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戏补二回

作者:胡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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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一心二隔 大道中分


      上回
      一心二隔 大道中分

      天真地秀育仙胎,日精月华孕圣灵。
      石卵迎风化灵猴,目运金光冲斗牛。
      四方求学悟真道,功成回归震妖群。
      世间兵器十八般,奈何趁手无一是。
      东海龙王水晶宫,天河定底神珍铁。
      感知主近霞光艳,瑞气腾腾万彩生。
      适时猴王来造访,索要兵刃手段横。
      千般神兵不入眼,独爱海藏一铁黑。
      两头金箍中段乌,长短粗细任随变。
      有名如意金箍棒,大禹治水定深浅。
      猴王是个雷公脸,尖嘴嗑额腮不贴。
      一万三千五百斤,能举能舞世间罕。
      弄神通,丢解数,法天象地,无所不应。
      瑞霞腾,紫气现,祥云纷纷,仙踪可见。
      天地万物各有主,猴王喜得神珍铁。
      太乙之道妙更阔,金仙有胜名威扬。
      话表孙悟空自得了金箍棒,更如猛虎添翼,似蛟龙成丹。他的手段又多,法力又强,擒邪捉妖,更销生死账,官拜弼马温,又封齐天圣,搅乱蟠桃会,更要腾拿闹天宫,样样施为,件件显能,纵使玉帝召集天兵十万神,无人能降孙大圣。饶是二郎真君变化多,也只可打个平手。若非太上老君金刚琢,岂会沦为阶下囚。好大圣,真了得!你看他:刀斩斧剁,火烧雷钉,莫能伤损;八卦炉中,七七火煅,炼就火眼金睛;脱离桎梏,大乱丹房,再反天庭。幸有仙官到灵山,拜请如来降大圣。美猴王赌斗不过,被压五指山下,饥餐铁丸,渴饮铜汁,沦落悲惨,有诗为证,诗曰:
      昔日威风齐天圣,雷霆万万争至胜。
      佛法无边不虚妄,虚妄不该欺心狂。
      三头六臂纵逞凶,如今山下无挣动。
      铁圆铜水下肠肚,悠悠恼恨天地穷。
      此一困,就是五百载。五百年后,我佛有大乘佛经三藏欲传至南瞻部洲,教化荒淫,差南无大慈大悲灵感观世音菩萨上东土寻取经人,菩萨路过此地,劝化孙悟空皈依,为取经人做个善徒。果有唐玄奘三藏奉大唐王之命西行,跋山涉水,到五行山地界,把佛帖揭起,使得大圣解离天灾,从此秉教沙门,志心西往,又收服八戒、沙僧并一匹白龙马。一路上师徒协力同心,破妖除魔,奋发精神,誓要灵山见佛,成就圆满功德。
      却说三藏一众,看不尽途中景致,行彀多时,不觉数月。忽见高山阻路,那长老端坐马上,举目遥观,不觉心惊,道:“徒弟啊,看那山危峰陡涧,层层叠叠,十分险峻,是必小心。”行者在前开路笑道:“师父原来不识得我。”长老道:“悟空,我自出长安,头一个收归的就是你;暑去霜来,不知几载,甚是亏你的法力与人情,才每每化险为夷,我弟子方能到此。我又如何不识得你?”行者道:“师父既知老孙神通,只可放心,尽情走路耶。”那长老只好宽怀,趋马向前。
