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穿]我家影帝是个精分患者

　　秦湛不仅脑袋里很晕眩，手脚也像得了癫症似地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他几不可闻地闷哼了一声，记忆混乱地拥挤成堆。

　　宣德十年冬，久未雪，十二月中迎来大雪，明仁帝听了宠爱的娴贵妃提议，特破例御赐中宴，邀请百官一同赏雪。二皇子别出心裁，亲自为皇帝献上了一段平定天下之舞，明仁帝龙心大悦，大肆赞赏了一番，更让他上前与自己同座而饮。君臣同乐，酒过三巡之后，明仁帝似这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个儿子，当着妃嫔皇子和众臣的面指着他说：“朕的皇儿个个勇睿，唯湛儿纯良柔弱，于赏花弄月一事上确为精通，然子不肖父，较之其兄长，治国理政则差之远矣。”

　　这话说得很是直白了，皇帝金口玉言说他胸无大志，文不成武不就。想登上皇位？呵呵。

　　娴贵妃同二皇子飞快交流了一个眼色，尔后抿唇掩去嘴角的得意和轻蔑，众臣面面相觑之后更是低头各自喝酒，无人看他。

　　他略微惶恐地起身口呼儿臣知错，皇帝不耐烦地摆手让他回去后就再也没看过他一眼，他后退着坐下，看着娴贵妃和二皇子分坐在皇帝两侧，母子俩的对视里皆是赤裸裸的贪欲，端起一杯酒，他从皇帝往下首慢慢看了一圈，仰头喝下这杯酒。

　　那一瞬间，只怕在座无一人还记得他是这座上唯一的皇后嫡子，只知他是一个母后一死外祖家倒台后就被废掉的废太子罢。但即便能文能武又如何，小六年岁渐长聪慧初现时，皇帝也是喜欢的，被娴贵妃推入荷花池生生溺死，他却连最后一眼都没去看，至于娴贵妃，皇帝只叫她以后别再使小性子。

　　再能文能武，娴贵妃想杀，皇帝便由着她杀了。

　　反正儿子没了一条命，在他心里不过是爱妃使了个小性子。

　　大约便是从那时开始，他逢场作戏赏花弄月，亦不争不抢，只等着有朝一日这个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腐烂恶心的王朝彻底崩塌，——皇帝总也不死，有人等不急的。

　　所以听到手下来报娴贵妃和皇二子勾结外戚造反逼宫时，他毫不惊讶，反而大笑三声，喝下一壶好酒，摔了白玉壶，提剑连杀九九八十一个贼人，尔后先斩娴贵妃，再杀入金銮殿，看到皇帝惊恐中带着不可置信又带着最后的希冀眼巴巴地盯着他，他心里一阵痛快。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来救你的，父、皇。”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因为跌坐在他面前的一国之君表情更可怕，他弯起嘴角，“母后在下面等着你呢——”

　　“啪！”清脆的破裂声并不响，却像被一只带刺的小虫在脆弱的地方轻轻蛰了一下，在秦湛尚未来得及细细体会胸口那股子扭曲又暴爽的古怪情绪时一下蛰醒了他。

　　秦湛猛地睁开眼，还没看清任何东西，晕眩的脑袋被这一下剧烈的动作弄得愈发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得想吐，忍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学乖了，慢慢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个打扮古怪的男人，那男人越过他对蹲在地上的女人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收拾了。”

　　“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把杯子摔了，我马上收拾。”女人边连连道歉边手脚麻利地整理着地上的杯子碎片。

　　那男人嗯了一声，直接从她身边走过，站在窗前打电话。

　　秦湛浑身没有力气，只有一双眼尚算灵活，他先看了那埋头做事的女人几眼，又跟着说话的男人缓缓转了圈，在那人站在窗前不动时，他这才左右观察了一番。

　　在血腥味肆虐的深宫中，从年幼失母便学会演戏自保的废太子早已学会了将戏演入骨子里，面对任何场面都不动声色，所以此刻他看着这般陌生又奇特的场景，饶是内心震惊万分，面上却丝毫不显。

　　秦湛深吸了一口气，复又闭上眼，除了自己的记忆，又有另外一个人残缺的记忆飞快地涌入他的脑袋。

　　不一会儿，打完电话的男人回转身走过来，秦湛正压抑着惊疑不定整理脑中混乱的记忆，隐隐感觉到一双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不必睁眼都能感受到那其中的不友善。

　　秦湛皱起眉头，睁开眼毫不闪避地直接对视了回去。

　　站在病床边的男人到没想到他突然睁眼，先是猛地愣在原地，之后才迅速后退一步保持稍远的距离，探身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刻板地说：“你醒了，我叫医生过来。”

