。

　　那天晚上，他在酒吧喝到胃痛。酒杯和吧台碰撞在一起，那是梦碎的声音。他给林稚初打了电话，说了分手。半个小时没到，他就在大街上遇到了狂奔而来的林稚初，她红着眼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爱上了别人，她说她不信。

　　他说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说她可以改。

　　他说他们的开始太过唐突，她说她有抛下一切和他走下去的决心。

　　他编造各种谎言，挣开她的手往前走去。

　　她蹲在地上大哭，他回头看她一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这一次，他不能为她擦眼泪，不能给她怀抱，甚至，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更何况那句真真切切的我爱你。觉得对不起她，却只能对不起她。夜色里，是他那颗浪花般破碎的心。

　　如果，除了爱，我什么都给不了你，那么我宁愿收回那份卑微的爱，让你去拥有全世界，一个没有我的世界。

　　一年后，高渐离重新出道。组合发展顺利，连开几次巡演。

　　在日本演唱会的最后一天，他收到她的短信，她说，她要结婚了。

　　演唱会尾声，他唱了曾经写给她的自作曲，叫《假装若无其事》。

　　他不知道，她在观众席某个角落，看着灯光下闪耀的他，泣不成声。

　　他说，祝你幸福。可是，她不要他的祝福，要他给的幸福。

　　有粉丝人肉出了林稚初，高渐离动用一切关系把事情压了下去。他不怕自己的负面新闻，只怕她受伤。

　　签售会上，有粉丝问：“哥哥喜欢的女人，一定很优秀吧？”

　　他尴尬笑笑，良久才道出一个“嗯”。

　　嗯，她是他见过最好的人。可惜曾经的他，赤手空拳，什么都给不了她。

　　林稚初结婚了。他没有去现场，大喝一场，在深夜拨通她的电话，却被通知无信号。原来，人真的不能往回走。

　　组合十周年演唱会前，他在ins上说，五十周年的话，我是七旬吧。

　　他也不知道，七旬时，能否释然。

　　他说过，不会再唱那首歌。

　　十周年演唱会上，舞台上出现无信号的图片，“NO SIGNAL”，他在舞台上背后，再一次唱起那首歌。

　　“我往悠长的回忆里打了个电话，可是电话的那一端早已没了信号……”

　　不知道这一次，她有没有听到他的歌，不知道下一次，她还记不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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