      行有十里,至到山腰。满地藤枝,十分绊脚。行者不及提请长老下马,就刮起阴风惨惨,砂石漫漫。行者情知古怪,更闻得风里有腥臭,暗道:“不好,不好!妖怪来也!”欲抢师父下马,却见马上早已空无一人。
      待风过,八戒和沙僧爬将起来,只见行者急得在马旁乱转。沙僧道:“哥哥,好道是吹过了风,脚痒发了?”八戒道:“不是,是羊儿风发了。哥哥,我这里有个灵妙的手法,你来,保管舒泰。”行者回头,气腾腾道:“想是你们眼风发了,视而不见!尔等可知少了什么东西?”八戒指定白马,沙僧指定行李道:“东西俱在,没少,没少!”行者从耳内摸出棒来,迎风晃一晃,有碗来粗细,执在手中骂道:“你两个讨打!伸过孤拐来,一人五下!”八戒知那棍重,慌忙摆手道:“哥哥啊,有话好说。你那棍重,半下残废,两半毙命,我和沙弟不似你般坚固,打不得,实在打不得!”你看那呆子,见行者还不消气,就发起呆性,嘟嚷道:“这猴头又不是五旬妇人,这般心烦气躁怎的?”行者大怒,收了棍,轮拳打来,沙僧扯住道:“大哥,兄弟间笑话几句,当不得真,莫气,莫气。”八戒知道利害,忙低头认错,行者才作罢,用手指定白马道:“你这馕糠的夯货,可见马上少了甚么?”八戒、沙僧一看,慌道:“不好了,不好了!走了师父了!”他两人又围马转一圈,依然不见。八戒道:“坏了,坏了!方才那风定是妖怪躲在里面,趁我们忙着躲避,掳走师父也。”沙僧也慌:“只不知风出何处,如何找寻?但恐去的迟,师父性命无矣。”那呆子越发痴呆,摇头道:“寻不了,莫再寻。沙弟,你我把行李分了,把白马留给大哥,我们散伙去罢。我还去见我浑家,你还去流沙河逍遥,大哥还去花果山耍子是。”沙僧怕呆子再惹怒行者,忙扯住道:“二哥莫胡谈,不要慌,且看大哥有甚法子。”
      行者执着棒,捻着决,念一句“唵”字真言,把个山神、土地尽拘出来,战兢兢跪下道:“大圣,小神拜见。”行者喝道:“你当的好山神,好土地!纵凶逞恶,放任妖精横行,却累我老师父遭殃。”土地央道:“上告大圣,我等理当司监察之职,奈何那怪有些手段,我等俱收敛不能,万望大圣饶命,饶命!”行者道:“你起来,我问你:此是何山?是何地界?有何妖怪?”山神道:“回大圣,此山名长风山,原来无怪。三年前来了个长毛精,帅一众小妖,行凶作恶,欺伤生灵,占一个山洞,叫长啸洞,怪在洞里自称长毛王。”行者道:“可知洞在何处?”土地道:“此处正南十五里便是。”行者即令山神、土地回去,对八戒、沙僧道:“老孙去救师父,你们那个随我?”八戒害怕行者报怨,装聋推哑,沙僧道:“常时多是二哥,今番还换我罢。”八戒忙道:“有劳,有劳!谨慎,谨慎!”行者遂教八戒看守行李、马匹,携着沙僧,望南驾云而去。

      行不多时,便见几个小妖,在一洞门前舞枪耍子。洞门旁立一大石,上书“长啸洞”三个大字。行者即教沙僧走过一旁,伺机相助,他自家按一按顶上金箍,束一束腰间裙子,执着棒,按下云头,到洞前骂道:“泼怪,趁早送你孙外公师父出来!牙迸半个‘不’字,连洞府也打碎你的!”小妖见行者气势,丢掉枪,飞奔入洞叫道:“祸事了!祸事了!”那长毛怪正在洞内饮酒,听见小妖乱叫,忙问:“有甚祸事?”小妖近前道:“大王,外头来了个口称‘孙外公’的雷公嘴,叫送他师父出去哩。