　　“哎呀，秦小先生醒了呀，太好了，都躺了大半月了。”丢掉碎片垃圾拿着毛巾回来的护工阿姨见自己照顾了大半月的病患醒了，高兴地喊了一声。

　　声音噪得让人头疼，秦湛蹙眉，阿姨这才意识到自己吵到他了，赶紧捂着嘴不说话专心抹那块湿地去了。

　　医生很快来了病房，检查了一番朝那个黑西装的男人点点头：“能醒过来问题就不大了，等下再仔细做个检查看看吧，然后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说完又低头看着病床上的秦湛，直摇头，“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啊，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小小年纪的酗酒，酒精中毒就很严重了，你还磕了药，可真的会要人命的——“

　　酗酒嗑药？秦湛听着十分陌生，茫然地看着医生。

　　看着他略显得稚气的懵懂表情，医生的表情软和了一些，边在病历日志上刷刷写着，边温声说：“好在你命大，以后要注意了啊，别再碰那些东西了，好好把身体养好，免得你家人……”

　　他看了眼旁边的黑西装，又看看秦湛，后者已经在这医院躺了大半个月，除了这个黑西装和护工，他还没见这年轻人的家人来看过他，思及此，他低叹了一声，改口说：“总有人要担心你的。”

　　送走医生，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也没有久留的意思，秦湛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开，无所谓地收回视线，转而脸色平静地转动头部，看看被一根细管连接在自己手背上的水袋，又看看床头几个怪里怪气的大盒子，里面一跳一跳的光线及发出的滴滴声让他眯眼瞧了好一会儿。

　　护工张阿姨刚去洗好用过的毛巾，回到病房就看他微微仰着头盯着床边的监护仪一动不动的样子，笑呵呵的刚要开口和他搭话，就见秦湛垂下了眼睑，看了她一眼，然后复又闭上了眼，似乎是又睡着了。

　　张阿姨轻手轻脚走进来，连连往病床上看了好几眼，莫名地抬手轻轻拍了拍胸口，这大半个月她看多了这孩子睡着的样子，从来也不知道原来他睁开眼看人是这样的，吓了她一跳。

　　黑西装离开病房时就拿出了手机，拨通电话。

　　“先生，病人醒了。”他简短精炼地报告。

　　那边似正在和人说话，闻言略显敷衍地随口问了句：“他怎么样？”

　　黑西装想到他突然睁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模样，后颈蓦地一凉：“这小子怪怪的，眼神瘆人的很——”

　　这次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复又缓缓道：“我问你他情况怎么样。”

　　黑西装连忙回神：“医生说没问题了，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先生，那我还需要守在这吗？”

　　“不用。”平淡的语气说不出的冷漠，黑西装心里顿知自家老板对那小子是很看不上眼的，不过也是，这种自己闯到别人房间里抱着人撒欢还差点当场嗨死在别人床上的瘾君子，别说老板了，他都恨不得打上一顿。

　　不就一祸害么！

　　※

　　秦湛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站了许久，直到目光如有实质般一寸寸抚遍了镜中人的脸，他这才慢慢眯起了眼。

　　大殷皇后的倾国之貌就连娴贵妃也只及了她的七八分颜色而已，四殿下的长相便多数随了他的母后，他又挑挑拣拣地从明仁帝那儿专挑了些长处来长，单说样貌，明仁帝一众儿子中，还真没人敢与他相比，饶是这副好样貌被如今这个秦湛白白糟蹋得够呛，也非那些人能比。

　　只是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借了别人的身子得以还魂罢了，没想到面对的仍旧是这张脸不说，一身内力更是仿佛天生存在在这具身体里，秦湛颇觉有趣地朝镜子所在凑近了些，打量着这副熟悉的眉眼。

　　醒来后这几天他闲来无事时也饶有兴致地在原主这份残缺的记忆里勉强提取过一个个与这个秦湛相关的人物，发现有一部分竟很能同一些人对得上号，忽然便觉得自己这多活的一回实在有意思极了。

　　秦湛噙着笑倾身，抚摸脸颊的手一转，随意拨弄了一番额前的头发，掀起的眸子凝视着镜子里的男人，眸底微光闪了闪，眼底灰暗阴郁的颜色便被强行驱散直至消失无影。

　　“秦湛啊。秦湛，呵呵。”看着镜中人，默念着这个名字，秦湛兴味盎然地笑了起来。

　　张阿姨拎着午饭进来时，秦湛刚从卫生间出来，正坐在窗边翘着腿看书，书本摊开在他交叠的大腿上，他一手手指轻点着侧面额头，一只手慢悠悠地翻着书页，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丝丝缕缕笼罩在他身上，仿佛给他的全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饶是张阿姨这样四十好几的中年妇女都被这一幕给闪了眼，脸上猛地一热。

