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转世传奇

　　第一十四章深挖思想根源

　　邹会计（后来不是会计了，人们也习惯地叫他邹会计）和小梅交接完帐目之后的一次会上，范书记说，啊，邹会计，你的“对联”反动问题非常严重，我已经上报到场部革委会了，革委会曹主任说得上报到盟公属。从明天开始，你得进劳动改造的行列了。
　　范书记此时如此的严肃是从未有过的。
　　第二天一上班，邹会计的脖子上就戴上了为他制作的“四类分子”的牌子。尔后，邹会计上班和下班都是低着头猫着腰走在人群的最前面……
　　几天之后，范书记他们又觉得这样做还不够过瘾，于是晚上就开批斗会，全村的人都得参加，深挖他的思想根源……
　　民兵连长乌日格和青年书记苑喜都上阵了——他们指使小青年许小强在批斗会上当打手。许小强狠劲儿地甩着皮鞭子，边打边声嘶力竭地说，打你这臭“四类”，打一下喊一声。苑喜说，不要打死了，死了就不好玩了。
　　许小强说，谁让他说不清楚。说着又踹一脚，说，我让你说不清楚。

　　这时苑喜把小强推到一边，一转身飞起一脚，将邹会计踢了个前趴……
　　水生看得心里发痛，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这要是打死了咋办？邻村就有被打死的。
　　又挨累又挨打的邹会计，回到家里再也不抱怨了。也不和任何人多说话，老婆问他啥，他也不理不睬，吃口饭就老早躺下了。
　　这些天来水生的妈妈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天晚上，老婆看到老邹从墙角处翻出来一个小包，又把里面的东西放到水碗里用筷子搅和着。妈妈惊呀了，那不是老鼠药吗！于是便迅速过去用手将碗拨拉到地上……

　　烈日炎炎的中午，刚干完满头大汗的水生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朵白云在他的头顶上给他遮阳。
　　当他抬头一看时，那朵云彩瞬间就不见了。

　　盟公安处的处长终于来了。
　　范书记围前围后的不知如何是好，喊，小梅呀，快给处长沏上茶，快找厨子去给处长做饭。
　　处长说，不用了，我们得马上走。
　　范书记说，不能走！得喝两盅。
　　处长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处长在看门上的对联。
　　范书记比划着那几扇门说，这儿“兴资”，这儿“灭无”。
　　处长说：你把门全关上。
　　范书记说，中间这两扇门是整天都不开的。他边说边关上了门。
　　局长笑了，说，“兴无灭资”这有什么问题，谁写都得这样写。
　　范书记没敢再说啥。
　　处长一句话，这事就算完了。邹会计算是逃过了这一劫，从此不再游斗挨批了。
　　范书记心想，你以为你是谁，想逃过我的掌控，没门。他想了好一阵子又想出了一个整邹会计的突破口：开会！于是开会的钟声又响起来了……
　　会上，范书记又在讲话了：啊，邹，有一次你们家二女儿，对，就是那个金凤，流产了，是邹二给你跑的腿请的大夫？邹二是啥人，虽然是知青，但他可是地主羔子——用一个地主羔子给请大夫，看来是一点阶级立场都没有啊。
　　知青二哥同邹家的关系处得非常好，别看他是地主成分，可是邹会计从没有拿他当地主看待，并且对他还特别好。这对于邹二来说，那可是天大的恩情。
　　邹会计不止一次地说，邹二可有才华，还特别懂事，一般知青是没法比的。
　　邹二和邹会计是一个姓，他在家又排行老二，所以水生和弟弟大龙、妹妹金凤都叫他二哥，把“邹”字就省略了，觉得更亲切。
　　邹二的父亲解放前就参加革命了，之前是大学教师；解放后给安排在盟公署交通局工程处，当工程师，还是副科长。后来在“运动”中因为成分“高”而被开除了公职回了老家。这件事，是邹二在邹会计刚搬来的时候说的，当时邹二并没有提到“对联”的事——他是怕惹火烧身。
　　邹二说，当时我正在读高中，学习成绩也很好，善于美术，高考时报的就是美术学完。可是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正赶上我的父亲受处分，所以我的大学梦也就成了泡影。于是后来便随着下乡知青来到了咱农牧场。
　　邹会计和邹二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邹会计把邹二当成亲侄子看待；邹二把邹叔叔当成亲叔看待，把水生和大龙、金凤当成亲弟弟、亲妹妹。
　　这些年来水生唯一的去处就是邹二哥家。
　　邹二盖了三间干打垒的土房，一个人独住了十多年；后来，已经三十多岁的他，经老家的亲戚介绍了一个也是成分“高”的姑娘，就草草地结了婚。二哥娶了二嫂后又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原来水生经常到二哥家里玩是很正常的，后来水生打扮成了女孩的模样就不再常去了，这也是为了蔽闲；有了二嫂后水生又开始去了。
　　水生去邹二家，一是听他给讲故事，再就是跟他学画画——他画的战马可英俊、威武了。
　　二嫂也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对水生也很好，就像亲嫂子似的。
　　二嫂逗水生玩儿，说，听你二哥说你是个男孩身，这道底是咋回事？现在为啥要打扮成女孩的模样了？
　　面对二嫂的问话，水生苦笑了一下，然后跟她说起了悄悄话……
　　说这些的意思是，凭邹二和邹会计两家的关系，金凤有病了，情况紧急，邹会计又年纪大了，又不会骑自行车，也不会骑马，那么，邹二骑队里的马跑一趟帮忙请个大夫，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然而，让人莫名其妙的是，这倒成了范书记整邹会计的理由了。
　　现在，邹会计虽然是不挨打不挨骂了，但是，就这样整天的深挖思想根源，也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会上，范书记又开始讲话了：啊，邹，你说清楚，这么多的贫下中农你不用，为啥偏偏要找邹二请大夫？
　　对此邹会计怎么能说得清楚呢？他永远也说不清楚。这些人也不想让他说清楚。所以他只好保持沉默；全村人都只能保持沉默。
　　但是，邹会计还得要感谢范书记，毕竟没有把他同女知青搞“破鞋”的事说出来，也就是说没有把他的人格毁掉——他只是纳闷：范书记既然想整他，那为啥不把他的男女之事说出来呢？这是他始终没有弄明白的事。
　　后来都明白了：范书记本就是一个色魔，还说谁呀。所以呀，别的队里有搞“破鞋”的被抓住了就会游街，一棵树大队里就不会有被抓、被游街的情况。
　　当时邹会计搞两性关系时被范书记抓着了，范书记就是要吓唬吓唬他——是为了得到水生而威协他的。邹会计要是不听他那一套，范书记也不会咋地他。

　　水生走着走着，有一朵白云飘到他的眼前，水生用手去抓，说，是谁在捉弄我？敢快献身。
　　随后那朵云彩就不见了。

　　邹会计时来运转了。
　　他的时来运转是和弟弟的时来运转紧密相联的——弟弟官复原职了。
　　整邹会计弟弟的那位革委会的曹主任被打倒了。他的罪名是：他的爷爷曾经当过土匪，并且还杀过一名地下交通员。

　　内容提要：被“打倒”的叔叔又“站起来”了，范书记不仅停止了对继父的审查，还恢复了他的会计职务；水生开始求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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