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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
尹清风带齐天明由秘道进入天机老人亲手所建的与世隔绝之地——“天机居”,为一位秀气少女所引,兜兜转转踏入一间书香小室。尹清风一见小室中丰姿玉立的英俊男子,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他,大喜道:“夫君——”
张玘惊而不露,心中五味杂陈,却只是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尹清风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一瞬间,张玘如遭雷击,顿觉胸口阻滞,呼吸成难,有种不祥的预感使遍体生寒,挥之不去。他慌忙推开尹清风,尹清风诧异地望住他,却闻室中主人忽开口:“这位姑娘,你如何知道通往我天机居的小路?”
尹清风回头见书案后讲话的小孩子长得白白嫩嫩,明眸粉唇,颇有几分可爱,于是暂时放开身边的张玘,笑嘻嘻道:“我二叔告诉我的。”
“你二叔却是何人?”
“江湖人称‘百事通’,白亮是也。”
小孩子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原来是小白。”
尹清风“哎呦”惊叫一声:“你才多大啊,敢管我二叔叫小白,虽说童言无忌,你也太……”
“我今年一百又一十八岁。”看上去年仅八、九岁的小儿出声打断尹清风的话。
尹清风乐不可支,直笑得眼泪往出冒。她道:“你骗鬼呢!”
张玘提醒她:“尹大当家,这位是天机老人。”
尹清风的心思全被吸引在“天机老人”四个字上,反倒忽略了张玘刻意生分的称呼。她将面前所谓的“天机老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个透彻,撇一撇嘴道:“你是天机老人,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天机老人涵养极好,心平气和道:“小白的师父在世时,与我是至交好友,常常来此处见我,二人品茗赏花对弈。小白给你的路线图,应该正是我当年赠予他师父的那一幅罢。”
尹清风道:“那张图是挺老旧的,看来你真是天机老人。不过我二叔可没告诉我,天机老人不长个儿。”
天机老人也不与她计较,淡定解释道:“长得慢而已。”
尹清风丝毫不好奇对方的生长秘密,直奔主题:“你决定好,随我夫君下山了吗?”
天机老人看一眼张玘,问尹清风:“他是你的夫君?”
尹清风理所应当道:“是啊,我们很快就成亲了。”
天机老人了然一笑:“怪道他不肯答应我的条件。”
尹清风好奇:“什么条件?”
天机老人道:“他若执意请我下山,只需许诺一辈子不娶妻,不纳妾,不生子,今生与我相伴,直至死的那一天。我便如他的愿,即刻随他下山。”
齐天明一听,倒吸一口冷气,向张玘确认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张玘沉默点头。
“他该不会是……”
“休得妄言!”张玘硬生生逼齐天明吞下后半截臆测之语。
尹清风笑对天机老人,胸有成竹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夫君永远不会答应你的。”她转身去牵张玘的手,“夫君,我们走。”
张玘坦然躲开其接触,正色道:“尹大当家,我决定应下天机老人的条件,带他下山。尹大当家若有事在身,不妨先行一步。”
齐天明一头雾水。
天机老人一脸玩味。
尹清风道:“夫君,你糊涂啦?”
张玘道:“我十分清醒。”
“那我们的婚约?”
“早已作罢,还请尹大当家归还在下的护身符玉牌。”张玘冷酷伸手。
尹清风紧紧护住颈上的玉牌,眸色泛红:“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无耻要回!”
张玘道:“尹大当家对在下有恩,是在下失礼了。他日在下必当加倍报答尹大当家的恩德,补偿尹大当家的损失。”
尹清风道:“我不要你的报答,也不要你的补偿,我只要你!”
张玘无动于衷:“请恕在下无法办到。”
齐天明却有些心疼这位清风寨的大当家,毕竟人家是女孩子,还是个年仅十几岁的小姑娘。
书案后的天机老人看得兴起,换个坐姿继续投入地观戏。不料戏中的尹清风突然向其发难。
尹清风一脚踩在书案上,一手指天机老人,厉害道:“你不准跟他走!”
天机老人故作为难地看向张玘:“这,这……”
尹清风两只大眼睛一瞪,霸气外露:“看他作什么,看我!”
天机老人转而对尹清风道:“我与他早有约定,他既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是随他同进同出的。”
尹清风道:“你敢不敢同我比一场?我输了,任凭你处置!若我赢了,你发誓决不踏出天机居一步!”
张玘强硬拉回她,低声劝道:“天机老人深不可测,你远不是他的对手,放弃罢。”
尹清风道:“我尹清风想做的事情,从没有放弃的道理!”
天机老人凑热闹不嫌事大,拊掌笑道:“小姑娘,我很欣赏你啊。今日我便舍命陪君子,文争或是武斗,比什么,随你选。”
张玘暗捏一把汗。
尹清风道:“天机老人不同于凡夫俗子,我们不如来些更有意思的玩意儿?”
