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时你在想什么

作者:袁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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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时你在想什么(第三章)②


      我在超市工作了以后,与老蒋照面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我每天早晨起来去上班的时候他还在沉睡当中,晚上他回来基本都已经十点左右了,身上带着浓浓的酒味,俩人说两句话就各自睡觉了,而且隔个两三天他晚上就彻底不归。老蒋依然坚持让我去他所在的公司上班,可每次我都拒绝了他的好意。
      有两次晚上做梦都梦见了阿千,醒来后全然不知是怎样的梦,只记得有她。她的侧脸一直在我心中徘徊,我自然很急切的想再次见到她,可总觉得未通过老蒋而独自见面有些不妥只好作罢。
      有一次阿千兴冲冲地打来电话,“这几天有空的话,和蒋一起来我们学校玩哦,顺便还可以给你介绍女孩一认识哟。”
      “去倒是可以,认识女孩还是算了吧。”
      虽然答应了她,但因为我和老蒋工作的原因,最终还是没能去成。
      隔个两三天,下午下班了以后,我都会出门独自散步。从小区门口出发,走到公园里,在湖边转一圈,再从另一个出口出来,在路边等待信号灯,然后走到对面。再顺着这条马路直走一个路口后,左拐到一个工厂区。路线始终只有这一个。一来,我害怕自己走丢,二来,自己发现在这条路上行走的时候思考问题通顺了许多。此生,我想我不会走丢且走的最长的路应该就是这段了吧。
      有时走得累了,就把大脑放空,去湖边捡一些鹅卵石学着阿千那天丢石子的样子打起水漂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不尽人意。但扔了几天似乎掌握了一些要领,于是愈扔愈好,技术已经完全和阿千可以媲美了。有一次,一个小男孩也在湖边学着我的样子打水漂,但总不得要领,我看着着急,就大方地教起他来。
      每次重新走过这条路,都会发生非比寻常且又有意思的事。有一对花甲夫妻经常躲在公园湖边我打水漂捡鹅卵石后边的树木中跳交际舞,被我撞见后,俩人尴尬地转过了身去。那天和阿千踱步时我并未发现此处有一座工厂,有一天我正站在工厂高墙外端详时,突然一个粉红女郎雷厉风行的爬上墙头。我俩都被吓了一跳。她下来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口香糖递到我手上,并摆出恶狠狠的表情用大拇指蹭蹭鼻子,然后转身消失在街头。最搞笑的当属那次刚好碰到学生放学了,我在路口正等着红灯,一个小女孩的自行车车链子掉了,我自告奋勇给她现场修好,没想到我在路边折腾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安好。最后我还是让她把车子推着回去吧,小女孩走着走着回头做个鬼脸并说:“讨厌鬼!”
      现在,去这条路上散步越来越让我重视。

      圣诞节前一周,下午下班以后我跟往常一样,换了衣服和余叔道别后在超市里买了些蔬菜准备回家做饭。刚一出超市门口,就看见老蒋低头抽着烟在广场上来回踱步。
      老蒋一看见我就迎了上来,“等你半天了。”
      “怎么?有事吗?”
      “先跟我走再说。”老蒋说着就拉着我往路口走去准备拦车。
      我喊道:“菜,我买了菜今天准备做饭呢。”
      “走,放在家里,今天在外面吃。”
      我提着菜和老蒋回到家里放在了冰箱,然后和他一同出来。路上他一直沉默的抽着烟,我以为是阿千出了事,好几次想开口问他,却都强忍了下来。
      在小区门口坐上车,老蒋向司机告诉了去处,这时才开口,“赚到钱了。”
      我松了紧绷的神经,长舒了一口气。
      老蒋把玻璃打开,让风吹着自己。
      我心情平静了后,掏出烟点着,“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老蒋见我抽烟,把玻璃关上了些,“我努力工作得到酬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何值得开心的。”
      “怪人一个!”
