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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若不是宁盛应声抬起头，韩昭还以为认错了人。
这位当红的小鲜肉坐在花丛里一块小小的石凳上，整个人蜷成一团，加上头顶暗色的帽子，远处看仿佛和背景融成一片。
“韩哥！”宁盛远远地喊。
韩昭的腿不受控制地朝宁盛的方向走去。
宁盛连忙站起来，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跳。
“你怎么在这里？听萧大树说你最近忙着拍戏，怎么，放假？”韩昭随口问道。
宁盛却暗暗欣喜，尤其是听到韩昭知道自己的行程，心里的雀跃就更是止不住。
“没，导演受伤了。”
宁盛毫无隐瞒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韩昭点点头：“那需要帮忙吗，我在医院有个朋友，想换病房之类都能说上话。”
宁盛不敢贸然答应，忙说需要回去问一问。
担心冷场，还没等韩昭说话，宁盛便无缝接上了别的话题：“韩哥怎么在这里？”
“陪朋友来一下。”韩昭顿了下，继而轻描淡写地说。
在韩昭面前，宁盛整个人像是装了雷达，话刚落，他便立刻察觉到对方话语里有所隐瞒，忙笑道：“对了，还没当面谢过韩哥上次的招待。”
想到自己竟然晕过去，在韩昭家里住了一宿，宁盛便觉得臊得慌。
韩昭看了宁盛一眼，脸上露出笑意：“谢什么？你不是也给我送花了吗。”
宁盛被撩得脸色微红。
但又一想到自己现在连对方性向都不确定，便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韩哥喜欢就好……”
“韩昭！”
宁盛话没说完，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他下意识转身望去，只见苏一涵远远地看着他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苏一涵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脸上的口罩揭开一半，手上拎着个袋子，不知装了些什么。一声过后，便站在原地没动，显然没打算朝他们这边来。
韩昭将手插进口袋，转过头和宁盛告别：“好好拍戏啊小朋友。”
又是小朋友！
宁盛嘴角动了动，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人肩并肩走远。
“宁老师……”
小张拎着早餐，在旁边等了一会了。见韩昭走了，这才过来，随口八卦道：“刚和韩总一起的是苏一涵吗？怎么看上比您还瘦啊！”
宁盛心情还未平复，敷衍道：“上镜需要呗。”
·
朱导的诊断结果当天下午出来了，右腿骨折加上轻微脑震荡。伤势倒不严重，但对于老年人来说，让其短时间内痊愈并且重新开工，这明显不现实。
戏拍到一半，无论如何也得继续拍下去。下午朱导麻药药效过去，人清醒过来，制片人赶到医院，当天晚上就敲定了继任的人选。
“执行导演？叫什么？我怎么没印象？”赵楷终于忙完手头的事，靠在沙发上和宁盛通电话。
“叫宋星洲，挺低调的，平时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听说学历不低，南加州大学毕业回来，朱导一直带着，这部戏拍完之后就准备自己单干，恰好算是提前了。”
赵楷一听就明白了，笑道：“怎么，剧组有人不满意？”
宁盛：“女主角呗。”
孙则琴在这部戏上寄托的希望只多不少，虽然开拍时迟到，但之后一直没再闹出什么事，想必是硬撑着一口气，打算靠这部戏让事业再进一步。
这样一来，将导演的位置交给一个没有经验的执行导演，她当然不愿意。
想到这里，赵楷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个消息，叮嘱道：“无论如何，最好离孙则琴远一点。”
“怎么？”
赵楷：“我听说的，瀚海的黄董最近在闹离婚，她应该要上位了。”
哪怕见多识广，宁盛还被这消息震了一下。
瀚海集团的故事他也知道一些，董事长黄晃夫妇是患难之交，两人一起创业，一起打江山。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不过这都是旁人的事，宁盛迟疑了一下，还是和赵楷提了提今天遇到韩昭的事。宁盛自己也没想到，医院真的帮朱导换了vip病房，问起来，说是“宁先生朋友”打的招呼。
宁盛由此收获朱导家人连声的感谢。
谁知这件让宁盛忐忑了半个下午的问题，搁在赵楷这里全然不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生意人呗，有事帮一把，结个善缘，”赵楷很理解，“何况韩总本来就是那家医院的股东之一，打声招呼很方便。”
宁盛第一次知道韩昭的产业涉及医疗行业。
赵楷继续说：“就和上次韩总愿意帮咱们一样，虽然名义上是帮萧总，但以后时机合适，这人情咱们还是得还上。”
“那当然！”
宁盛心想，哪怕不为还人情，韩昭需要他帮什么忙，他绝对义不容辞去做。可问题在于，他什么忙都忙不上，反倒是短时间内已经欠了对方两个人情。
