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嗅蔷薇之忽必烈

作者:暮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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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空,天似穹庐,阴霾密布,笼罩着茫茫四野,几只秃鹰来回盘旋,不时发出凄厉的叫声。西北风拼命地往蒙古包里灌,那呼呼的带着尾哨的风声,让人听到都忍不住要裹紧衣衫。

      这样的鬼天气已经持续十余天了。弘吉剌.察必双手捧着一个羊绒织成的暖筒,在帐子里来回踱着步,心急如焚……

      突然,她坚定地念道:不行!一定要把信儿送出去!

      她快步走到书案旁,用蒙文行云流水般写完,边审视边用手扇着,让墨迹干得快一点儿。

      然后叠成瓷实的小四方形,解下腰间一个金丝线绣成的格外精致的香囊,把纸条小心翼翼的装进去系好。

      走到帐门口,察必四下看看。

      准备要找的阿古达木刚好赶着三只羊崽回来,“阿古达木,过来一下!”,察必隐藏不住的急切神情,让阿古达木觉察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连羊崽子也不顾得赶进帐篷,就赶紧跑了过来。

      “何事,大嫂?”阿古达木走近问道。

      “进来帐子说。”察必看了看毡房四周,特别是东边那几个蒙古包,看到没什么动静,察必这才放下门来。

      察必拿出香囊低声对阿古达木说道:“骑快马,现在就走,别让阿里不哥的人知道,一定要亲手交到你大哥手里!”

      “大嫂放心!”

      阿古达木跟随忽必烈和察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察必大嫂这么慎重的吩咐一件事情,他明白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来不及细想,阿古达木揣上香囊,跑到马棚,牵出自己最钟爱的那匹快马,越上马背,扬鞭疾驰而去。

      “架起火来!羊肉,快!羊肉!”率众冲进营地,勒住缰绳,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卸着身上的头盔甲胄,声如洪钟,吩咐着手下将士们架火烤羊肉。

      再看这位将军,面容冷峻,剑眉方额,身段挺拔如绝壁苍松,气势强健似旭日骄阳。

      一身盔甲勃然英姿,仿若一株翠柏琼枝,栽植于这青山绿水之间,周身闪耀着夺目的光彩。漆黑如墨的眼眸,如一潭不见底的深水。两个绑起的辫子垂在耳后,黑亮的像要滴下油来。

      一个小士兵接过将军手中的缰绳和盔甲,喜笑颜开的问道:“将军,又是旗开得胜啊?”

      “这还用问?哈哈哈……快把马儿也牵去喂饱!”孛儿只斤·忽必烈大手一挥,向刚刚生起火来的地方健步流星的走去。

      不消一会儿功夫,营地的上空就飘起了缕缕青烟,方圆几里更是弥漫着阵阵肉香。将士们一边添着柴,转着肉,一边用蒙语唱起了家乡的歌。

      “将军,将军……”

      “快报将军!和林快书!阿古达木求见将军……”

      一声紧似一声,忽必烈放下正在大快朵颐的烤羊腿,往账外走去,“怎么回事?”

      “将军,是阿古达木。”门外一个贴身士兵答道。

      “他来做什么?不在家好好保护夫人。快请他过来!”忽必烈心头升起一团疑惑。

      “慢点,轻点,轻点……”一个军士指挥着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抬着阿古达木从营地大门口走来。

      他的背部有两只白羽箭,其中一只射穿腹部,箭头从肚子上突兀的露出,浑身血迹斑斑,面色发青,紧抿着的双唇泛白,已经干裂。

      看到忽必烈,阿古达木两只暗淡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的老主人讲。

      “阿古达木,怎么回事?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忽必烈看着这位曾一同长大的老伙伴,怜惜而又充满的疑问。

      “水!快拿水来!”又对身后的士兵大声喝道。

      “将军……阿里……不哥,是……是阿……阿里……不哥,”阿古达木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能趴在马背上撑着赶来,自己已经竭尽全力。

      他不等士兵们把他放下,就摸进怀里,掏出沾着血迹带着体温的香囊,塞到忽必烈手里,又继续用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是……夫人让……让我务必……亲自交到你手里……,将……将军,要小心……”

      话没说完,阿古达木的脖子一歪,手重重的垂了下去。

      忽必烈握着香囊,用手把阿古达木的双眼合上,转身进了大帐。

      和林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哥尸骨未寒,是阿里不哥要干什么?

      难道……又是一场权利阴谋?

      忽必烈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然而,打开香囊里的密信,忽必烈的心像掉进了三九天的冰窖里。

      察必的信里写的很清楚:

      和林有变!

      性命攸关!

      速回!