      我继续抽烟,老蒋一声不响地看着窗外。车子在快进入市区的时候慢了下来,拐过几个弯,停在一家餐厅门前。
      老蒋给司机付了车费后,就带着我进入了里面。一家装潢优雅的西餐厅,窗子上都拉着一层纱布窗帘,昏暗的灯光让里面的客人走起路来总显得小心翼翼。门口两排是用两米多高的木材隔离起来的许多独立餐桌,中间则是一些普通的桌椅。我和老蒋被侍者带到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因为刚刚时过六点,食客还不是很多,二楼只有一对情侣坐在墙角的位置上边等着上餐边谈论着什么。我和老蒋将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侍者拿来了菜单。老蒋要了蜜汁三文鱼、意式乳酪沙拉、香炸猪排,我则点了土豆焗通心粉、罗宋汤,本来我想点红酒椒香烤羊排,可老蒋说一会要喝点烈酒,让我换一个。于是我又为俩人加了一份木瓜什锦沙拉,把羊排换成了茄汁肉丸焗面。老蒋跟侍者要轩尼诗VSOP,却没想到店内今天刚好没有。老蒋起身准备去附近购买,侍者刚准备开口对老蒋说话。
      “给你开瓶费!”说着老蒋就走了出去。
      看起来老蒋经常光顾这家店吧。
      老蒋出去后,我跟侍者要了杯柠檬水,很快就端了上来。窗外暮色瞬然降临,餐厅的灯光逐渐亮了一些。街道上下班赶回家的人群络绎不绝,一辆BMW525Li型轿车驶到餐厅门口,一位侍者出去引导车辆停在停车位上。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侍者领他们进入餐厅。我一直看着楼梯口,那俩人没有上来,应该坐在了一楼。
      侍者端来意式乳酪沙拉时,老蒋手中提着酒瓶赶了回来。
      我看着已然被打开的酒盖说:“这点路你都得先喝点?”
      老蒋笑了起来,“这世道,假的太多,买的时候当场打开尝了一口。”
      “真的假的?”
      “真的。”
      侍者拿来了加了冰块的酒杯,拿起酒瓶准备倒酒,我打断他,从他手中接过酒瓶,道了谢并告知他我们自己倒。
      侍者离开后,我在两个杯子中各倒了一指节高的酒,然后端起杯子和老蒋碰了一下,抿进一口。一股暖流从喉间急速地穿过胸膛直抵胃部。
      老蒋举着酒杯,看着冰块融化的水流融入酒液之中,“这酒喝起来真不赖。”
      “价钱也不便宜吧。”
      “你猜猜,多少钱?”
      这时两位侍者将其余的餐品用托盘端到了桌前,并一一放在了桌子上。
      我估摸着这瓶酒的价钱。
      “哎,管他多少钱,好喝就是了。”老蒋说着举起了杯子,我再次和他碰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老蒋在杯子添了酒后,俩人开始沉默地吃饭。我将土豆焗通心粉尽数吃完,老蒋先吃起了猪排。
      餐馆的食客逐渐增多,有两对年龄与我们一般的情侣坐在我和老蒋的隔壁。餐馆里响起了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王菲的《暗涌》、薛凯琪的《男孩像你》、彭家丽的《何故何苦 何必》、陈慧娴的《飘雪》。基本上都是一些老旧的粤语歌,我疑惑从何时起大家跟我一样也迷上了粤语歌呢?
      老蒋吃完了猪排,我开始吃焗面。
      我终于按耐不住,询问老蒋:“今天怎么没叫阿千?”
      老蒋吃了口三文鱼,表情难受的喝了口酒,放下餐具,可能对这家餐馆做的蜜汁三文鱼不很满意。他掏出烟,把烟放在手中,用手指捏捏烟身,“她最近都挺忙的,下个月就要放假了嘛,考试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蒋夹了几口沙拉,点着了烟。我将焗面吃完,也点了一根烟。
      “我本来以为,我过来通过努力可以重新与她在一起。”老蒋在空中吐了一个烟圈。
      “完全可以。”
      “现在看起来,不能如愿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得一样,我并不是她所追求的那种人。她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其实心里非常脆弱且强硬的很,有些东西嘴上不说,心里却如何都接受不了。而且之前我认识的阿千已经和现在的不能够同日而语了。”
      老蒋举起杯子,我和他碰杯,俩人各自抿了一口酒。
      我深了一口烟,说道:“对于阿千,我或许还不是很了解,但你去努力总是没错的。”
      老蒋忽然自嘲似得起身,走到二楼的服务台前,和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陈慧娴的《飘雪》戛然而止,响起了老鹰乐队的《I Can’t Tell You Why》。老蒋随着歌曲的节奏扭动了几下身体,过来坐下。
      “喂,你可清楚,有些事,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的。而且我现在觉得,我越努力去了解她,就越发的不了解她。纵然可能之前我从不会去了解一个人,现在做起来会有一些方向或者方式上的问题,但也都不是很离谱。她隐隐约约有种强烈地拒接任何人的意识,我确信不是她故意的,有时候也能感觉得到她的确想向其他人推心置腹,但总会遇到问题,措手不及。也就是说,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在我如何努力上了,而是她自身下意识的防御太过于厉害,且对我这种人完全不认可。”老蒋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我琢磨着老蒋的话语,抿了口酒。
