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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冷豹此时身上又多几处刀伤,但依旧缠斗不止,见妹妹拖着和尚身影总算没于远处山梁,一时力竭,腹中一口真气提不上来,长剑与马刀碰撞之时,右手拿捏不住,伴随着金属嘶嘶鸣声,向远方落去。
黑衣骑士狰狞一笑,见对方败而不惧,虽引颈受戮,但神色坦荡,心里赞道是条好汉,动作却不停歇,马刀已向其颈部挥去。
就在这时,破空之声,一柄羽箭后发先至,向着黑衣骑士咽喉疾射而来,见他出手如电一把捏住羽箭,却不料一下被惯性带出几步之远。
黑衣骑士惊骇又有高手出现,但猎物就在眼前,绝不舍近救远,踏上几步,马刀再次向冷豹挥去。
马刀蓄力之后刚过半空,就听“铛”的一声,响彻整个山谷,又是一支羽箭击中刀背,同时另一只羽箭同时几乎全部没入脚前沙石之中,刀面被羽箭撞击,凹陷很大一块,兀自在手中颤抖不止,眼看将刀插入地面,才止住抖动,勉力握住刀柄,又见地上羽箭,听风辨向,黑衣人判定是一人同时所射,心下大骇,来者虽隐于百米开外,但如若要取自己性命,那是易如反掌。
思到此处,不敢再有造次,握到站在原处,凝神戒备。
“得饶人处且饶人,阁下何必赶尽杀绝。”百米外浑厚之音传来,就似耳边响起。
黑衣骑士知这功夫是内家的千里传音,并不答话,依旧握刀而立。
一时间天地似乎陷入沉寂,时间仿佛静止,直到冷豹在旁提醒,“我父亲饶你一条性命,你快快去吧?”
黑衣骑士这才若有所悟,对冷豹瞪了一眼,也不言语,跃上几米开完黑色骏马,拍马便走。
直到急促马蹄之声消失在官道尽头,管家才带着家丁簇拥到冷豹跟前,一边替他检查伤口一边说到:“闻听公子在山上与歹人斗剑,老爷带着我们就赶来了,眼看着不远了,却见那歹人想取公子性命,幸好老爷百步穿杨炉火纯青,不然公子今天危险呢,现在老爷还在山上拉弓戒备,怕那强人去而复还。”
冷豹不待老管家继续啰嗦下去,“他是为小妹而来,你们快……!”一时间气短接不上话来。
见老管家不明就里看着自己,喊出一句,“小妹逃到那边山里去了,你们快去寻找。”说完便昏了过去。
数日之后,洞庭烟雨,云梦平原已进入多秋雨季。冷豹虽身负刀伤,但并无性命之忧,长身伫立正屋堂前,看雨滴成线,双眼若有所思,似还在回忆那场恶战。
不知过去几时,冷延泉从旁踱出,见儿子虽日前受挫,但站姿挺拔,少年英雄气概跃然眼前,忍不住捻须赞许,走到身旁问到:“伤势无碍?”
冷豹回神父亲已在跟前,行礼过后,嘿嘿一笑“孩儿学艺不精,还劳父亲出手相救,但那人刀法我却佩服的紧。”语调轻松谐趣,父子礼数不似那个时代森严,见冷延泉含笑并无责备之意,才又问到:“受了这番惊吓,小妹没事吧,我刚刚能下地行走,还没来得及去瞧她?”
冷延泉把头一摇,“前几天要你哥哥仗剑立在门外,唯此才能安寝。今天不妨事了,现在是你母亲陪着她。”
说完话题一转“幽燕十八刀在江湖声名赫赫,你可知晓?”