若然不肯,便要打碎洞府。”那怪听见来者姓“孙”,又长得似雷公,大惊道:“我只道这地方行人稀少,想人肉吃了,今朝撞运来了一众,挑那皮细肉嫩的抓来,不成想竟是要取经的唐僧。早闻他一路西来,孙悟空是他大徒弟。这厮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自称齐天大圣,手段强横,不好对付。我又闻人说吃一块唐僧肉可保千千年长寿,得万万年功夫,今番既是拿了来,决不放还!但那猴头在门外高叫,怎生是好?”一旁闪出一个小妖,朝上奏道:“大王,我有一计。”老怪忙问:“是何计?快说将来!”小妖道:“大王,我曾听这猴头爱俊。大闹天宫时,玉帝遣天兵神将收降,这大圣,但凡是体貌粗犷,举止雄莽的力士,皆先叫骂,后抡兵。但遇上那眉目清俊,气象斯文的二郎显圣真君,反而调笑几句,再动刀枪。大王何不变作美相公,引那猴头放松,方好勉力击退。”老怪闻言大喜,即教手下为他整束装扮不题。
      行者不知老怪一般计较,兀自在洞外叫骂多时,全没响应,心头火起,便要抡棒上前,忽见洞门吱吱呀呀开了,自内里走出一个人来,你看他怎生模样:
      脸如圆盘皎似月,长眉星目桃花艳。发丝乌黑肤雪白,一点绛唇颊飞霞。顾盼流转,眼波有情。顾盼流转,万丈红尘万众生;眼波有情,一片痴心一生托。体态风流婀娜,娇容堪比群芳。只恨身作男儿相,愿把衣装比美娘。
      真个老怪扭捏作态,费尽心思,在那洞门演演停停,拿捏嗓子问道:“是那个大胆敢来我门前叫骂?”却不知大圣一双火眼金睛,早看得他一身晦气,是个精怪,用手指定骂道:“我把你这个阴阳失调的泼丑怪!你是走岔了那条门道,修成这副鬼样?鬼怪也嫌你污了他的名!我那十世修为的老师父也是你能吃得?快快送出来,不然,莫怪老孙棒重,与天地涤荡你这惹人眼酸的污脏!”
      那怪被这一通骂,恼羞成怒,现了原相,原来是一个满身黑长毛的妖精。那毛十分风长,连脸面也遮去,仅留两个眼孔视物;手执一把弯月大刀,一腔怒火,更不打话,往空劈来。行者使棒架住,两个即时杀到一处。好杀:
      金箍棒走龙蛇,弯月刀漫天霜。一个是唐御弟护法,一个是山野精逞凶。都曾身处飘仙庭,也曾王母面前迎。间或曾觑面相睇,现如今莫莫不认。刀来棒去搅东海,棒来刀架削西樵。这个要施为救主取真经,那个要赌斗争持得长生。大圣是太乙金仙心性正,看不得男娇雄艳不罡气,目不留□□皆空。长毛怪修为善变化,只可惜对错牛头弹错琴,恼羞成怒要辩明。棒如风,刀如龙,搅杀一处显神通。两般努力皆长老,坚心专要求西经。
      战经五六十合,那怪渐觉手麻筋软,见行者的棒又密,拳又紧,满身解数,全无破绽,情知不敌,便晃一招躲开去,探手在身上乱摸。行者是个经验的,眼又乖滑,知那怪是在摸甚么厉害的物件,果不放任,举棒喝道:“泼怪!掏甚么宝贝对付你孙爷爷?看棒!”正情打下,忽然簌的一声,手里空虚,竟是金箍棒飞走了!行者大惊,急回头找寻,那怪摸着了宝贝,掏出来,是一只白瓷碗,望行者抛去。那碗起到空中,竟大如车盖,行者耳听风响,再回头已是不及,被个碗儿扑个个儿扣在了地下。沙僧见势不妙,挚宝杖上前要碎碗救行者。宝杖落处,就如槌敲铜钟,叮当乱响,其实无一破损。长毛怪赶至,与沙僧缠斗,他那一洞小妖,又俱抄着兵器过来帮衬。沙僧以一敌多,渐觉不支,只得虚晃一杖,败阵逃走。