“如此甚佳。”天机老人真正被勾起兴趣。
尹清风狡黠一笑,缓慢道:“我们两个轮番,一人说一句话,不论说的是什么,对方须快速接四个字‘那是自然’。接不上来,或接得迟缓者,即为输!”
天机老人道:“妙哉!你我谁先开始?”
尹清风道:“我先来,为你做个示范,请齐天明暂且为我们作裁定罢。”
齐天明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然而身旁张玘射向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割他的皮肉。他轻移几步,微侧身,挡住张玘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正经八百道:“好,请嫂子先开始。”
尹清风盯住天机老人,笑得格外诡异,笑啊笑,突然开口,语出惊人:“你个老不死的。”
霎时,满室凝如冷寂严冬。
“那是自然。”天机老人的声音高高扬起,他哂然一笑,心中已是明白个中趣味,以及取胜的关键所在。
尹清风道:“你不介意?”
天机老人笑道:“比试而已,各凭本事。”
尹清风大叫:“爽快,请!”
天机老人扫一眼神色不安的张玘,再转向尹清风,轻描淡写道:“你倒贴也无人要。”
“那是自然。”尹清风毫不在意,再次出击,“你这个小兔崽子。”
“那是自然,你奇丑无比。”
“那是自然,你专抢别人的夫君。”
天机老人只觉好笑,忍俊不禁道:“那是自然,你夫君偏喜欢男人。”
“那是自然。”尹清风玩够了,见时日不早,打算结束“战斗”,遂拿出杀手锏,一字一句道,“你是个,臭,棋,篓,子。”
“你……”天机老人语塞。
齐天明举左手,高声宣布:“嫂子胜!”
尹清风抱拳轻笑道:“承让承让!我听我二叔说,当年他师父与天机老人下棋时,天机老人最忌讳别人叫他臭棋篓子。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一点儿没变。这下我信了,你的确是天机老头儿。”
天机老人亦面带微笑:“难得还有小白惦记我。愿赌服输,你们去罢。”
张玘不甘心无功而返,却听天机老人威严道:“举棋不定,错失良机。我心意已决,你再无机会。”
躁郁积胸的张玘最先步出书香小室,头也不回,尹清风随后,而齐天明则慢吞吞落在最后。
天机居的院落种满花草,香气四溢。满园芬芳中,齐天明道:“伏野,你带嫂子离开罢,我留下不走了。”
张玘驻足,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齐天明笑道:“京城既是是非之地,又是我的伤心地,我本无意久居,只不过因为你曾对我有恩……”
三年前,齐天明还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且是独子。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打理生意,看管店面。齐家树大招风,遭人妒忌,生意上的对手设计陷害齐家公子被男人强.暴,竟生生气死齐家二老。可恨那对手同时放出风声,反诬齐家公子有龙阳之癖,不知检点,与男人厮混苟合,气死自己的双亲。从此齐家一落千丈,昔日锦衣玉食的齐家公子齐天明也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齐天明悲愤交加,上门寻仇,不料却换来仇敌的当街羞辱,一顿毒打,命几乎去了大半。
齐天明回忆道:“我原是抱了与那人同归于尽的念头,谁知是异想天开,自不量力。你不仅救下我的性命,还帮我复仇……”
齐天明的仇人素有逃税之嫌,早被官府盯上。张玘借户部的名义,安排齐天明亲自查仇人的产业账目,逐项逐条地查,夜以继日地查,直至查出其故意拖欠巨额税款,触犯律法,得到应有的制裁:抄家坐牢。
齐天明道:“我虽大仇得报,但心灰意冷。京城里熟悉的一事一物,时时折磨我,处处是煎熬。所以我更愿意跟你出远门,一是透透气,二也是尽我所能去帮助你,维护你,为你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儿。”
张玘面色深切:“我当你是兄弟,你从不欠我什么。”
齐天明笑道:“我明白。现如今你有了嫂子,她可以陪着你,照顾你,我特别放心。而这里正是我喜欢的地方,向往已久,只怕错过这一村就没这一店了。”
张玘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天机老人言行怪异,难以捉摸,你要如何说服他收留你?”
齐天明道:“你不是说他酷爱下棋吗?我会告诉他,石门上设的棋局其实是我所破,我留在天机居,专门陪他下棋。”
“可你并不懂……”
齐天明打断张玘的话:“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对付他。”
张玘略一点头,以示信任。
齐天明继续道:“眼看天暗下来了,你和嫂子赶紧下山去罢。”
尹清风道:“那我们走了,你多保重,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张玘道:“保重,天明!”
“你也是!”齐天明挥一挥手,目送他二人离去。
不久后,天机老人下令,毁去棋盘岩的绝壁奇松,自此,世人再无缘一闯天机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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