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语诉衷肠

　　我叫李小浪，今天是我踏入大学校门的第一天。还未入十月的天，就分外阴冷，整个校园以灰色为主色调，广播里一直放着《北京东路的日子》 。为了锻炼新生的独立自主能力，学校还真的是煞费苦心，把前来的家长挡在楼外看着自己的孩子提着大包小包排着长长的队伍进楼里交学费。新生拥挤在报道楼外，人声嘈杂，说不清是因为兴奋还是不安。一整天的时间里，我都感觉懵懵的，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档案袋从手中滑落，哎，怎么回事呢？隐隐的不安，感觉生活从此会变得不同。
　　报道后，和爸爸妈妈收拾好床铺，爸爸妈妈就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宿舍靠边的一张椅子上，默默地看着舍友和舍友的爸妈热火朝天地收拾床铺。我是一个复读生，经历了整整一年的抉择历练最终才好不容易考取眼前这所大学-------一所公立本科的艺术院校。上学之前听爸爸妈妈说艺术大学里面有很多同性恋，害怕被别人误会，我用了一暑假的时间，把自己的寸头留到盖住自己的耳朵的头发长度。至于一直以来众人问我的问题：你为什么留短发？你为什么穿男孩的衣服？我都这样回答：我脑子不好使嘛，短发可以聪明一点。留寸头穿女孩的衣服很不搭好不好，当然是穿的男孩点更帅啊！呃，确实很牵强。但是还好，已经军训两天了，都没有问我那个我一直以来最害怕的问题：你是les吗？
　　下午吃完饭，舍友们相跟在一起在学校里游荡着，和我共一排的是李鱼和李小可。后面跟着我们的是剩下的几位舍友，江琪、刘洁、金灿灿。我是第三个来到宿舍的人，和李鱼、李小可多多少少说过两句话，最先添加彼此的□□，微信，再加上我们三个人都姓李，心理距离自然亲近。我和江琪一起打过一次热水，但也没怎么说过话。第一天只觉得刘洁挺漂亮，但是这两天越发觉得那天一定是错觉，细看这女孩的皮肤还是很黑，外貌也不是很出众。印象最浅的是金灿灿，只记得她来的那天自己铺床，自己贴墙纸，完全不用爸妈帮忙，很利索。但是一闲下来，也是腼腆的狠，不愿多说话。六个人跟在一起，只有李鱼和李小可滔滔不绝的说着说那，自然而然我也插不进话，和江琪、刘洁、金灿灿并排着走。慢慢地开始一起吐槽学校灰色的大土楼，缺少艺术学院该有的感觉。不知怎么的，话锋就转到我的身上，刘洁拉着我：你头发那么短，是les吗？当时不懂事，觉得被人说是les是一件很受羞辱的事情，但是总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在活得为数不多的年纪里，我把我的沉默看作是一种懦弱，他人无心的一句伤害话语，最先激起的总是委屈，等委屈散尽，愤怒感才姗姗来迟。我耳根发红，不耐烦的说：“不是啊，你是有多老土，短发就都是les吗？”金灿灿、江琪聊起了其他，才最终化解了这份尴尬。
　　沉默的性格加上这份总被人误解的隔阂，让我觉得有些压抑，躺在床上总是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耳钉处有些痒，摸了摸竟然摸到一手血。糟糕，刚打的耳洞，竟然在这时候发炎了！外面还在下雨，宿舍里拉着窗帘，舍友大都在睡觉，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忍着快要流出的泪，撕了一块纸，胡乱的擦干净耳朵上的血。躺进冰冷的被窝，看见对床的金灿灿也在翻来覆去。在众人都睡着的时候，还有人陪着我醒着，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暖，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补银行卡相关信息的时候，大家嘻嘻哈哈的排队，不管先后顺序。李小可本来在我后面玩手机，当组织纪律的师哥说道五个五个人进的时候，她一把把我推到后面，我一下就懵了，但是委屈感又一次早早来临。我憋着怒气不说话，后来师哥又说都可以进，我便也进去了。后来才知道排这么长的队伍只是为了开办网银的时候，我又气又恼，金灿灿早早地办好了，便要回去。我拽着手里的表格撕成几条，和金灿灿说我们一起走吧。
　　外面还在下着雨，宿舍里六个人没有伞的人也只有我一个。金灿灿撑开她的小花伞，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让我凑在她小小的伞里。回去的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还是觉得暖，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竟发现也没那么生气了。
　　之前还是觉得李小可这个人白白嫩嫩，声音不错，待人热情，会是个顶好的朋友。真的是没有想到，在还没有相互了解的情况下，仅凭这一件事，我就已经开始讨厌她了。没过多久，她也回到宿舍，抱怨排队的人太多了，自己也就回来了。最后又补上一句：没事，反正我妈也在银行上班。我躺在床上，对此没有一句看法，所有的一切都憋在心上，化成一万句呵呵呵在心间飘过。
　　宿舍六个人，在此时就开始要形成小阵营。我虽然对李小可有些不满，但是无奈没好意思拉下脸去，和金灿灿、江琪、刘洁玩到一道，还是和李小可、李鱼维持着表面的阵营和平。一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我无心吃饭，趴在桌子上迷瞪。李小可、李鱼开始吐槽刘洁起床动静大的事情，说着说着就上升到讨厌刘洁的地步。我都听到了耳朵里，突然觉得和李小可、李鱼没有再相跟下去的必要了。虽然刘洁确实平日收拾东西的时候动静是大点，但是背后说别人真的是不厚道呢！