      毛怪得胜,即教小妖揭碗绑行者。你道行者专会变小虫小蜂,老怪不怕揭开碗缝儿,让行者走脱么?那怪却不识行者手段,只知这碗厉害。原来这碗也不是寻常碗,是天上神仙盛酒的器皿,千百载琼浆玉液侵浸,就是无酒也醉人。众妖曾见行者手段高强,都战战兢兢。有胆大的上前搬起,却见行者倒在地上,已醉得睡了。原来大圣吃不多酒,这酒又是天上酒,五百年前曾醉过他,干脆便挣扎不住,扑在尘埃。众妖欢天喜地,捆的捆拿的拿,一齐把行者抬入洞中不题。

      却说沙僧躲离了老怪,径回山北。八戒见他归来,忙接住问道:“沙弟,怎么说?”沙僧按下云头,连声道:“晦气!晦气!”八戒问:“怎的晦气?”沙僧失声道:“二哥,想是今日造化低,遇着个丑怪,师兄也被抓走了。”八戒道:“是怎的造化低,连你也嫌丑?大哥又是怎被捉去的?”沙僧道:“惯常的山野精灵,不是膀大腰圆,也是虎睛突额。至不济,也像红孩儿那般青青嫩嫩到也威风凛凛。这怪起先,竟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要骂失威风,动手跌名分,观看眼痛,言语耳酸。亏得大哥心气硬,忍耐不发,与他叫骂,那怪方现了原貌,是个浑身长黑毛的妖精。二哥,你莫道我说嘴,此番若是你去,可能还有得计较。”八戒道:“我有甚计较?”沙僧道:“是你问我,我若说差了你意,不要怪我。”八戒道:“我不怪你,你说吧。”沙僧道:“二哥好美色,想是有些对付艳人的手段,若你在时,对应他一对应,总归不至污了师兄的眼,淤塞了师兄的心窍,使他遭擒也。”八戒道:“沙弟,我便有些对付美人的法子,但都只对女子,对男子,也是无的。”——“那猴子平时惯会自夸,其实有些施为,今回怎么被擒了?”沙僧道:“师兄骂出那怪原样,两个赌斗起来。那怪不敌大哥,要摸宝贝,被大哥喝一声,正要下棒,那棒不知怎的脱了手,大哥忙回头看,被怪摸出的一个碗儿盖住。是我赶上前要用杖敲开。那碗果有些神奇,竟胜金石般无损。此时老怪携小妖打上前,是我招架不住,只好抽身而回。”八戒道:“好,好,好!早间我教散伙,你拦着不放,要等那猴头施为。不想那猴头也是气数尽,被怪抓去,白误了这段光阴。”沙僧喝道:“二哥莫胡谈!我等一向西来,大哥也几次身陷囹圄,那次没有想法脱身,反救我们,保得师父?散伙之事休再提,且让你我努力,还去妖精洞前索战!”八戒道:“老猪好道是去得。只这行李和马怎么处置?”沙僧道:“我记得师兄曾说这马是龙马,前番在宝象国他也化身救主,有些法力,十分灵气,便教他看守行李,此处等候如何?”八戒点头道:“有理,有理!沙弟说的是,我还与你去来。”二人遂结束衣衫,一个执钉钯,一个挚宝杖,同往南去。

      早到洞前,八戒、沙僧站定,高叫道:“泼毛怪!还我师父、师兄来!胆敢无礼,一发打杀!”守门的小妖忙又飞入内报道:“大王,门外又来了一个长嘴和尚并一个黑脸和尚,教还他师父师兄哩。”老怪道:“来者想是唐僧的二徒弟和三徒弟,这两个手段不如孙悟空,无需理,莫管他。你们好生准备些,蒸唐僧吃了增寿来。”真个看门小妖闭紧门户,闷声不应,杂役小妖担担抬抬,烧水的烧水,刷锅的刷锅。那些个小妖乒乒乓乓的侍弄物什,在孙大圣左右来来往往,他倒全然不知。原来,大圣被仙酒的香气入窍,脑中生花,梦梦懵懵,只觉得一时高坐水帘洞内,与群猴玩耍,一时逍遥天堂上,与众仙礼拜。但闻得有人高呼:“大圣,酒来!”他伸手接过,兜到眼前,却变做了蟠桃,也不嗔怪,欢欢喜喜吃下,还变做小虫,伏在桃树枝上大睡,不得挣醒。正是:
