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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也不能这样做
姜茶算是喝不成了,宋奶奶便提议着让他们先收拾。
“我家只有三个空余的房间。”宋爷爷说,“你们跟谁睡自己分配好。”他抛下这句话,自顾自背着手上楼。
依藤连忙拎起自己的东西,两三箭步冲上了楼梯,跟在宋爷爷身后。
其他人纷纷反应了过来。
紧随其后的是宋大炮,他扛起两只箱子,上了两阶楼梯。
宋爷爷家的楼梯水泥浇注,边角不加修饰,全是毛糙的边,能在鞋底割出一道痕迹。楼梯两旁没有扶手,又狭窄,走一个人也要防着跌跟头。
一个大喷嚏叫宋大炮闪了腰,他险些跌下楼梯。他手上那箱子一悬,砰声落地,东西洒了个干脆利落、难以收场。
依藤向下张望,宋大炮一见她回身,对地上散落的衣物毫不留恋,三两步跨过拐角,跳进了二楼。
宋爷爷家的二楼四间房并一个厕所,围着中间的楼梯台,四间房相对着,里面的人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大炮闯入依藤选好的房间,轻轻带上门,缓缓步入。
依藤屋子不大不小,只有一张chuang,一只掉漆的柜子,一顶过时的纱网蚊帐,另窗前一盏吊线的黄灯。灯影照耀下,宋大炮伫立在下,算是多添了一个丑陋的摆件。
“干嘛!”依藤拦住他的脚步,拿起倚在墙边的笤帚和畚箕,清理地上的灰。
“看看呗。”宋大炮这边看一眼,那边看一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又打了喷嚏,他捂住了嘴,手上沾满了鼻涕。他从chuang头抽了一张纸,揩上一根根指头,比往时都要细致。
依藤朝他挥手,嘴里只有嫌弃他的话:“快走吧,大病毒。”
依藤自己却走出了屋子,提着一条抹布回来。宋大炮坐在她chuang边,还是不走。
“你干嘛?”依藤擦着木chuang头和柜子。
她又打开放日用品的箱子,把自己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搜罗在一块,在chuang头柜上摆整齐,再拿出枚背面有抓架的镜子,然后将枕头叠高了。
她手法利落,这些事情费了些许时间,但她还有空余留给给宋大炮徘徊的余地,端详了好一会这摆设,从另一只包里拿出保温瓶。
她走到房门前,这才对宋大炮警告到:“走不走,别耍流氓。”
宋大炮乜着一线黑的门缝,踱到门口。他敛着目光,思索片刻后,瞥了依藤一眼。
他低声道:“你先开门,看看飞机选了哪一个屋子。”说话的声音拐着弯儿,放缓里的语调极为刻意,仿佛他的心脏稳稳当当的,一点也不在意不在意的人,“我是说你看飞机的,你明白吗?不会这么笨吧。”
依藤按要求行动,向门外瞧了一眼,专瞧那甘明洵所在之处。
甘明洵帮宋飞机收拾完散出来的东西,两人抬着行李箱向上走。甘明洵先是一望,一眼与门缝里探出的依藤对上了,依藤想要与甘明洵交换视线,却只得了个仿佛的微笑。
依藤点了点头,发现自己看不懂。
她瞧着甘明洵进到对面的房间。
“甘师姐进了左边那个。”依藤予以宋大炮指点。
“算你还有些智商。”宋大炮瞪她一眼。
依藤抿着唇,掩饰着自己内心作恶的小激动:“呵呵,我不比你聪明,喜欢就喜欢呗,讲什么道义,你们男人……”
“你们女人……”宋大炮得了确切回复,还是杵在原地,他看了门一眼,又说,“外面还有没有人?我是问宋爷爷和……”他迈不开脚步。
依藤终究是对心上的笑痒忍无可忍,她一声呸,脚踹上宋大炮的屁股,把宋大炮踹了出去。
宋大炮踉跄出门了,依藤不给他回旋的机会,将门贴着的他伸在门里的脚按上。
门彻底合上了,门外一阵寂静。