　　中午军训结束，我身体虚脱的很，眼看着李鱼和李小可迅速搭伴，向学生餐厅走去。周围乱糟糟的，他们就这么遗忘了我。我好想喊一声，但是也觉得自讨没趣。我站在原地，打算就这样回宿舍好了。刚转身，金灿灿在我身后开始喊我的名字，“李小浪，他们呢？”我支支吾吾说：“他们......人太多了，我没看到他们。”金灿灿说：哦，这样啊，走吧，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江琪和刘洁也这样说着。我向来被动，听到金灿灿主动要我加入他们的队伍，也是激动。但是走到餐厅的时候，一摸兜我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饭卡。他们都纷纷去打饭了，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江琪。我走了过去，问道：“我可以先用一下你的饭卡吗？我......我忘带了。”江琪抬头看了我一眼，笑笑，把饭卡递给了我。当时不知如何形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要自己记住，在这个大学第一个和我去打水的人是江琪，第一个把饭卡借给我的人也是她。一些细小的动作语言总在特殊亦或是陌生的环境下变得尤为重要，也成为了自己最初选择她或他成为朋友的最初契口。吃饭的时候，我胡思乱想的同时狼吞虎咽，似乎要将所有的感动就饭咽下。
　　晚上的时候，感觉耳钉旁疼的慌，想把它摘下，却发现耳钉后塞竟然长到了肉里面，从外面一点都摸不到了。我忍着疼想要拔下，最后还是把自己疼哭了。最后我怀疑这样奋力撕扯，耳朵会不会就这样掉下来？我不敢再动它了，也不知如何是好。一连好几天在他人面前，我还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同时也期待最好不要被他人发现。那样该多糗，我会成为最大的笑柄。谁知道，我的耳朵竟然慢慢地发炎，肿胀，像是一颗熟透的葡萄，挂在我的耳后。李小可和李鱼最先发现我的异样，鼓励我对自己狠点，把耳钉拔出来，我没有理她。金灿灿说打耳钉好恐怖，以后再也不要打耳钉。
　　高强度的军训下，李小可好几天感冒高烧，大家回到宿舍便安静地洗漱睡觉，谁也不想再说些什么。熄灯后，却也总听到细细簌簌的抽涕声。李小可、李鱼、金灿灿、江琪、刘洁都来自外省，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一来就在烈日下暴晒踢正步的感觉也着实不好受。那天晚上，我感觉我自己没有那么讨厌李小可，也开始同情其余的几位舍友。虽然我的耳朵发炎，最近也越来越难受。
　　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给导员打电话请假让我回家来。导员通知我，我必须先去找学生处的主任签字。在学校到处打转，好不容易我才找到所谓的主任办公室。主任坐在办公桌前，惬意的吹着空调。我说明来意，主任推推眼镜，让我先去找导员批假条，我说是导员先让我来找他的，主任咳嗽一声，说那我不管，要按照程序走，你先去找导员签字。
　　我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给导员打电话。导员让我去她办公室批好假条，我便又去找主任签字。主任看了一眼假条，抬起眼透过金丝眼镜打量打量我，说：你因为什么事？回家干嘛？我给他看我熟的发烫的耳朵。他说你去医院好了，就不用回家了。随即把假条朝我这边一丢，又开始伏在桌上写字。
　　初来乍到，我遇到的不是一个大学因有的广博胸怀，反而被各种各样的繁琐陈规碰了一鼻子灰，着实让我扫兴愤懑。最后等我再次回到军训训练场地的时候，方才知道因为我用中午的时间解决请假的事情，连累那么多人因为我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多小时。导员到的时候，教练才恢复了训练。我心里确实愧疚，却更多的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最后导员让我和一个有腰伤的病号男生一起去医院，男生说话随和，心里却也觉得我麻烦。他本来想找附近的小诊所解决我的问题，当得知我还得去大医院的时候，显得更加不耐烦了。一个人坐在手术台上，感觉这耳朵里的脓液一点一点的流出，仿佛在迎接新的生命。我感觉我像一只软蛋壳，在大学的环境中到处碰壁，随时面临着被社会淘汰出局的危险。说到底，就是脸皮薄，太软弱。小浪啊，小浪，你要学会坚强。
　　从医院回来，得知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可以跑出去换药的时候，我像是换了一个人。和舍友插科打诨打扑克，别提有多轻松，竟然觉得如果大学没有军训，应该还会是一番不错的体验。虽然在耳朵事件后，我体测跑50米不慎摔倒，摔破了裤子，被舍友嘲笑我的手机壳满壳的黑吧水钻带小狐狸......糗事不断，却也笑对生活。大学啊，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上你，你竟然这么对我，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经过一系列的细节变化，李小可和李鱼越来越有话聊，旁人也插不进去。我老觉得江琪像我高中同学，她去哪儿我也跟着，所以也慢慢相跟在一起。剩下金灿灿和刘洁也只能被迫选择彼此。为了满足彼此内心的安全感，我们都奋力地表现出最好的自己，把自己最有眼缘的人留在自己身边。这只是开始，却也疲惫的像一场战斗。金灿灿把不满挂在了脸上，但是经历军训检验的初次联盟貌似坚不可摧，说实话，我挺想和江琪、金灿灿玩成一道。但是两两组合却也是顽固存在的阵营铁律，一切像极了我们自由选择，但是一旦真正成型，想要去改变它，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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