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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佳公子
此刻,在这个长沙的小小夜市的另一头,华灯亮起,人潮适才开始涌动。
按理说这街里街外都是热热闹闹的,便是你不高兴也能转变心情,可这世上总有一种人,纵使身在熙熙攘攘间,也难缓心中的寂寞。
人群匆匆,忽有一身着青竹色华服的青年男子一边走,一边转头对一小厮打扮的少年感叹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阿四,你说在这般热闹的夜市,若是能与一佳人相遇,倒也是一番佳话。”
那位男子一双美目若秋波,转盼而多情,语言含笑间,本就独领一段风流。又加之那面如桃瓣,肤如凝脂,桃花眼,驼峰鼻,薄唇美颔的好相貌,此言一出便引得那一旁路过的女子们纷纷侧目而视。
这人姓红,是长沙有名的花鼓戏班清风班的少班主。只因生旦净末丑五角里,他习的是旦角,行二,故而早先戏迷取朱子之诗‘霜叶红于二月花’,送了他一个雅称,叫二月红。这你叫过来,我叫过去的,这时间一长,他便索性将真名隐去,改名叫作二月红了。
原先他父亲管事的时候,九门之中的人都喊他小二爷。只是如今这几年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大管事了。于是小二爷也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二爷。
这二月红不光人长得极其俊美,才华也是极其出众的,文武昆乱不挡,可以说是长沙一等一的名角。只可惜为人风流成性,平日素喜流连与花阁青楼之间。今宵芙蓉帐暖,明日形同陌路,可谓是世上一等一的薄情人。
而相比之下,那小厮长相倒是显得极为清秀了,星目弯眉,唇红齿白。虽说这表面看着不想能挂住肉,可那身子却是实打实的结实,功夫底子也极好,就连总是爱挑刺的红老爷也常对人说他是将来能做一番大事的人。
见那阿四闭口不答,二月红也不恼,依旧含笑而行。
对他来说,这师傅不像师傅,徒弟不像徒弟的日子,若是太较真,怕是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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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茜茜,倘若你到时在墓中遇到了险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时你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叔叔会保护我的。
可若是叔叔保护不了你呢?
那茜茜就去保护叔叔。
乖孩子,把头转过去。
叔叔!叔叔!
劣质的酒水味唤醒了正在小寐中的王茜雪。日日夜夜做着同样的梦,日日夜夜听着同样的声音,王茜雪感觉自己快要魔障了,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抬眼看了看木门外的天色,王茜雪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小二,结账。”她朝着酒馆的柜台喊道。
任何放纵都有限度,也有尽头。或许父亲说的对,酒能麻痹自己的肢体,却不能麻痹自己的记忆,麻痹那些烙在她灵魂深处久久挥之不去的阴影。
若要成全自己,只有既来之,则安之。
按理来说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去酒馆这种地方,总是少不了会被醉汉流氓调戏一番。可大抵是王茜雪那一副不醉不归的做派太过生猛,活脱了像是外地来的女匪,是以整整两日愣是没人敢到她面前造次。
可有些麻烦向来就是不请自来的。
“小娘子留步。”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见一壮实的男人色眯眯的拦住一位蓝衣少女,轻浮的问道。那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裙,扎着两只麻花辫儿,看那面容还未张开,想来也不过是二七年华,正是少年不知愁的时候。如今碰上了这等麻烦事,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儿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了。
一时间走在路上的行人全部都停下了脚步,远远站在一旁驻足看热闹,里外里足足包了三圈有余,嘴里还不断议论着‘那个男人是谁谁谁’,‘那个姑娘是哪家哪户的’,‘今天这男人会不会得逞’的话题。
看到少女挣扎的神情,王茜雪心中的怜惜之情犹然而生。可一直以来较好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出手。
眼前的一切只是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的冰山一角。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哪里都有英雄,并不是哪里都有正义,可是哪里都有一群试图在这‘地痞流氓遍地,牛鬼蛇神横行’的乱世捡一条命的普通人。眼前那人既然敢横行乡里,想必十有八九是有后台。贸然行事,不但可能帮不到人,还有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坚持正义还是麻木不仁?选择感性还是理性?王茜雪自己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这只是场戏,而她王茜雪只需要当个观众就够了。’
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倒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因为那只手同样也拦住了她的去路。
“呦,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呀?”那汉子有些猥琐的问道,一双眼睛上下的扫视着王茜雪,像是在挑一件物品。
“去个好地方,怎么您要去吗?”斜眼看了那壮汉一眼,王茜雪意味不明的笑道。她的打扮本就有些前卫性感,如今再加上又喝了酒,越发的显得双颊酡红,宛若月下海棠般娇媚,直惹得对面那人心痒痒。
“美人不如咱就不去了,你跟我回家好了。”
那壮汉盯着王茜雪的身子上下扫视了一番后,伸手便向王茜雪飞扑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茜雪忽然听到人群中突然传来隐隐约约,极其细微的声音。
“师父,要不要我……”望着眼前的一幕,阿四冷静地说道。可他话音未落,只觉耳边传来两道破空的声响。
哼,又多嘴了。倒是忘了这个男人最喜欢装英雄了。阿四心想道。捏在他手中的铁弹子也在那一个眨眼的功夫被塞进了袖中。
王茜雪耳力极佳,自然也听到了那发暗器的声音。是以准确的判断完这两个暗器的方向应是朝那汉子下膝后,王茜雪的脚便已经开始就绪了。
看准了那人扑过来的方向,她提脚一个滑步,灵活的绕到那汉子身后,然后快速飞起一脚正中其腰后。
只听那汉子“啊”的一声叫喊,当即便摔了个狗啃泥。
乘着男人倒地的这个空档,王茜雪更是快步上前,一把抽出那汉子随身携带的刀,架在那汉子脖子上,开玩笑似的说道:“哟,就您这两下子还想跟我走,不怕把腰闪着了。来,妹妹给钱让哥哥去买点猪腰子补补。”
此话一出,一旁看热闹的人一时间纷纷笑了起来。原来那男人是此处的地痞,常日里没少做坏事。此刻见他出丑,旁人心中不免叫好。可那男人见自己丢了面子,不免有些愤怒难忍,一不小心生了临死前也要咬一口的念头。
“你这个女土匪,在这装什么良家妇女,不就是想勾搭汉子吗?我告诉你,像你这种在背地里怕是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弄过女人,老子不稀罕!”他朝天大吼道,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此言一出,王茜雪的笑得越发的勾魂起来,高跟鞋狠狠踩在男人背上,仿佛想在那里插个窟窿一般。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女土匪的出工费可是有些贵呢!不如你就先献根手指,来讨我欢心好不好?让我看看,要哪一根好呢?”