“曾闻活跃在燕京一带,坊间相传此人心狠手辣,认钱不认命,与他过手之人,很难在十八刀内逃生,后来被洪承畴招揽,成为贴身卫士,松山兵败后便再没音讯,父亲既此说,嘻嘻,与我交手之人定然是他,与他过招起码上百,看来父亲送我四方游学,所学还不算太差。”
见儿子答得嬉皮笑脸,毫不心有余悸,心里既赞许又担忧,若是在北方战乱之地,脱离家族庇护,如何自求生存之道,想到此处,脸色一沉,“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他若真为取你性命而来,何用上百招,也就你大哥冷虎或许还能与之一搏。”说完见院外乌云密布,顿生“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见父亲脸色阴云密布,纵是生性不羁,但也有所收敛,不解问到“我冷家怎会惹上如此强手,既如此,那日父亲何不一箭结果他性命?断此后患。”
料定他会这样发问,冷延泉叹息一声,暗道还不是投鼠忌器,环顾四周“随我来吧,此处不是说话地方。”
等进入大宅一处偏院,长子冷虎已在密室候了多时,听院门吱呀一声,他稳步走到二人跟前,扶住弟弟打断他行礼之举,“二弟刀伤未好,应卧床歇息,纵使你练就一身好筋骨,也须防留下后患。”说话间,言辞从容,举止端方,与弟妹二人大相径庭。
冷延泉刚一落座把手一摆,打断兄弟寒暄,一段家族前尘往事已从口中娓娓道来。
冷家祖上姓梅,本朝开国初年本也是钟鼎鸣食王侯将相之家,后因靖难之役,卷入皇权之争,燕王朱棣夺位之后,念起祖上赫赫战功,又因祖母是宁国公主,不忍太过赶尽杀绝,让其一支在这云梦平原,鱼米之乡扎下根来,但虑怀念旧主,令其改姓更名,又让家族长老立下重誓,永不议政。后冷家虽在这水乡泽国开花散叶,富甲一方,成为当地大族,但因祖训,冷家子弟永不入仕,在朝中渐渐也就没了势力,几代之后皇家也就逐步减轻了对之顾虑。
但明朝中页以后,朝政愈发败坏,冷家自此开始暗自结交江湖豪杰,贿赂当地官府,府中家丁规模虽小,但皆由精锐死士组成,此举目地并非犯上作乱,啸聚一方。而是靖难后,建文帝朱允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冷家感念旧时一场君臣际会情谊,因此还有一条祖训,该祖训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非族长继承人不传,非长老不传,就是秘密寻访朱允文后人,一旦寻到,便秘密保护起来,护之一世周全,建文帝香火不因此断绝,也就尽了旧臣责任。
冷豹这才明白幼时玩伴苦读四书五经,醉心功名,他却内外双修操练武艺,兼读经济致用之学,十几年下来除了练就一身好皮囊,更是文武双全,深谙经商之道。见此刻父兄就在近旁,其风度举止形同渊渟岳峙,想起那黑衣骑士说到冷家一门皆豪杰,不由得一阵暗暗得意,心竟想幸好祖上有此一难,从此才能和那些摇头摆尾八股书生绝了缘份。
饶是冷豹玩世不恭,不拘世俗,但下面的话还是让他暗暗心惊。
昨日那黑衣骑士,江湖名号“幽燕十八刀”真名“赵武成”,此人心狠手辣,因在与东南倭寇余孽之战中,表现得勇猛异常,武功高强,被兵部尚书,蓟辽总督洪承畴收为贴身卫士,后随出关放马辽东与满洲展开松锦决战,但松山一战,明军主力悉数被灭,洪承畴兵败被俘。
赵武成身为卫士首领在乱军中全身而退,其罪难辞,后被押送走到京郊,惊闻洪承畴归顺满洲,崇祯皇帝雷霆大怒,想起袁崇焕下场,让人不寒而栗,他使出本事杀了看守,越狱而逃,直奔金陵,投在了南直隶刘公公名下,改性更名得了一个锦衣卫身份,长侍在其身侧。
