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

　　程宅
　　程念猛地睁开眼睛，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有水滴在颊侧滑落，是梦里出的冷汗，冰凉冰凉地刺激着脸上的皮肤。调整一下了呼吸，程念掀开盖着的薄被，赤脚踩在地上。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赤脚踩上去的时候柔软的毛会陷进脚趾间，很是舒服。床在屋子的正中间，左边墙壁上的门推开就是浴室。程念一路走进浴室，跨进白色的浴缸里，才深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能摆脱同一个噩梦。梦里的她还是一个小学生，从夏令营回家后发现全家都死在了父母的卧室里。的确，那根本不是什么噩梦，完全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她又如何能摆脱？她一辈子都逃不掉。
　　“念小姐，”门口响起敲门声，“我把衣服送过来了。”程念应了一声，起身冲洗。简单洗过之后换好衣服，程念又变回了强悍的念小姐，挺直脊背走出了卧室。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见到程念便低头，“念小姐，程先生请您陪他去看夫人。”程念点点头，“我记得，父亲已经起来了吗？”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远。
　　程先生是这个家的主人，也是程念的养父。今天程念要随他一起，去给他去世的夫人，也就是程念名义上的养母扫墓。
　　“父亲，早上好。”程念走到客厅里，站到沙发旁边。沙发上的男人不过五十来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看报纸。听到程念的声音男人抬起头来，“念儿啊，早啊！走吧，咱们出发了。”说着便站起身走出了大门。程念眼角瞟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报纸，头版的大标题写着，“程衍文与总统进行亲切会面——”程衍文，就是这个男人，她的养父，把她从国内带出来，给了她优渥的生活，也给了她最高的地位，给了她原本不可能拥有的一切。
　　程念默默地跟在程衍文身后上车，黑色的车队安静地驶出了程宅大门，向郊区驶去。程衍文夫人的墓在城市的郊区，听说这位程念从未见过的养母性格非常的温柔，是个美丽而恬静的女子，她在世的时候为丈夫打理着家里的一切，照顾丈夫的生活，程衍文很爱她。只可惜红颜薄命，在十多年前因病去世了。从那之后程衍文不是没有过女人，但是再也没有女人可以成为程家的女主人，被程家人称一声夫人。
　　墓地很快就到了。程念抱了一捧花束，跟着程衍文慢慢向山坡上走去。一个小小的坟丘建在向阳的山坡上，没有华丽的墓碑，只简简单单地立了一方石碑，上面刻着“程衍文之妻宋 之墓”。坟丘的四周种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此时正值朝阳初升之时，阳光撒在山坡上很是美丽。
　　程念弯腰把怀里的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又掏出放在大衣兜里的软布，蹲下身慢慢地擦拭着墓碑上的尘土，“母亲早上好，我和父亲来看您了，这段时间没有过来是因为家里的生意有点忙，母亲不要怪我呀。”程衍文站在程念身后，看着程念一点点把墓碑擦干净，微笑道，“你母亲她舍不得怪你的。”程念起身退回到程衍文身后，“是，父亲，我去取祭品，您稍候一下。”说完转身向车走去。这是程衍文的习惯，他每次来给妻子扫墓都要单独待一会。
　　程念回到车子附近，把手揣进兜里。早春的天气还有点凉，呼气都带着阵阵白烟。咚咚地敲敲车窗，窗户降下来，“念小姐。”程念歪头示意司机打开后备箱，指挥着几个程衍文的保镖把祭品搬了下来。
　　远远地看见程衍文对自己挥挥手，程念带着保镖们走上了山坡，亲自把祭品一一摆到墓碑前。“给您带了您爱吃的点心，是父亲找了国内的师傅来做的，味道很正宗。”把祭品放好，程念又拿出了一个小首饰盒，从里面取出一对孔雀翎子做的耳坠，“前一阵子托人弄到了两枝孔雀翎子，很好看，就做成了耳坠，也不知道母亲喜欢不喜欢。”程衍文站在程念身后，“她会喜欢的。我们走吧。”
　　程念应了一声，又站起身来对着墓碑深深鞠躬，才转身随着程衍文走下山。回到车上，程衍文笑道，“念儿啊，咱们家你们兄妹几个，只有你随我来的时候最用心了。”程念微微颔首道，“因为我没有见过母亲，为了让母亲能认识我记住我，只能下大功夫了。”程衍文点头，“你有心了。说起来过一阵子老大他们都该回来了，你记着点，到时候替我去接他们吧。”
　　程念勾起唇角道，“好的父亲，我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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