　　哎呀怎么一把年纪还像个小姑娘发花痴，张阿姨难为情地赶紧拍拍脸，笑呵呵地打招呼：“秦小先生，又在看书啊，要不先吃饭吧。”

　　这几天接触下来，张阿姨发现其实秦湛一点也不凶，不仅不凶还特别有礼貌，举手投足都斯斯文文的很有风度，而且年纪也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久而久之，她在秦湛面前也没那么小心翼翼了，一口一个“秦小先生”地叫他，也没见秦湛不悦。

　　秦湛嘴挑吃不惯医院的饭菜，所以这几天都是张阿姨自己回家做了再带来，便是这样，他吃了几天也吃腻了，看着那饭盒一时也没什么胃口，便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先放着吧。”

　　说完看了眼这几天照顾着他十分尽心的护工阿姨，抿唇笑了笑：“谢谢，麻烦了。”

　　张阿姨当了十几年护工哪遇到过这种神仙般的人物，不光长得标致声音又好听得不得了，红着脸连连摆手：“哎！不用谢，应该的。”说完将饭菜放在一边桌上，知道他是想独处的意思，赶紧拍着砰砰乱跳的胸脯出去了。

　　“妈！”张阿姨刚从病房跨出来就猛地听见这一嗓子，吓了她好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女儿和她闺蜜，她啪地在女儿胳膊上轻打了下，“死丫头，把你妈吓死了看你叫谁妈去，你们两个来医院干嘛？”

　　“我去学校顺路给你送钥匙。”赵晶晶把她忘带的钥匙往她手里一塞，脑袋却一个劲直往病房里钻，“妈，那就是你现在照顾的人啊，好帅哦——”

　　边说边掏出手机偷偷摸摸地对着里面的人喀嚓拍了一张，陶醉地像捡了个宝贝似得捧着看。

　　“一天到晚追星就算了，连个生病的都不放过。”张阿姨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他比明星还好看！”赵晶晶扭头拉着闺蜜统一战线，“穆岚对吧对吧？”

　　穆岚是个御姐型的姑娘，平日里就看不起她一看见帅哥就发花痴的小样，刚准备泼她冷水，便听得一道清润微哑的声线近在咫尺，听得人耳朵发痒：“不好意思，借过。”

　　穆岚冷漠的表情动了动，赵晶晶更夸张，整个人都触电般抖了一下，手指一松，没拿稳的手机直往地上砸去，“啊！”

　　秦湛手一伸便准确接住了她的手机，刚欲还回去，余光不经意掠过上面自己的侧影，神情难得一愣。

　　娴贵妃曾带了一个漂洋过海来到大殷朝的外族人来见他，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对着他闪一下，便能将他的模样留在纸上。都说外族人那盒子能摄魂，当晚他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做了一整晚噩梦，第二天醒来，年方七岁的他便如娴贵妃所愿宛如被摄了魂般一夕之间从聪慧过人的皇后嫡子变成了无能的废物废太子。

　　秦湛看看身旁仿佛点了穴般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姑娘，轻轻弯了弯唇角，把手机递过去。

　　赵晶晶被他这么一笑，整张小脸猛地涨红，捧着手机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我就拍了这一张，因为你太好看了我没忍住，我不不不会删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害羞得要命。

　　秦湛笑笑：“没事。”

　　反正又不会真的被摄魂。

　　赵晶晶颜控癌晚期，看见帅哥就忍不住花痴拍人家，迄今为止也不是没被逮着过，可惜被发现后都被要求删除了，现在看着秦湛的笑容，她突然就暴走了，以前那些算什么帅哥啊啊啊，这种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才是千年一遇的好不啦！

　　删删删，把以前珍藏的“帅哥照”统统删除，有了这张侧颜照，她手机里的三千粉黛立刻失颜色有没有。

　　“秦小先生你要出去？”张阿姨怕女儿犯花痴不知道分寸惹了秦湛不高兴，忙插了句嘴，给他让出一条道。

　　秦湛拿着借来的书微微笑道：“去董医生那里还书。”

　　说完，他朝两个姑娘笑笑，朝着走廊的另一头慢悠悠地走了。

　　“啊啊啊啊啊，太迷人了。”赵晶晶一转身就抱住了穆岚，满脸红晕地压着嗓子尖叫，“他好温柔好帅我觉得我快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懵懵地看着手机特别呆萌，超可爱，可是笑起来又很温柔，而且他的睫毛好长鼻子好挺嘴唇弧度也特美，太好看了！！！”赵晶晶根本停不下来，“声音也超级好听，声控大满足——”

　　“他姓秦？他是不是叫秦湛？”穆岚一脸漠然地看着赵晶晶手机上的照片突然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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