依藤挨在门上听声辨位,只听见外头房门合上的声音,过了许久隐约有些脚步声,其他声音就像是藏匿在了某个边角死活不出现。她拧开门锁,从微掀的门缝里探出一只眼睛,一睹为快。
只是每一道房门都相似,从门底一个模子的黄灯影里瞧不出名堂,看出些灰倒是真的。
依藤还是仔细观察,许久过后,终于泄气了。
“这门!”她怪道,捶了一下门锁,下楼跟宋奶奶接了一杯水,路过楼道里,又端详了好一会每一个房门的构造。
她没能瞧见事情的结果,百无聊赖。见东西都收拾好了,她扑在chuang上看鸡脖,浏览了好一会,一条消息从任务提示栏里浮出。
特别关注:最爱布丁奶茶有了新回复。
她犹豫片刻,点进了新回复里。
消息没有让她失望,是布丁奶茶发给她的。
最爱布丁奶茶:我觉得还是你好看些。
这是一句极大的赞赏。
依藤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整个身子倾出了chuang沿,险些要摔下chuang沿。
她笑开了牙,捂紧了嘴,做贼心虚似得向左右打量,继续颤着笑,倒在chuang上仰望那条明易简洁的回复。
她疑惑起来:明明是那几个最简单的字,为何比其他的话更有力量,让她整颗心都跳个不停,叫她倒在了开心里头,死活起不来了呢。
她暗自欢呼,恨不能宣告世界自己有了第一个粉丝。
过了好一会,依藤终于平静了些,捧着手机,手指轻舞回复着。
依藤:谢谢夸奖(爱心)
最爱布丁奶茶似乎晚上有空,他立即回复了依藤。
最爱布丁奶茶:你们到了吗?
依藤:到了,很顺利。(爱心)
最爱布丁奶茶:是吗?你早点睡觉,别刷手机太晚了。
依藤:嗯嗯,谢谢关心。(爱心)
最爱布丁奶茶:我的关心你不用感谢。
依藤:还是谢谢,谢谢你成为我第一个粉丝。
或许是依藤太过热情,吓退了那小粉丝,布丁奶茶没有再回复。
渐渐地,那股劲头过了。
可她尚且意犹未尽,心肺发起热来,便脱了外套坐在窗下。
窗户被她打开了一扇,凉风拂落她脸上的热烘烘,吹一会风,她手臂渐渐僵直,这时候她感到有点冷,想去加一件衣服。只是音调一响,她还是立时点开了回复。
最爱布丁奶茶:我是你的第一个粉丝?
依藤:对啊。
最爱布丁奶茶:粉丝是喜欢你的人?
依藤:对啊。
最爱布丁奶茶:你喜欢粉丝吗?
依藤:喜欢。
最爱布丁奶茶的回复断在了此处。
依藤左右等不到,便去洗漱。她挂心布丁奶茶,躺在chuang上,想着要睡觉,手却还举着手机。
她第五次打开屏幕时,最爱布丁奶茶的回复列表还是一片沉寂。她脑海里不禁冒出了许多古怪念头:
布丁奶茶是男还是女?若是男的,他此时肯定在跟女友讲情话,当然要先把偶像放在一边,但如若不是,自己无法第一时间回复,他肯定也是辗转难眠。
若他是女的,肯定要早睡,要不然皮肤不好还伤身体,这样做理所当然。可如若不是,自己没第一时间回复,他肯定要失望了。
这样状态维持了很久,久到人声消失殆尽,连风里都不再有夜鸟扑棱翅膀的声响。
她终于熬不住了,身体一阵发热。她又看一眼手机,只好将那粉丝暂定做半男半女,决定欣然去睡。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人叩响了。
“谁?”她警觉地应到。
“姐,出大事了。”门外宋飞机的声音很焦急。
“什么?”依藤从chuang上坐起,肩膀暴露在凉气里,她打了个激灵。缩手缩脚地下了chuang。
她打开了门,让宋飞机进来。
还没有开灯,宋飞机就将她推搡着向外走。
或许是肌肉热胀冷缩,她腰上渐隐的疼痛在这拉扯中重新滋长。她低吟了一声难受,挣脱了宋飞机的钳制。
她还没发火,注意力立即被宋大炮压低了的、毫无逻辑的话语引去了全部注意。
“我……我……”宋飞机说了几遍,都未将事情说清楚。
依藤没了耐心,叫他直接将自己带过去。宋大炮拖着依藤向房里快走,依藤几乎是被他用蛮力抛进房里。
她腰痛发作,走进他屋子的灯光里,昏黄的光叫她眩晕。她勉强辨清了前路,揉揉眼睛,清醒了许多。