和赵楷聊了一通，宁盛最终还是没提在医院遇到苏一涵的事，他下意识觉得韩昭不愿与别人提及，所以还是保密最好。
由于朱导手上的缘故，拍戏停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剧组重新恢复拍摄。
新导演宋星洲不是外人，但性格内向且沉默，在剧组里除了工作之外很少和人交流。他当导演，很多人一时半会儿弄不清他的风格，工作时都下意识打起了精神。
宋星洲的工作风格的确与朱导完全不同，说话少，但对拍摄质量要求很高。遇到不满意的地方，一言不合就“卡”。
宁盛在朱导手里能够一条过的，在他这里却是重复拍了近十遍。拍到最后，宁盛自己也没了脾气。偏偏宋星洲很敏锐，总是在演员疲惫的时候停下来，等休息好了，再重新拍。
宁盛从业初期跑过很长一阵子龙套，各式各样的导演都见过，奇葩的要求也遇到过不少，心里虽对宋星洲的做法存疑，但长久以来的责任感驱使他按照要求坚持下去。
可孙则琴不一样，她原本就对新导演心有疑虑，对方又这般不加解释地反复拍摄，让她心里积攒了一肚子气。
只是没想到冲突的爆发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剧本上女主角不小心崴了脚，被男主角凌誓发现，女主以一个月房租为代价，请凌誓帮她做家务。由此，两个人有了接触的机会，关系渐渐改善。
“崴脚戏需要替身？不行。”宋星洲皱起了眉头。
孙则琴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定，宋星洲也和吃了秤砣一般不肯退让。两人僵持着，监制刘老师不在，整个剧组能说上的话，就只剩下宁盛。
宁盛一点都不想陷入这纷争里，他只是想早早拍完戏收工，这两人一个赛一个有背景，他卡在中间算什么事？
可这时候除了他，没人有这个资格。
他叹了口气：“先休息先休息。”
工作人员三三两两散开，两人还在原地僵持着。宁盛也无意插话，亲自端了两个凳子过来放下，自己也找了个椅子坐下，颇有一种“我就看着你们吵”的做派。
宁盛这样，这两位反而不好再说什么。
就在矛盾即将化解时，意想不到的变故在这时候发生。
“孙老师，有人找您。”工作人员敲敲门，探出了头，一个中年女人拿着包走了进来，沉着脸盯着孙则琴。
“你就是孙则琴？”
“打死你个狐狸精——”
火石电光之间，女人朝孙则琴扑过来，肥胖的身体像炮弹一般，手上拿的包变成武器，劈头盖脸朝孙则琴头、脸砸去，一边砸，一边尖声咒骂。
宁盛和宋星洲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时，孙则琴的肚子已经挨了一脚。后者痛呼一声，捂住了肚子。
“干什么你！”
宁盛连忙拉住来人，可竟然还是被对方大力挣脱了。来人的目标非常明确，不管旁人如何阻拦，她一门心思全部朝着孙则琴扑。
“别动！”
“快叫救护车！”
混乱之中，孙则琴的肚子不知道挨了几下，只见她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瞪大眼，一大滩血从她下方流了出来，在地上漫延，很快，地面上血红一片。女人还想打，被宁盛一声怒吼镇住——
“出人命了！”
女人惊住，片刻，发出癫狂的大笑。
救护车来了又去，拉长的警报声由近及远，宁盛和宋星洲回过神，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心有余悸。
“她怀孕了。”
“嗯。”
一瞬间，宁盛将一切细枝末节连在一起，怪不得相传孙则琴可能“上位”，怪不得对方不愿意拍崴脚戏，怪不她踌躇着徘徊在拉斯维加斯……
“回去吧。”
剧组里乱哄哄的一片，宁盛陷入了一片未知的愁绪。对于孙则琴的结果，他不知道应该拍手称快还是心生怜悯，片刻，他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事业上也刚刚起步，自个儿还是个暗恋状态，凭什么去评判别人？
苦笑一声，宁盛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将情况讲完，他说：“这戏怕是不成了。”
导演和女主角相继进了医院，加上这事一闹，最大的投资人怕也留不住。
谁知赵楷的电话被一旁的萧柏抢过去，萧总财大气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进宁盛耳朵：“都是什么事啊，黄晃这个老王八蛋。”
骂完又道：“小宁呀，给你讲，我刚从韩总那里讹了一笔钱，准备开个影视公司玩玩。别担心，投资商要跑就让他们跑，这个盘我们来接！”
宁盛头一次听别人将“接盘”二字说得如此坦然霸气。
但又一想，现成的本子和导演，对于公司的发展来讲，未尝不是个好机会。再想想孙则琴带资进组所享受的待遇，宁盛仿佛看到自己捧着、贡着的光明未来。
电话那边，萧柏还在嘟囔——
“钱有了，还缺个人。”
萧柏和身边人说着话，内容从听筒传到宁盛耳旁：“诶，韩昭，你挂个制片人头衔成不成啊？”
宁盛心头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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