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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乌云渐密，明亮的月光被黑暗一点点吞噬，阵阵的阴风笼罩着整个义庄。缺了一角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嘎作响，挂在门前的白色灯笼在风中摇摆，其中烛火摇曳，时明时暗。
“吱嘎……”
夏康推开破败的木门，四下寂静，毫无生气，偶尔听见义庄之内的白色绸绫与阴风唱和的声响。
每往前踏一步，沈鸢便不自觉的靠近夏康一些，屏住呼吸，四下打量：上挂白绸，下生杂草，一排排棺材摆放在院中，偶尔可见散落在地上的纸钱。只有中间空出来一条一人多宽的小路通往前方破败不堪的房屋。
“莫不是害怕？”夏康见沈鸢拽着自己的袖子，忽的开口问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沈鸢一跳，转过头对上夏康那双眼睛，心脏还怦怦地跳着，连忙松开手，强颜欢笑：“真是笑话，本郡主武功高强，又是皇室之女，怎会害怕！”
沈鸢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卷起散落在地上的白色圆形纸钱。沈鸢见一个不知名的白色物体迅速向自己面门扑来，吓得脸色苍白，说时迟那时快，左腿后退半步，右手宝剑出鞘，动作行云流水，一剑挥下将那吹来的纸钱劈成了两半。
夏康见沈鸢如临大敌的模样，在暗中偷笑，开口说道：“难怪你害怕，像你们这样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哪里见过这般场面？”
“你在嘲笑我？”沈鸢依然举着宝剑，斜眼向夏康看去。
“岂敢，岂敢！”夏康唯恐沈鸢劈了自己，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若换成其他女子，恐怕早就吓晕过去了，郡主却能如此英勇，比那些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要强了百倍不止啊！”
夏康见沈鸢收了宝剑，指着前面破败的房间说道：“郡主，可要随我一同进去？”
“来都来了，还能退回去不成？”沈鸢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嘴里一直默念着：一身正气，鬼邪莫侵……
殊不知这幅模样落在夏康眼中却似一慷慨赴死之人，夏康暗自偷笑，摇着头迈步跟了上去。
推开木门，夏康一眼便看见正擦拭尸首的夏飞。
“回来了，验尸结果如何？”夏飞头也未抬，全神贯注的检查着陆安身上的伤口。
“还未来得及验尸，不过我把尸体带回来了！”夏康放下肩上的麻袋，开口问道：“兄长，你可知府衙发生了何事？”
夏飞眨眨眼睛，好奇地看向夏康。
沈鸢见夏康卖关子，抢先说道：“有人纵火烧了后衙！”
夏飞继续眨眼看向沈鸢，见沈鸢和夏康暗中较劲，不觉莞尔。
夏康败下阵来，将完颜复的尸首抬到木桌上，“准备验尸吧。”
“将这个抹在鼻下！”夏康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沈鸢。
“这是什么？”沈鸢好奇的摆弄着瓷瓶。
“麻油！”夏康说着，又将手中的姜片递给沈鸢，“把这个含在嘴里！”
沈鸢不明所以，带着疑惑将姜片含在嘴里，虽然口中辛辣，但萦绕在鼻尖上的恶臭尽无。
夏康神情专注的检查着完颜复的尸首，仅有胸口处有一细狭的伤口。夏康复又检查一遍陆安的尸身，发现伤口一模一样。
“如何？”夏飞见自家兄弟眉头紧皱，出声问道：“这二人可是同一人所杀？”
“没错！”夏康点着头，倒酒洗手，“这二人浑身上下仅有一处伤口，胸前的伤口细狭明显是匕首所致，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同一凶器所为，只不过二人的死因不同。”
“死因不同？”沈鸢看着夏康更是疑惑。
“不错！你看……”夏康指着完颜复的尸首，说道：“完颜复的伤口很浅，所以并不是被匕首插.入心脏而死，再看他遍体小疱，肤色青黑，两眼突出，嘴唇破裂，两耳肿大，腹中膨胀，肛.门红肿，十指青黑，虽然我用清水擦拭，但眼角鼻孔皆有黑色淤血流出，由此可见是中.毒而死，这就说明凶手唯恐不能杀死完颜复，所以在匕首上淬了毒.药！”
“再看陆安的尸体，虽然尸体也有这些症状，但是颜色很浅，这就说明他在毒发前便已身亡，血液流通不畅，所以毒素蔓延得慢。再看他胸前的伤口，细狭且深，皮肉翻开，不过那人没有料到陆安的心脏与常人不同，所以没有当场毙命，而是流血过多而死。”
“如此便能排除郡主行凶的可能！”夏飞站在一旁，见自家兄弟认真的模样，心中甚为欣慰。
