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的翅膀

　　回到宿舍，林汐脸上依然保留着两团可疑的红晕，走路都像走在云层上一样，飘飘忽忽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喝酒了？”沈妍问她。
　　林汐疑惑道，“没有啊。”
　　沈妍白了她一眼，“那你傻笑什么。”
　　林汐摸了摸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有那么明显吗？”
　　“再明显点儿就扯到天上了。”

　　这是南柯第二次走进陆景行的办公室，奢华却不庸俗，雅致又不失高贵，并透着丝恰到好处的张扬，就如他本人一样给人种神秘优雅的感觉。陆景行正跪坐在小榻上煮茶，见她进来了，多烫了个杯子。一旁香炉里冒出丝丝淡淡的香气，南柯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地闻了一会儿，一晚上压抑焦躁的心突然就平静了很多。
　　窗台的正中间孤零零地摆着盆绣球花，与房间里整体格局并不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盆绣球花后，陆景行在她心里的距离就拉近了不少，这个人一下子亲近了很多。
　　陆景行抬起头，露出个笑容，“来了？”
　　“嗯，来了。”南柯道。
　　出于职业本能，陆景行从她这几个字中瞬间察觉到她情绪的失落，“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
　　南柯沉默了一会儿后，答道，“只是确认了一些事情而已。”
　　“是你朋友的事情？”
　　“是。”
　　“那现在后悔来到这座城市吗？”
　　南柯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后悔。”
　　陆景行笑，就知道她会是这个答案。“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他问道。
　　“我应该为我自己而活了。我会去找个爱我的人，安定幸福地过完我未来的日子。”
　　陆景行有些欣慰，“你能这样想很好，只是你真的能放下吗？”
　　进门来一直都很淡然的南柯突然顿住了，好像所有的伪装一下子被击溃了一般，她只是想了想，然后茫然道，“我不知道。”
　　陆景行无声地叹息了一声，“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南柯摇摇头，“不了。”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好。”

　　沈妍觉得林汐最近几天很不对劲，极度的不对劲。上课时总发呆，夜里不会再翻来覆去；吃饭也不像以前那么吊儿郎当地让人看着想抽她了；最重要的是脸上总挂着傻笑，时常让沈妍有种和她一起时想装作不认识她的冲动。
　　有天中午，林汐吃饭时突然扭扭捏捏地问她，“你觉不觉得，许恪有点喜欢我啊？”
　　“你才知道啊？”沈妍白她一眼，“以前只有你不知道，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林汐惊呆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拜托，我的傻汐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好不好。”沈妍耐心地，循循善诱地说道。
　　林汐低头，疑惑道，难道自己不是人？啊不对，林汐猛地摇头，自己怎么能顺着沈妍的思路想问题呢，那是会玩死自己的。
　　沈妍摇了摇头，怎么许恪一来，林汐的智商下降地这么惨烈呢？难道那句话说的真的不错，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可自己也没见这样子啊，沈妍也疑惑了。
　　林汐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最近她看手机的频率成倍的增长。“你都快和手机过上了。”
　　林汐头也不抬道，“下星期二是许恪生日，我要给他挑个礼物。”
　　沈妍转过头瞟了一眼，见她果然在逛淘宝，问道，“有什么打算吗？”
　　林汐摇头，“不知道，还没想好呢。”
　　“那他喜欢什么？”
　　“他挺喜欢跳舞的，可是以前过生日送的都是这类东西，别人也有很多送这个的，一点新意都没有。”今年她可是要以特殊身份送出这份礼物的，怎么能一般。
　　沈妍想了想，“男孩子，要么是电子产品，要么就喜欢摆弄些刀啊枪什么的。”
　　“对啊。”林汐灵光一闪，“你怎么那么聪明？”
　　“是以你为标准吗？”沈妍道，“那我的确挺聪明。”
　　“(⊙⊙)不要把标准放的这么高。”
　　最近人文学院里有些骚动，学校为了紧跟教育界潮流，关注学生全面发展，特意增加了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这门课，这个课大一刚入学时都上过的，是门很鸡肋的课程，基本就是老师讲老师的，学生干学生的，和平共处，互不打扰，到最后有学生去就很难得了。现在平白无故的多添了这么一门课，有怨言是难免的。