      《I Can’t Tell You Why》结束,响起了老鹰乐队的《Desparado》和《Hotel California》,老蒋真是对这支乐队钟爱之极。
      “那你准备怎么办?”我将烟蒂扔在烟灰缸里,把柠檬水朝烟灰缸里倒了些,烟头“滋”的一声被水浇灭。
      “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总要找到解决的途径。”
      “解决的途径在阿千的身上,总不会是我简简单单对她说一声:‘那,我现在想跟你在一起。’然后我俩重归于好吧。”
      老蒋无奈地耸耸肩,抿了口酒,起身去卫生间。我拿起餐具吃了一口他的蜜汁三文鱼,确实味道不怎么样。然后把木瓜什锦沙拉移到跟前,边吃边听着隔壁人群的谈话。他们似乎在商议着圣诞节如何度过的事情,意见不是很统一,两位女孩提议留着学校和同学一起,而两位男孩却建议四人出去KTV唱歌或者酒吧。
      木瓜什锦沙拉被我吃的剩了一半时老蒋从卫生间回来,我与他再次喝酒。
      “关于我和阿千的事,就看阿千如何处理了,你知道我一点也不想把心思花在这些东西上。”
      我不知如何回答老蒋,只好沉默地吃着木瓜什锦沙拉,老蒋则不停的喝着酒。
      我俩沉默地听着歌曲,老鹰乐队的《Hotel California》结束后,并没有歌曲响起,餐厅里的人把说话声都降低了下来。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在扩音器里用各种美好的语言祝福着正在餐厅里用餐的一位食客,说完后响起了生日之歌。现在的餐厅为了招揽客户真是想尽了办法。
      生日之歌结束后,又放起了粤语歌曲,郑中基的《无赖》,梁汉文的《七友》,李蕙敏的《你没有好结果》,彭羚的《你未讲过》,陈柏宇的《你瞒我瞒》,谢安琪的《钟无艳》,古巨基的《必杀技》。
      我和老蒋一直沉默地抽烟、喝酒,期间我将木瓜什锦沙拉尽数吃完,老蒋最后才吃起他的意式乳酪沙拉,罗宋汤他似乎并无心思动,我庆幸般的移到跟前,拿起勺子,三下五除二就吃光。
      酒喝到剩了一半时,老蒋叫来侍者将剩下的存了起来,并说:“不喝了,再说会话,一会咱俩去好好享受一下。”
      “享受?”
      “总不至于死板到底吧。”
      “好吧好吧。”我已猜到我们一会要去的场所。
      侍者拿来存酒卡和笔,老蒋在上面签了字,然后一分为二,自己将一片装在了兜里,一片给了侍者。
      “那阿千马上就要工作了,安排的怎么样?”我问道。
      “她没说过,我想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插手这种事。”
      “又一个自我主义者。”
      “她可完全不是哦,这样说吧。以前的时候,她可是家里学校的乖乖女,认真学习成绩理想,没有过多的考虑其他。而现在她似乎发现之前的自己了无生趣,于是就变得独立起来,这样一来,或多或少对之前所处过的事情有了否定。可能这几年来,她一直处在这种状态当中,然后就出现了刚才我给你说的下意识的防御,对我以及好多事情的不认可。当然在很多与他人有交涉的事情上,她肯定会考虑到别人,但是在与任何人无关的事情上,她现在绝对会率性而行。”老蒋看着窗外。
      “她是一个坚强的人。”
      “坚强到了极致。”
      我笑着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不会花时间去了解一个人吗?”
      “似乎已经晚了。”
      “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很有可能所有都早已结束了。”
      “额。”
      我去卫生间漱了漱口洗了把脸,醉酒的昏沉此时有些减轻。回到座位时,旁边的四人结账离开,老蒋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街道上的信号灯。
      老蒋叫来侍者结账,付了款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说:“走!”
      我和他离开餐厅,行走在大街上,因为刚刚喝了酒的缘故,不觉得寒冷。街上的人纷纷都缩手缩脑瑟瑟发抖地疾步前行,马路上不时有车辆驶过,将俩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又迅速缩短。街边的餐厅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偶尔有一个人蹲在路边的树下呕吐着。有些靓丽女郎在如此寒冷的夜晚穿着单薄的衣裳挽着大肚男趴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而惹得他哈哈大笑。年轻的情侣搂在一起边走边说着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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