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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起
小商小贩们像是京城流动着的血液，每到晨光初露之时便带着无尽的活力，将京城沉寂了一夜的心脏唤醒。
长街尽头的煎饼果子摊冒着腾腾的热气、瓜果铺子的竹篓装满了新摘下的甜果....
人们在这热闹之中寻找着自己的所需，当然啦，也顺便话话家常聊聊八卦。
今日的京城也不例外，只是这喧哗之中似乎又夹杂着些不同以往的声音：
“哎哎哎...快看你后头的那面墙上....”
“啧啧啧...真的假的？”
“老子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人了，这回你们信了吧？”
街巷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些人群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响起的议论之中带着些发现秘密的兴奋，却似乎碍于什么而隐下了音量。
每群窃窃私语者的中央，必然有一张贴在墙上的草纸。纸上从右往左依次用毛笔绘着些小人，小人的边上还配着些文字解释。
大体说的是朝中某些权贵暗中勾结以权谋私，在纸的最右端还写着一列小字“太子与国相不可不说的二三事”。
虽然画法粗糙，但胜在其间情景活灵活现，又结合了时下最火的元素——党争。围观群众虽不敢大声谈论，却也都暗自记下了，只等回家便将这新鲜出炉的消息说与家里人听。
近些年来，随着云初的皇族坐稳了天下，百姓的日子却反倒不好过了起来。先是颁布法令将百姓分为几等，以乌桓族为上等人，色目人次之，黎齐遗民则再次；继而增收赋税，短短四年间田赋便翻了一番......
一来二去，乌桓刚入关时曾允诺过的话语皆被扔进了风里，再也寻不见踪影。百姓敢怒不敢言，如今听见这等朝廷的丑闻，自是要好好唾骂一番。
此事一出，百姓议论的热情空前高涨，短短一日过去，消息便被传出了花样来，诸如：
阴谋论：“太子与国相马上便要起兵造反啦，如今起兵只差契机。”
八卦论：“太子与国相其实有断袖分桃之好，暗中传信你侬我侬。”
受贿论：“太子与国相暗戳戳收了金山银山，不给便考不上进士。”
传言像长上了翅膀，飞遍了京城上空，就连巷尾卖瓜果的阿婆也能说上一说。
这可愁坏了顾明伦。
谣言传出不过一日，却好似全世界都已然知晓了。
今日他一上早朝，便感觉到大殿内气氛明显不同于往日。平日里总会凑上前来同自己打招呼的大人们反而往远处走，目光带着探究之色时不时飘到他身上来。
但又并没有谁主动来问，他也不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开口解释。
更何况传言还并非空穴来风，若真要解释，他还有些虚。
顾明伦如今后悔的很，这两日忙于追查玉佩的事，他并未如何关注市井传言。待传入他耳中时，基本上他也已无力回天了，只能任由传言继续发酵。
那玉佩是前些日子太子托人带给他的，据说是前朝太子黎南昱的随身之物，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京城里，很可能是当年没死的太子回来了，又或是有人要假借前朝太子之名。
不管是何种情况，他若能查出玉佩的主人，再将此人拿到陛下面前，定是会再为他赢得些陛下的信任。
毕竟，太子殿下已有些沉不住气了，起兵之时他定然要作为内应继续跟在陛下身边。
可谁成想事到如今，不仅没查出玉佩的主人，反倒将自己推入了这般被动的田地。
正当顾明伦垂眸沉思之时，耳边传来略带威严的声音：“顾爱卿，朕听闻你同朕的太子关系很不一般，从前......倒是未曾听你说起过。”
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帝王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在殿中回响。
殿中站着的诸位大人纷纷噤声屏息，将原本就低着头埋得更低了一些，眼观鼻鼻观心。
顾明伦闻言只觉得背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连忙收起眼中的惶恐，勉强换上坦荡无愧的表情，抬声说道：
“回禀陛下，臣与太子殿下并无深交，近日来市井传言皆不实，恐怕...是有人怕臣继续追查下去牵连到其利益，刻意污蔑臣下的清白。”
待说完，向户部侍郎张大人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
这户部侍郎是三皇子阵营，近来朝中的贪污弊案若顺藤摸瓜地查下去，他定然是跑不掉的。顾明伦只略微思索，便选定了他背下这个污蔑的罪名。
那张大人没想到自己这么站着也能遭受无妄之灾，眉头一皱厉色道：“顾大人，你无缘无故看着老夫作甚？”
话出了口方才想起，此时是在朝堂之上，断容不得他这般喧哗。连忙跪下来，十分委屈地说道：“陛下明鉴，顾大人实在误会老夫了。”
张大人话音落下，场面又恢复了寂静。
皇帝陛下不发话，自然也没人敢说什么，整殿的人只好这么大眼瞪小眼干站着。
良久，龙椅上那人轻笑一声道：“朕不过随口一问，你们这般紧张做什么。”
伴着这声轻笑，殿中无形的压迫感总算消失了，诸位大人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只有顾明伦一人如坠冰窖，这六年已足够让他了解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
若是陛下下令追查，事情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不追究......却代表着陛下已经彻底起了疑！
顾明伦暗暗向右侧首位站着的太子殿下望去，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末路穷途的阴狠之色。
······
莫青最近被传言搅得焦头烂额，再没有时间在聘事堂里排查内鬼。听泉阁像是被遗忘在了角落一般，安静的出奇。
可若仔细听便可以发现，在这安静之中隐隐有说笑声从紧闭的门内传出来。
“顾明伦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他竟会被我们暗中摆了一道。”松子面上兴奋之色难掩，“也不枉我通宵画得手都酸了。”
若想做到人尽皆知，自然要用些接地气的方法，若皆用文字书写恐怕坊市中的百姓少有人能看懂。于是沈言这才想了这个办法，由松子画些简单的小人，再由她在边上补上文字。
“只是，我们光贴些纸，顶多也只是往顾明伦身上泼些脏水，又不能真正撼动他的地位......”高兴归高兴，松子却还是有些不解，“况且京兆府的那些人，如今每天都在城中查所谓‘造谣之人’。小姐，我们会不会.....”
在城中大街小巷张贴画纸的是沈言与乔南。虽然当晚两人皆是穿好了夜行衣，又挑在打更人走过之后才动身，可松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若是如今在京中叫嚷着查案的那群人的话，永远也不会找到我们。”沈言倒是一脸的轻松，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查到。
“小姐，虽说自信是好事，但...”松子以为沈言过度自信才这样说话。
“因为有人不准许他们找到。”沈言说完与乔南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笑意。
两人皆是心知肚明，京兆府既然是三皇子的人，不论面上多么义正词严地要追查，背地里定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如此一来，顾明伦的名声也能变得更差些。
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两人被查出来了，京兆府明面上也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真正要注意的，是三皇子那边的其他举动。
那纸上画的事并非杜撰，明眼人一看便应该知道：这所谓‘造谣之人’定是知道些隐秘。两党相争一触即发，三皇子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也是沈言的最初目的。
如今，只等三皇子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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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除夕啦~
祝看文的宝宝们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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