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转世传奇

　　第六章成长环境

　　成长环境对一个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把一粒种子埋在水泥地上，它是不会扎根生长的。如果把水生比喻成一粒种子的话，他在水泥地里能否发芽、生根、成长呐？
　　邹家落到了一棵树大队，也就是七分场。这个分场有一百多户人家，是蒙汉混杂的村落。但多数是汉族人，也有一小部分是蒙族人；村书记是汉族人，姓范，叫啥名字不知道，因为都叫他范书记，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们家在村子的中间住——在邹家的后趟街，那个比别人家高出一头的五间“干打垒”，就是他们的家。在这个村落了户，首先要做的，就是拜访范书记。因为邹家有弟弟在场部当官的缘故，范书记并没有挑邹家的礼。

　　草原上的人们有一种习惯——打茶围。到了冬天的晚夜，多数家里都会有人打茶围，邹家也不例外。所以，每当吃完晚饭的时候，就会自而然地点燃起牛粪火炉烧起水来，水开后，先用烧水壶给客人们沏上茶。当然水生每次都最先给知青二哥沏上茶。因为他是水生最敬佩的人。然后再依次给那几位叔叔大爷们沏上茶。于是这些茶客们边喝着红茶水边和邹会计唠嗑；水生还得不断地给他们续上水。虽然有时候他们好像没啥话可说的了，但也不走，沉默一会儿后又接着唠起东家谷子西家糠的事来……

　　姓包的四十多岁的蒙族人是最后走的，他看人都走了才神秘地说，今天可有了一个特大的新闻！
　　邹会计微笑着看着他：说说看，有什么大的新闻。
　　姓包的喝了一小口水洇洇嗓子笑了：范书记和那个新来的漂亮知青搞上了。
　　邹会计有点疑惑，说，这么快，这才来几天啊。
　　姓包的说，要是不快，她得多挨多少累……这些城里人，就是好吃懒做，你看着吧，往后她就可以唱“呀哎哟”了。
　　邹会计不削地说，这也不算啥事，女人上赶着，哪有不吃腥的猫……哎，你咋知道的？
　　姓包的说，现在村里都传开了，是放猪的跛子看到的，今天下午，在西边小树林的大坑里……我看邹大哥写的毛笔字不错，应该给他写张大字报贴出去。
　　邹会计苦笑道，我又没看到，谁知道是真是假，看看再说吧。

　　姓包的心想，对这样的事你是不会上心的，你也恨不得有哪位女知青跟你好上呢。
　　在一边看着毛选的水生，听到他们的谈话，也无法安静下来看书了……等快到半夜他们走的时候，水生勉强地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大叔您慢走，明天过来喝水。

　　星期天早上天还没有亮——也就是四点多钟吧，水生就起来穿上不知是几辈子人用过的棉花做的棉袄、棉裤，系上像是军用的那种绿色线织的宽腰带，带上狗皮帽子，再系上自织的粗线大围脖，便全副武装地上阵了——捡牛粪去……
　　因为水生是老大，养父又没有干过粗活，所以家里的活大多都得由水生来承担。每年的春夏秋冬，水生都会干些应季节的活，无论是周六周日和寒假，抑或是节日期间也从不间断。夏天野菜长好的时候，水生就去田间地头剜野菜，拿个小挎篮，再带个布口袋。回家的时候，胳膊上挎着个装得满满的菜篮子，肩上再扛个装满菜的布口袋，装扮完全像个已婚了的家庭主妇；秋天开始打草的季节，水生就开始打草了，少的用肩扛回家，多的用毛驴车拉回家。秋天过去了，邹家院子里便垒起了高高的一个大草垛；整个冬天，水生都得早早起来背起柳条编织的背篓到树林里或是田地里捡拾冻牛粪，捡满一篓倒在地上，再去捡，捡满一篓了再倒在那一起，等一几天过去聚成一大堆时，水生再用毛驴车拉回家。等到一个冬天过去了，水生会把院里用高粮秸秆编织好的很大的栈子装得满满的牛粪，那种自豪感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它能显示出，这个人家是个真正的过日子的人家。

　　水生每天捡到天大亮，才像得胜回朝似的欢欣地回到家去。水生到家的时候，养父他们还没有起来呐。水生又开始做早饭了。做饭很简单的，用昨天晚上的小米米汤当油炖点土豆片和冻干白菜，锅的周围再贴上用干野菜泡发后再掺少许苞米面和在一起的饼子。然后是喂猪喂鸡。它们的食全是用草籽、野菜或谷糠做成的，所以猪得养到两三年头上过年的时候才能杀——一年的用油都来自这头猪的身上。做菜时油放得可怜，菜汤上看不到油花。尽管如此，一年不到头油就用完了。再做菜时就得用小米饭的米汤。

　　水生在这个家人眼里的地位是无足轻重的。养父说，干是应该的，谁家孩子不干呀？其实水生干点活是不觉得算啥的，只要开心，他干啥都行。然而他不能理解的是，为啥别人都说他能干，而自己的亲人就不能说一句公道话呐？！有一次水生得了感冒，又咳嗽又发烧，一连十几天他龟缩在被窝里，像是要死了一样，然而却没有人理睬他，金凤妹妹和大龙弟弟还说他犯懒，但是水生不怪他们，因为他们还小，不懂事；而大人们也不把他当回事就令人心酸了。妈妈和养父都说，感冒不算病，不治也会自己好的。但是，所有这些不利于水生健康成长的因素，倒是却促进了水生的早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
　　水生不合群的秉性始终如一，这一点老师也跟他谈过。也许是因为有个当革委会主任的叔叔的原因吧，再加上他的学习成绩始终占居上风，劳动也不落后——那时候劳动比学习还重要，所以老师和同学们对他还是不错的。他不仅加入了向往已久的□□小将，还当上了□□大队长。选班长的时候他的票数也最多，选劳动模范的时候更是少不了他，班长、三好生又都非他莫属。他又像以前在城里那样受宠了。但是，他的奖状是从来都不会贴在家里墙上的——他怕妹妹嫉妒。如果要是贴在墙上的话，那可是得贴满满一墙呐。即使这样，还是招来了妹妹的羡慕嫉妒恨。本来他是处处让着妹妹的，而她却事事和水生作对，而父母亲还总是护着她，长她的威风灭水生的士气。这让水生无法理解的心灵，渐渐地有了些微的扭曲。

　　水生在学校方方面面的表现，都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可他就是入不上共青团员。学校的团支部书记说，是场部的团委不批。水生知道了，那个团委书记过去跟他叔叔不和睦，有矛盾；现在叔叔调走了，他还能让我们好过吗！但他们不批的理由也很充分，说水生的父亲当过国民党兵，并且还是那里的军官——敌对阵营里的后代，怎能让他钻进革命的队伍里来呢！他咋知道养父当过国民党兵呢？就此事叔叔也说过他的哥哥：你要是不随便乱讲，外人咋能知道呐？他们还添油加醋借题发挥说你当过国民党的军官。他哥理直气壮地说，我的历史问题五八年全国审干的时候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弟弟说，他们能管你清楚不清楚，正好要借缝下蛆，就高骑驴呐。
　　这一次给我的打击真是不小，我黯然神伤了好长时间，也偷偷地流了一些眼泪。我神伤我流泪都不是大事，大事还在后头呐，它后来给养父以及这个家带来了莫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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