　　然而怨言很快就被平复下去了，不是因为学校外聘来了位很高质量的心理学专家，也不是因为好混学分，更不是能听些匪夷所思的故事。虽然这些都存在，但最主要的，是因为来的这位老师，是位大神，而且是普通人难得一见的，只能隔着电视机屏幕瞻仰其风姿的超级大神。
　　年轻有为，英俊多金，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标签。两年前留学归来，如今已经在心理学这一领域如日中天，他的成名史就像一部励志剧一样，激励了广大年轻人为未来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勇气和决心。
　　这种人简直就不是和他们这群学生是一个世界的，也不知道学校花了怎样的大力气才把他请来。
　　吃完饭林汐顺口问了句，“下午有课吗？”
　　“有的，新开的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
　　“啊？”林汐一听又泄气了，“我还想着睡觉呢。”
　　“是个帅哥老师哦。”沈妍狡黠地眨着眼道。
　　“快点吃，我们去占个靠前的位置。”
　　“。。。。。。”
　　“老师叫什么名字啊？”
　　“陆景行。”
　　这个名字最近都快听烂了，林汐疑惑着，“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
　　沈妍有时候真的觉得她和其他人生活的不是同一个星球，也不知道她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然而林汐不知道的是，有个严峻的考验，正在她前方不远处，朝着她笑眯眯地挥手呢。
　　下午四个人早早出发，在教室里抢占了绝佳的地理位置后，就心满意足地坐等陆景行的到来。
　　陆景行很有派头地走进教室，几乎是踩着点进来的，不早也不晚。他很轻快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笑容温暖和煦，一点也不像大家想象中高冷或是学究的样子，相反还十分亲切。自然而然地，迎来了班里一阵小小的骚动。陆景行见惯了这种场景，只是挥了挥手，大家便很给面子地收了声。
　　陆景行道，“初次见面，也不了解大家性格怎样，这样吧，我先问几个小问题。”
　　目光在班里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林汐身上，无害地笑着，“就这位同学吧。”
　　林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才转过头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道，“我？”
　　陆景行点头，“就是你。”
　　林汐懵懵站起来，陆景行随意想了想，“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你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林汐一下想到了许恪，然后不可觉察地红了红脸，同学们不曾注意，陆景行却将她这一反应尽收眼底。
　　“就是你喜欢的那类人，或者说身边的朋友。”
　　“哦。”林汐发现自己想多了，有点不好意思，又回忆了遍问题，然后想都不想地道，“傻。”
　　班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沈妍，依晓和之晴下意识地捂住脸，在座位底下狠狠踢了踢林汐，这什么破答案啊。
　　看得出陆景行在努力收敛着笑，又问道，“那用一个词来形容你讨厌的人。”
　　林汐又是脱口而出，“傻。”
　　这次班里笑的更剧烈了，陆景行索性也不忍了，等同学笑够了，才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有句很著名的话，叫你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什么样的人。”
　　这什么著名的话啊，她怎么没听过，林汐内心的小人儿又开始os了，不会是你自己说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陆景行问道。
　　“。。林汐。”
　　陆景行点头，林汐便略有尴尬地坐下了，心里还抱怨着，这不是很正常吗，她喜欢那种活的不较劲，该糊涂就糊涂的人，可是也不喜欢那种真傻的人。
　　陆景行的课上的轻松幽默，班里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然而林汐却有些如坐针毡，她有点儿没脸见这位大神。陆景行看出了她的小情绪，似乎想找个什么理由安慰她，于是在下课前对她说道 ，“就由林汐同学来担任我的课代表吧。”
　　“啊？”林汐愣了，没想出他这一举动的用意，“为什么呀？”
　　“因为我就喜欢傻傻的女生。”
　　“。。。。。。o(╯□╰)o”
　　林汐似乎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坏笑。她一瞬间有些失神，那个不明显却从心底浸透出的的笑容，配上他雕刻般俊朗精致的脸，美得格外耀眼。她有种不太确定的感觉，好像这个坏坏的他，才应该是真正的他，而不是刚刚进门来礼貌儒雅的样子。