      烧掉密信,忽必烈微闭双眼,冰冷的脸上神情更加凝重,思绪被拉到了很远很远:

      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美好而又短暂,那时家乡的大草原天如碧洗,微风和煦,到处覆盖着青青的野草,最深的地方可以没过十几岁的孩子。

      高低不平的草滩上镶嵌着一洼洼清凉的湖水,在阳光的映射下像童话故事里的宝镜一样,五颜六色的野花竞相怒放,散发阵阵清香。

      矫健的雄鹰在无垠的蓝天上翱翔,成群的牛羊安闲的嚼着青草漫步。散落的蒙古包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仿佛天神不小心撒落的珍珠。

      忽必烈、蒙哥、旭烈兀、阿里不哥、拔都部落里的几个兄弟在蓝天下策马奔腾,赛马累了就躺在广阔的草地上谈天说地。有时也会采上大把大把的野花,带回去给美丽的姑娘们。

      但忽必烈的鲜花可是只送给可人的元赛罕姑娘,看那花束,每一朵都是精心挑选:鲜红的山丹丹花,宝石蓝的铃铛花……再用草梗编成的细绳轻轻一捆,鲜花配美人儿,美人儿配英雄。

      忽必烈的父亲托雷是成吉思汗的第四个嫡子,也是大汗生前最钟爱的小儿子。忽必烈出生那年,爷爷成吉思汗格外高兴,下令宰了两千只羊全族共同庆贺。

      等到稍稍长大,小忽必烈越发的聪明伶俐,机智勇敢,精通骑射,爷爷看在眼里,爱在心上,对他赞誉有加,总是说他必成大器。对于爷爷,忽必烈更是崇敬,他是全天下的盖世大英雄。

      按照蒙古族人习俗——幼子是家庭财产的守护者。

      爷爷在临终前,只召见了父亲和三叔窝阔台。他把汗位传给了窝阔台,把军队、牧地和财产都交给了父亲托雷,并命父亲作为监国者,掌管国家事务。

      窝阔台继位以后,父亲托雷全力辅佐他灭掉金国,扫清了南下攻宋的后顾之忧。老实巴交、率性仁义的父亲只知南征北战,处理政务,没有什么心机,更不懂什么计谋,一心支持三叔,忠诚无二心。

      南征北战中,父亲在军队中的声望不断高涨,将士们对父亲的拥护,让三叔窝阔台有所忌惮,再加上国师谗言挑唆,最终引起窝阔台的猜疑,并在佞臣的煽动下起了杀心。

      那是一场持久惨烈的战争结束后,父亲还未来得及休整军队,就接到窝阔台那老贼身边的副将传来的加急快报,说是大汗得了急病,命在旦夕,要求父亲托雷速速回帐见驾。

      生性纯良温厚的父亲一点都没有多想,尽管身边出生入死的将领多次提醒,要求随行,都被他一一拒绝。交代完了军中事务之后,托雷便日夜兼程往大汗营帐赶,他要去照顾他的亲哥哥。

      岂不知,窝阔台那老贼和国师早已设好了奸计,就等托雷的到来。

      托雷快马加鞭,心系哥哥病情。还没进营帐,就看到数十名巫师在账外的空地上燃起火盆,跳来跳去,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等托雷走近,突然一个泛着蓝光的火球落到了他的战袍上,惊吓到了马,随着巫师们惊恐的叫声,托雷没有防备的掉下马来,还没等他爬起来,巫师们摇着铃铛,跳着蹦着把他围在了中间,念着咿哩哇啦的咒语。

      营帐四周涌出朝中一直拥护窝阔台的老大臣老将军们,有的恨得直跺脚,有的牙咬得咯咯响,有的故作惊讶惊恐状……

      纷纷嚷着:

      “竟然是他,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他……,真是太可怕了!”。

      “快看呐!蓝火球落到了他的战袍上……”

      “天神的蓝火球掉落到托雷将军身上了!他就是吸走可汗陛下魂灵的人!”

      被蒙在鼓里不知是怎么回事的托雷,被巫师们围的站都站不起来。

      这时,国师大人从营帐中走出来,看到托雷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托雷大将军,怎么是你?这可该如何是好呢?”

      托雷已经被巫师们蹦的有点不耐烦了,推开群魔乱舞的巫师们,走到国师面前,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三哥的病情怎么样了?”

      “都是你!是你吸走了大汗的魂灵,才导致大汗命在旦夕。”国师一转惊慌模样,指着托雷,厉声说道。

      托雷听到这些,扔掉手里的马鞭,一把揪过国师的衣领,急切的吼道:“我没空听你们胡扯八道,让开,我要进去看我三哥!”

      国师挣扎着,叫着身边的大臣和巫师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本国师要被托雷这个逆贼掐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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