      唐长老落难,孙大圣入困。
      天蓬无心战,卷帘无计施。
      可怜东土王,两眼望长空。
      秋水欲对穿,不来大乘经。
      当年唐僧起行,观音菩萨料他满路苦难,一步三灾,教行者、八戒、沙僧归顺护持,又教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暗中跟随,守卫正果。却说那昼夜不离的金头揭谛,眼见唐僧性命将休,八戒、沙僧索战无果,孙大圣只情酒醉,恐事不谐,佛法不扬,苍生有难,焦躁填胸,待四下无人时,轻轻现身到行者耳边唤道:“大圣,快醒!大圣,快醒!你师父有难,快醒!”又拿手推他。行者在睡梦中,翻一个身,就跌落尘埃,他一吓,猛的打开眼,但见身在瑶池,周围无人,只有装酒的缸瓮,四散倒地,内里空空如也。见此状,自觉闯祸,心惊道:“不好,不好!撞祸了,撞祸了!走,走,走!”急忙爬起,往外便闯。早见托塔李天王率领十万天兵等候,看见他来,就要抡刀枪。行者自恃神威,公然不惧,往耳内摸金箍棒,挚出要打,只觉手中空虚,低眼看时,铁棍全无踪影。行者猛可的着慌,在梦里一跌,呜呼醒来。
      但却不记前事,只知道找棒,使大力挣断绳索,也不救师父,也不降妖精,心心念念都是如意棍,思思想想只盼铁神珍,闷着头,只情乱撞。撞得那众小妖:烧火的躲进柴里,抬水的藏在缸后,打扫的吃一个满嘴灰,巡逻的跌一个双股黑;撞得一洞鸡飞狗跳,犬马不宁。他乱跑乱找,到门前,更不停顿,行动中,捻着决,念声咒,使一个“铁头功”,乓的把门撞破,滚跌出去。
      外面的八戒、沙僧,正商量打入洞来,忽见洞门碎裂,从里面出来孙行者。他两个即迎上去,左右护持,这个叫一声“大哥”,他不理不睬,那个唤一声“师兄”,他不答不应,一双火眼金睛,只是往前。两人拿两手扯住他,大圣却才回神,先叫一声“棍儿”,后喊一声“师父”,说不了两眼垂泪。八戒听得妖洞里聒噪作乱,恐此间不是个谈话场所,对沙僧道:“沙弟,方才师兄一路闯将出来,恐惊动妖怪,这里十分不宜说话,我们还回白马处去来。”二人携着行者左右,躲离妖洞,转回山北。

      到马旁,收了云头,将行者按坐在一块大石上,问道:“师兄,怎么说来?”行者起先无语,往后叹息:“忧烦,忧烦!难,难,难!”八戒道:“哥哥,怎么有许多忧烦,又有许多难?”行者道:“贤弟啊,老孙救不了师父,拜不了如来也!”八戒道:“哥哥,莫不是师父遭害,才说这番话?”行者道:“师父不曾亡,是我亡矣。”沙僧道:“哥哥莫胡谈!你眼能见,耳能闻,鼻孔有气,筋脉有声,如何是亡?”行者道:“我老孙一向伏魔,瞒不住你兄弟,我惯使的那金箍棒,如今不知失落何处,是以心无主,手无力,寸步难行,不是亡也?好道是:
      日月相依,阴阳交合。五行相生,三界轮回。凤有凰,帝有后,阴有情,圆有缺。总是一呼一应,一物一主。数百载相随,万万年同行,本是一心齐努力,单丝难线却可怜。今日今时怨分离,何时何日重团圆?”