　　陆景行果然不是个省事的，当天晚上，林汐横在床上正对着手机里男神的照片流口水呢，就被陆景行一个电话传唤了过去。鉴于她现在还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在这种小事上反抗大神有点不理智，何况大神叫你是给你面子，于是她一副积极的样子早早赶到了大神的临时办公室。
　　陆景行电话里千叮万嘱一定一定不要迟到，他马上就来。可是林汐在陆景行办公室等的花都快谢了，还不见大神的身影。半个小时后大神才姗姗来迟。林汐抱怨道，“你不是说很紧急吗？”
　　“是啊。”陆景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你怎么还来的这么晚？”别跟我说你这种公众人物出门要化妆什么的。
　　“我不是给你留化妆的时间吗。你们女生出门前不都要在镜子前坐上好久吗？所以我提前通知了你。”
　　林汐咬牙，“您可真体贴。”
　　“别这么客气，应该的。要照顾别人的感受嘛。”
　　“可你这是对女生的偏见。”林汐反抗道。
　　陆景行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汐几眼，看的林汐直发毛，正有种将双臂护在胸前的冲动，陆景行才悠悠开了口，“怪不得你这么糙。”
　　靠。为什么她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陆景行给林汐布置的任务很简单，校领导准备宴请大神，林汐充当他小助理的角色。
　　“凭什么是我啊？”她一向对这种场合敬而远之。
　　“你是我的课代表啊。”
　　“你又不光我一个课代表。”
　　“所以你现在升级了。”
　　“我拒绝。”林汐努力抗议。
　　“拒绝无效。”陆景行说的一脸坦然。
　　说好的大神呢？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传说中的大神是这个鬼样子。
　　学校在市里一家林汐没去过的酒店订好包间，包括校长在内的很多校领导都到场了。小菜鸟林汐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尽量小心翼翼地跟在陆景行身后降低存在感。
　　可是事与愿违这个词不是祖先们凭空造出来玩玩的，人文院院长给中文系带过诵读课，疑惑道，“这位女士好像有些眼熟。”
　　林汐囧，被院长称为女士的想来也没几个，倒是陆景行礼貌地介绍道，“这是贵校学生，我看着不错，就带过来了。”
　　院长受宠若惊，“谢谢陆先生的赏识。能被陆先生看上，是她的荣幸。”
　　林汐狠狠打了个冷战。什么叫被他看上？搞得她就像从事某种不正当职业似的。
　　陆景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汐一眼，眼里的得意溢于言表，不过表面上还是恭维道，“哪里，是贵校学生品学兼优，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林汐无语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客套着，感叹着自己大好的夜晚时光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酒席上更是一连串让林汐听着打瞌睡的交流。林汐野惯了，一遇到这种场景就浑身不舒服。更何况桌上坐的随便一个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随便哪个都能分分钟碾压她。
　　陆景行一点儿也不客气，酒杯能推的都推给林汐了。在这种情况下林汐本来就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拒绝他了。她相信，只要他拒绝，陆景行一定厚着脸皮再拿过来，到时候一来一往的，不被大家注意到才怪呢。
　　虽然平时出去玩的时候也会喝酒，可几杯下来，林汐就已经开始晕晕乎乎的了，看谁都有个重影。林汐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就开始傻笑。
　　陆景行暗笑，他发现林汐是个没心没肺的女生。他借着林汐的门禁时间快到了，要回去的理由，结束了晚宴。众人也不多留，于是便一一告别了。
　　出了酒店的门，冷风一吹，林汐清醒了些，迷迷糊糊道，“我在哪啊？”说完晃了下，陆景行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林汐看清眼前人，反应了片刻，目光灼灼地盯住他，好像要喷出火来，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奸诈。”
　　陆景行乐了，原来她是这样想自己的，问道，“你看清我是谁了吗？”
　　“陆景行。”
　　陆景行双臂环在胸前，来了兴致，“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这次林汐不考虑了，恨恨道，“阴险，奸诈，表面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个小人。”
　　陆景行危险地眯了眯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汐晃了晃，口齿不清道，“知，知道。”