刘公公是当年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魏忠贤的远房侄儿,假以时日做到秉笔大太监并不意外,但熹宗病重,魏忠贤兔死狐悲,狡兔三窟,惊觉朝中一股暗流已起,于是藏住两人关系,原想为自己留下后手,谁料崇祯皇帝雷霆手段,几个回合下来,便对他经营多年势力吹枯拉朽,刘公公因不在漩涡中心,不但活了下来,因在江南监管织造,势力还愈发强大。
冷延泉多年前为寻朱允文后人,行遍江湖,在杭州舟山群岛,目睹明军围攻倭寇余孽,亲见赵武成冲锋陷阵,刀法或似猛虎,或近妖孽,给他留下极深映象,昨日得知冷豹人比剑,担心出事立即赶来,两人相斗尾身,远处见到刀法,与当年所见并无二致,心里不尽倒抽一口凉气,联想府中安排在长沙细作所报,赵武成随刘公公在一月前便出了长沙城,目前不知所踪,料想儿子对手便是“幽燕十八刀”,若不是见随行家丁背着大弓,儿子可能便要血洒当场了,但投鼠忌器,也不愿和刘公公结下梁子,所以才箭下留情,放赵武成而去。
赵武成与冷府近日无怨,远日无仇,此番大动干戈,背后定有魏公公授意,而不论是想掠去月如,还是逼冷延泉就范,目的无他,就是为了小和尚释缘,冷家世代寻访多年,终于在十多年前,四川成都府附近得遇故主之后,于是把还不记事的释缘悄悄领回,为避人耳目,就寄养在山上小庙之中。
冷豹从小便见父亲虽文武双全,但毫无入仕之志,却不想他对朝中局势洞若观火,恍然大悟感慨到:“若是父亲不把小和尚领回,他一世做一普通人,远比现在逍遥太平。
“皇家也在一直寻找,不然为何有郑和七下西洋,他这身份在太平年间苟活尚难,何况乱世之中,群雄逐鹿,他便奇祸可居,若不是我冷家一门暗中护他周全,这孩子可能早就在这乱世中流离失所,任人宰割了。”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你们宋伯伯昨日刚走,此行目地便是为了这孩子,他虽未明说,但为父察言观色,他应早在李自成帐下,他前脚一走,幽燕十八刀后脚就到”
“唉,想不到宋伯伯与那宦官是一样心肠。”冷豹叹道。
“乱世飘零,岂是黑白两色就能尽说,想那魏忠贤也未必坏得没有一点余地,听说他对袁崇焕就颇为赏识,我倒是担心这刘公公此番作为,目的为何,是要献于当今圣上再博欢心,还是审时度势,捏着一张王牌,伺机而动,还真不好说”冷虎对弟弟的话不以为然,然后说出自己见解。
冷延泉对大儿子慎密思维颇为赞赏,随后对冷豹说到“你们兄妹三人,我唯对冷虎要求最为严苛,原是想能早经磨砺,担负家族重责,但适逢当今世道,祖上一套是不行了,你们兄妹三人要心在一处使,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冷豹疼惜小妹,听到这里禁不住反驳父兄,“儿子自当与父兄一样,但小妹一介女流,平安一生就好,何必涉这浑水?”
“女孩子不必勉为其难,但也需要知道,免得太过调皮,老是惹下祸事,你们母亲此刻对她所讲,内容与你闻听一模一样。”冷延泉此刻想到女儿,怜爱之情从心底一滑而过。
雨还在下,月如站在卧房门口石阶之上,不同以往练功,此刻一席女儿装束,丝绸罗衫在秋风中摇摆轻摇,美得超越年龄,见她双眼凝视雨打芭蕉,玉臂皓腕伸在屋檐之下,任凭水滴拍打,一双眼眸似雾似烟,似有几许哀愁。
母亲所讲,言犹在耳,她为释缘坎坷身世,心里生出一阵疼惜,两行清泪似乎就要从眼眶中涌出,一时间觉得护他一世周全,其责不在父兄,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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