      说不了,失声哽咽。八戒道:“哥哥,你平时怪我惫懒,其实你老大有嫌。棍子不见了,只管寻来。一人寻不着,我老猪帮忙;两个觅不见,沙老弟搭手。只管你有棍子使,我们还去救师父来!”沙僧道:“二哥有理。大哥,寻去来。若是妖精拿了,只情讨回。”行者道:“好弟弟,若是妖精夺去的,倒有个寻区处。我那金箍棒,是老孙幼年得道后从东海龙王处取来,此后整治四洲、闯荡天堂,他有一半的功劳;后来的解脱天灾,保师父取经,铲魔平怪,他有五分的力量。我与他,早是一体同气,如形与影。也曾被怪摄去,也不似这般空虚;这回倒像是心中有隔,思想不到,感念不应,再寻不着矣!”正说处,两眼垂泪。八戒道:“哥哥,不要哭,哭就脓包了。且听我说来:老猪一向眼拙,也见得那棒儿最听你话,你扯他就长,你搓他就短,变叉变钻,全在你一句。哥哥干净放声叫他长大,长过山头,高入云端,却不好找寻?”
      行者依言,收了眼泪,站起来,捻着决,口中念道:“大,大,大!”他自家也使出法天象地的本事,腰一弓,变得头如泰山,腰贯五岳,气运风,声响雷,霎时惊得满山的虎精豹妖,四散奔逃,遍地的狐灵蛇魔,钻穴入洞;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一时无踪;漫山遍野,起先嚷闹,后来全无一声。大圣急睁火眼金睛,遍山看处,更不见他棒儿。他恼起性,就要抡拳,敲打大山撒气。幸亏他还记挂师父,收住势,暗自心道:“慢!老孙这一拳下去,诚然动摇山体,一时洞塌,我那皮薄肉软的老师父就变做个稀烂和尚了。”只好更加气闷。
      正当此时,忽听得底下有人高叫道:“大圣,幽冥府崔判官拜见。”行者即忙收了法象,又见此间土地也在,各各行礼完毕,行者道:“崔判官,老孙幼年已销死籍,如何今日又来勾魂?“判官道:“不敢,不敢。本官来此,是奉十殿阎王之命,与大圣带话。”行者道:“有甚话说?”判官道:“且不忙,烦请土地带路。”一行人遂随土地驾云往东,倏忽行有三十里,按下云头,土地用手指定一处道:“大圣请看。”
      行者上前,只见地上镶一块金灿灿的浑圆大石,他心念一动,用手去摸,即时乐出大笑,喜滋滋道:“好,好,好!是我的如意棒,是我的如意棒!” 噫!当时失主寻归物,好便似久渴逢甘露,顽疾遇真方,理气从头顺,力涌出丹田!
      好大圣,眉开眼笑,展开双手抱过,使尽气力往上拔。却听得脚下隆隆,有如惊雷滚过,又看得树倒花落,好似焦土变色,真个是地动山摇,潮涌石烂。他心中有师父,没奈何只得撒手。崔判官上前道:“可是大圣兵器?”大圣又喜又忧道:“正是!老孙早间与妖精赌斗,他不知怎的飞将去,原来落在此间,我还教他变小收了。”他用手摸住棒,念动真言,铁棒只是不变,他一发刁蛮,索性连声高叫“大,大,大!”,还如此这般。这等急!行者抓耳挠腮,左右跳舞道:“怪哉,怪哉!我的棍儿,离了东海不做定海神针,到这山头却做填地根儿了。”判官笑道:“就是长成地根儿了,大圣也要收回也?”行者道:“定然,定然!情愿收回!”判官道:“大圣既有此愿,还请与我走地府一趟。”真个大圣依言,躲离了土地并八戒、沙僧,与崔判官过阴山背后,同往幽冥地界。毕竟不知如何取回如意棒,如何解救唐长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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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写于2014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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