　　她果然醉的厉害，否则这话在平时是绝对说不出来的，陆景行看着她欠揍的样子，考虑着要不要就把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最后还是伸出手命令道：“手机。”
　　“干什么？”
　　“给我。”
　　“凭什么呀。”林汐不怕死地反抗道。
　　“你不给我可抢了啊。”
　　林汐一把护住右边的裤兜，“我才不告诉你装在哪了。”
　　陆景行无语，“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活到现在一定很不容易”
　　林汐瞪大明亮的双眸仔细探究着陆景行，“哎？你怎么说和他们一样的话啊？你不会是沈妍假扮的吧。”
　　陆景行黑线了，他不再废话，从林汐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里面最上面的通话记录就是许恪。陆景行眯了眯眼，心情复杂地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会儿。林汐还徒劳地挥着手，“还我，还我。”
　　正在做高数作业的许恪正想的认真，突然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路。他拿起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婆婆。”不由露出个笑容。
　　“喂？”温柔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陆景行莫名顿了顿，突然觉得手上的手机有些刺手。他恢复了冷漠的样子，“林汐喝醉了，在楚王路街角处，二十分钟之内赶过来，否则后果概不负责。”
　　许恪愣了下，没想到说话的竟是个男生，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边起身出发边语气冷冷地问道，“你是谁？”那是雄心生物感到敌意后的本能戒备反应。
　　陆景行无声地冷笑了声，什么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许恪来的时候刚好将近二十分钟，他一下出租车就看到林汐歪歪倒在陆景行身上，上前就将林汐接过来，叫了几声，“林汐？林汐？”
　　林汐抬眸，看见是许恪，笑了，“你来了？我是不是已经回学校了？”
　　许恪道，“我们这就回去。”
　　许恪心里是有气的，无论是谁，看见女朋友醉倒在别人身上，不生气是假的。但他仍然礼貌性地对陆景行说了声，“谢谢。”
　　陆景行挑起嘴角笑了下，“客气。”然后便径直走向了停车场，不再理会他们了。
　　林汐有轻微的晕车，尤其是喝醉后更不能搭车，想着这里离学校不远，于是许恪矮身背起林汐，一步一步向学校走去。
　　林汐嘴里还喃喃的。“奸诈，坏蛋。。。”
　　许恪笑，“谁啊。”
　　“你啊。”
　　“我是谁啊？”
　　“陆景行啊。”
　　许恪气结，不说话了。原来他就是陆景行啊。跟别的男人喝的醉成这个样子，明天再跟你算账。
　　晚风渐起，吹在身上一阵阵令人舒服的凉意，街上的灯光亮的格外璀璨，照亮这片人迹稀疏的道路。偶尔有晚饭后散步归来的老人或是情侣经过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许恪不认识他们，却似乎透过身体的距离，感受到了他们身上岁月静好的平淡和幸福感。许恪突然觉得就这么背着她走下去，走一辈子，一直走到自己再也走不动了，也挺好的。
　　心里感到无比的安定和宁静，脸上笑容也渐渐加深。
　　后面传来林汐的大笑，“哈哈，我骗你的。”
　　“什么？”许恪宠溺地问道。
　　林汐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若是放在平时，她一定会因为许恪这种语气而害羞的，可现在脑子里乱乱的，怎么也想不清楚，索性不想了，“我知道你是许恪，我是气你的。”
　　许恪笑，“我好气啊。”
　　林汐得意道，“那就要像我一样，保持微笑。”
　　说着两手拉住许恪两边的耳朵，“前进吧，少年。”说完右手豪迈地往前一指，“目标，月球。”
　　许恪笑，想起了林汐初中时一指挂在嘴边的豪言壮语，说她以后要找个最喜欢的人，然后和他一起私奔到月球。
　　林汐的脑回路一直比较奇特，就像他一直搞不懂她为什么想着要到月球，还是以私奔这种轰轰烈烈的方式。现在他已经学会不去想这些了。只是想要跟随着她的脚步和梦想，她想去哪，他就带她去哪。
　　他问肩上的人，“你是打算和我私奔吗？”
　　肩上的人头一沉，睡着了，没有了声音。路边树上传来清脆的蝉鸣，缓缓流动的微风送来阵阵清爽的芳香，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二人之间缓缓流淌着，涌动着，那是幸福的感觉。
　　这个夜晚多么美好啊。
　　路灯将身后的影子拉的修长，两人的影子紧紧地融在一起，好像永远都分不开。许恪背着林汐，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走着，似乎要走到世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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