刀刃在那男人十指一一划过,不时的割破指间的肌肤,直弄得白刃之上血迹斑斑,令人发憷。
“嗯,就这根吧”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王茜雪突然提起手中的刀,向下劈去。
那男子见情况不对,当即哭天喊地地告饶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一时眼拙,错看了您这位大人物。”
“姑奶奶?”王茜雪瞪了那人一眼。
“不,奶奶,奶奶,您是我亲奶奶。我就是您的孙子,您饶了我吧!”
可王茜雪的刀并没有因为他的求饶而停下,那把仿佛用尽全身之力劈下的刀,依旧走着它预定的路线,仿佛下一秒就会就能看见血肉分离一样。
站在一旁众人也被她的举动吓呆了。人群中出现了不小的混乱,更是有人在街上大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一把丢过手中的刀,王茜雪望了一眼已被吓得昏厥的男人,冷冷的说了一句“我还当是个人物,却不想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废物。”,当即抬脚离去。
众人赶忙为这位煞神让路,生怕她一个不高兴,自己的手指头就搬家了。
王茜雪正往前走着,只听后面传来分外好听的男声。
“阿四呀,为师今日送你一句良言,你且记住,日后出门少惹喝醉酒的女人。”
“是,师傅。”
那声音温润如暖玉,清朗如青笛,细听起来略带一丝女子的阴柔,却丝毫不影响这种声音美感。此刻只听他话中虽带玩笑之意,但却仍能让人听出一股风韵,当真是天赐的好嗓子。
“那就多谢公子抬举,小女子不胜荣幸。”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王茜雪笑道
“还请小姐留步!在下有事要说”二月红说道。
王茜雪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个倜傥公子哥,一脸不解的说道,“不知公子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罢,只见那二月红先是走上前去将身微倾,聊表歉意,而后款款说道:“在下方才见到小姐英姿飒爽模样,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是以心中不免生出些许钦佩之情,只是不知小姐可愿赏光让在下一闻芳名?”。
见眼前这个轻晃折扇的男人,正在用一双勾魂眼瞧着自己,王茜雪也毫不避讳的开始打量这位不知名的少爷起来。说来也奇怪,此人明明是一幅大家公子的扮相,却又习惯用标准的旦角的执扇手势执扇,只叫人捉摸不透。
按照常识,若是此人是男旦出身,戏子身份低贱,必然不会像大家公子那般招摇于市,徒增同行话柄;可若真是是大家公子,必然也不会学这些伶人之技,作践自己身份。当着是两相矛盾,难猜此人来历。
可纵使感觉奇怪,王茜雪也不愿与这人深究,只是摇摇头,静静地说道:“萍水相逢一路人罢了,当下便要分到扬鞭,又何须留名,徒增困扰”,而后特地行了戏文里的拜别之礼后,适才转身离去。
“阿四,她很有趣不是吗?”望着王茜雪渐渐远去的身影,二月红问道。
阿四不语。他性子本身就冷,再加上在这红家身份十分尴尬,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二月红这个空有一身本领,却每天不务正业的“师父”已经是极限,若要让他陪二月红一起对一个女人品头论足,怕是万万办不到的。
对于阿四的冷淡,二月红倒是司空见惯,依旧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可还没走一会儿,他便突然回头对着阿四说道:“阿四呀,为师一会要去百花苑看阿香,你就不必跟着了。”
这百花苑个妓馆,而二月红也是那里的常客。他人长得俊美,出手又大方,是以百花苑中的姑娘们没有一个不喜欢他这位金主。毕竟逢场作戏,谁不都是一样,舍得花钱的才是她的爷?
人常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风流韵事不断的无情人,日后会那样的痴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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