“这二人中了什么毒？”沈鸢也凑了过来，开口询问。
“我虽谙熟刑狱，但并非医者，郡主可算是问住我了！”夏康摇着头，沉思道：“不过，在下却有两种猜想，其一，凶手知完颜复武功高强，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才在匕首淬毒。其二，我们可以想想，什么人用毒匕首做武器呢？”
“你是说江湖杀手！”沈鸢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若是买.凶.杀.人，那可怎么找啊？”
“若真如郡主所言，这案子也就简单了！”夏飞叹了口气，心下沉重。
“这是何解？”
夏康开口替沈鸢解惑：“郡主常在京畿，自然对那些江湖事不甚了解，这江湖上有一杀手组织名叫听雨阁，旗下又分两个分部，一是听风楼，负责收集天下情报。二是血雨楼，他们培养杀手并负责杀人。听雨阁杀手遍地，而这个听雨阁的阁主身份十分神秘，至今无人见过他的模样，也不知是男是女。”
沈鸢静静地听着，真没想到江湖上还有这等组织，心中更是向往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
“若是听雨阁的杀手所为，我们去血雨楼在大梁城的分坛，便能找到线索。”夏康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和兄长都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只有熟人才会十分了解完颜复，并且让完颜复不设丝毫防备将其骗入万花楼后巷，近距离把匕首插.进他的胸口。”
“郡主果然聪慧！”夏康点头，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夏飞皱着眉头，心下奇怪：自从夏康二人进来后，这味道便有些奇怪。
“大哥，我和郡主可是什么都闻不到，不像你异于常人忍受得了这尸臭！”
“不，你闻闻，这味道的确有一丝古怪！”
“尸臭哪里会有……”夏康笑了一声，见夏飞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只得将口中的姜片吐出，凑到完颜复尸首旁边闻了闻，“大哥，确实古怪，貌似是一种香料。”
夏康又认真检查了一遍尸首，从鞋底下发现了一些细碎的草叶。
“是这个东西的味道，原本以为是一些普通的草叶，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夏康仔细端详后将证据收好，“想来是在争斗中无意间将凶手腰间的香囊划破……”
“这香囊也有可能是完颜复的啊！”
夏康摇头：“现场没有任何东西，如果这香囊是完颜复的，凶手为何要多此一举将破碎的香囊拿走呢？这香草的主人，便是凶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夏飞开怀大笑，拍了拍夏康的肩膀：“恐怕用不了五日，便能破了这桩血案！”
“此话还是等抓住凶手再说吧！”夏康躲开夏飞的手，对沈鸢说道：“天色已晚，在下送郡主回府？”
沈鸢心中也十分欢喜，见夏康如此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冷眼说道：“不必！”
“那你我后会有期？”
“本郡主倒是希望与你永不相见！”沈鸢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义庄。
夏飞一边整理着药箱，一边说道：“臭小子，那可是郡主，你可别癞□□想吃天鹅肉！”
“总是口是心非！”夏康望着沈鸢的背影，靠在棺材上，调笑道：“兄长，我若是癞□□，那你又是什么？”
“臭小子！还敢以下克上，不尊兄长！走，待回家收拾你！”
“唉……”夏康见夏飞也走了，连忙喊道：“大哥，你忘记拿药箱了！”
“你拿着！”
夏康拿起地上的药箱，叹了口气，随夏飞回家。
“明日，为兄要去会会那人，你就留在家中！”
“过河拆桥！”夏康出言调笑。
“哥哥我这是卸磨杀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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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①本文中所有验尸方法和尸体死后呈现的模样尽皆参考了宋代宋慈的《洗冤集录》，但并非照搬照抄，而是学习后化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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