宋飞机屋里的摆设和依藤屋里的大致相同,当地一张老式大chuang,被子上鼓着一个大包,让人想不到是什么东西。
宋飞机掀开那包,展示了通红的、熟透了的宋大炮。
宋大炮此时光着身子,只着一条短裤,在被掀开被子的情况下,一动不动的。因为着了风,他咳嗽了几声,高大的身子蜷成了一团,紧缩着,仿佛被热水煮着。
他很可能生病了。
“我以为哥不睡在这里。但是我睡着睡就觉得有点凉,一转身发现我哥躺在旁边。我都把门锁了,他哪里进来的……”
“我推他,可他睡得死死的,我也没法子,但是他突然好烫啊,我热得难受,只好来找你了。我哥他……”宋飞机解释些他自己也不懂的东西。说到关键处,宋飞机便没了主见,句子又倒又拼,听的人只能听到一团含糊的字。那些字毫无关联,拼命挤占着理解。
依藤不再执着理清事情经过。
她摸摸宋大炮的脸,猛地缩回了手。
“不会吧。”她抓抓脑门,同宋飞机一般无二了,“宋大炮发烧了。”
在这穷乡僻壤,四处全是田的地方,找一家诊所怕都要大费周章,宋大炮怎么能现在发烧呢?
她捂住自己的脑门,又去摸宋大炮的脑门,深吸了口气。
在宋大炮发烧这句子上加一个高字,宋大炮发高烧了。
“他怎么进来的?”依藤摸着宋大炮的脖颈,给宋大炮重新掖紧被子。
“我不知道,我锁了门的。”宋飞机折下两根粗眉,极为苦恼。依藤环顾四周,向着玻璃窗快走,向外一望,窗外那平台上的一只鞋给了依藤解释。
依藤终于想到了什么。
炮哥不会是为躲甘师姐跳窗逃了吧。
她呢喃着:“炮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宋飞机不明就里:“怎么样了?”
“行了,你先去我房间里睡。”依藤指挥到,在宋大炮chuang前来回踱步,自我解说着办法:“刚刚接水的时候看到药盒了,就去那里拿药。还有得把温度降下来,拿冷水给宋大炮擦,我……不对不对,”她决定先做了再说,一见宋飞机还缩在身前,将这孩子推出了门,推进了自己房间里。
她示意宋飞机安心去睡,转身进了楼道里,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台,她沉默了一会。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灯。”
依藤靠声音给自己提示,摸上了记忆中的开关,打开开关,但是灯没有亮。
她又将那下面的开关扭了个遍,灯还是一盏没亮。她又去试其他的灯,还是没有见到一丝亮光。
这耗费了很长时间,她在楼梯间里走来走去,撞到了好几番东西,终于停下了。她扶着墙面,狠抓头皮,冻僵在楼道里的身子有了一丝知觉。
最终,她决定摸黑下楼拿药。
楼梯是更险峻的地方,黑暗中,一节节楼梯甚至没有分明的界限。
她只能用两只脚摩挲楼梯边界,试探着前路,一步一步向下挪;而她两手全傍身前,只是个摆设了;她的腰更是个负累。
一旦她……
她一脚踩空,滚下了楼梯。
好在底下没有危险的东西,她摔在地上,只得了钝痛。但这钝痛也够她消解好些时候。
不一会,她身子麻了半边,一边挨着,一边喘了几句□□,实在说不话来。疼痛里,她闪过一丝念头:这样摔在这里,她起不来,又叫不来人,不冻死也痛死。
依藤哽着牙关,从地上支起身子,正好对着门边的窗。
只见窗帘犹如鬼影般乱舞,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整个翻了过去,显露出后头半掩的玻璃来。
玻璃上倒映出一张挤扁了面孔。
“鬼!”
依藤吭哧着,从地上挣扎起来,踉跄着向边上躲,一脚绊倒在木沙发上,再也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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