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谣

　　“诶……”沈依言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孩。不是叶沉吗？怎的会在此处？莫不是王世伯的亲属？

　　“二位夫人好。”叶沉从假山里走出，向两位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姨母她们在房里。”

　　“有劳小公子了。”洛氏微微颔首，浅浅道。随后引万氏与沈依言入房内。

　　“诶！你怎么在这里？”沈依言有些激动，跟在后面低声问道。

　　“如你所见。”叶沉淡淡道，有些散漫。

　　“你是王世伯的亲戚？”

　　“算是吧。远房亲戚。这些日子寄住在那里。”

　　“哦。原来如此。”

　　“阿言，站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见过王夫人。”万氏看着她，脸色微微有些严厉。

　　“是。母亲。”沈依言连忙跑过去行礼，为几位长辈奉茶。随后退在一旁听着各位夫人间的谈话往来。

　　站了一会儿，腿脚有些酸软。有些无聊。怎奈母亲的吩咐，只好一直扛着。耐着性子继续在一旁等候吩咐。

　　叶沉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磕着瓜子儿，看着她有些好笑。咳了咳，跑到王夫人跟前撒娇祈求：“姨母，我总觉着有些无聊。可不可以让那个姐姐带我出去玩？”说罢，指了指沈依言。

　　沈依言有些懵，傻站着不动。她？不过也好，总是是可以出去了。

　　“也好。”王夫人温和道，面容和蔼可亲，微微打趣，“就知道你这孩子坐不住。去吧。”

　　随后转首问询一下万氏的意见。

　　万氏微微一笑，对着沈依言道：“阿言，可要好生招待弟弟。别惹出什么乱子。去吧。”

　　“呃……是。母亲。”原本苦闷的表情瞬间明亮，她简直开心极了。

　　叶沉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有些无奈。

　　出了压抑沉闷的屋子，沈依言吐了一口气，顿觉身心舒畅。

　　“说吧，想去哪里逛？”

　　“哪里都不想去。”叶沉淡淡道，看着碧净透蓝的天空。

　　“那你还嚷着要出来。外面怪冷的。不过呢，谢谢你救我出来。”沈依言笑道，摸了摸他的头。

　　“我本来想着说马上回去的。听你最后一句话，还算你有点良心。我就看你站在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就顺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叶沉躲开，微微有些恼怒，却并未发作。

　　“不过，还是谢谢你。”沈依言笑了笑，“上次也是。要不是你，我还瞒不了我五姐出来玩儿呢。”

　　“无妨。我就是觉着无聊，顺便帮你出了个楼的。谁曾想，你后头又被她们给送回去了……”

　　“嗯？你后面说的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你太傻太笨了。”叶沉自知失言，连忙搪塞过去。

　　“切。你个小鬼，说起年纪来，本小姐还长你几岁。怎地如此没大没小。”

　　“行行行。在这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这里离爱晚亭也比较近，那我就带你去那里吧。”看了下四处方位，沈依言考虑了一下道。

　　“嗯。那……多谢。”

　　本是寒冬时节，园里腊梅悉数盛开。芬芳馥郁，回味无穷。

　　不同于顾清宁所居梅苑，此处梅瓣皆为黄色，更添了一份温婉娴雅之态。

　　“腊梅……”看着眼前的梅林，叶沉暗自失神。

　　“怎么了？虽然不及红梅娇艳，却仍芬芳四溢，别有另一种美。”沈依言倚在亭中栏杆，懒懒道。

　　“嗯。说起来以前家里也有这么大的院子。也栽着这样的梅。每到冬日，娘亲都会一大早去园中各处取雪水泡茶，再加上几朵梅。我还记得，我和弟弟都喜爱喝。”

　　沈依言看着他：“那……后来呢？”

　　“后来，家破人亡，父母和弟弟都死了。只有哥哥在。他带着我四处流浪。”叶沉黯然神伤，不知觉间竟向她说了这些。

　　“……不好意思。我并非有意揭你伤疤。”沈依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叶沉，连忙道歉。

　　“没事。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叶沉笑了笑，有些苦涩。

　　风拂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细碎梅瓣飘落在地，黄梅映雪，点点愁绪，勾起淡淡相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怎的，从远处跑来一条雪白的狗。卧在沈依言脚下。

　　“双双。你怎么跑过来了？难道想我了？”沈依言抱起小狗，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

　　“六小姐，是奴婢的错。没看好狗儿。惹得小姐受惊。”一个小丫鬟从远处急急跑来，面色通红，连忙蹲下求饶。

　　“没事。起来吧。你成日看着双双，难免倦怠。不碍事的，你先下去吧。我等一下带它回去。”温和吩咐道，她从不会责骂下人。

　　看养双双的小丫鬟也是第一次犯错，得了自家小姐体谅，连忙道谢，匆忙退了下去。生怕小姐变卦，逃也似地离开 了园子。

　　看着倚在沈依言怀里的双双，叶沉觉着有些有趣，笑道：“我能不能抱一下它？”

　　“当然可以。它虽然性情温和，从不叫嚷。不过它怕生人。上次还差点把顾姐姐给抓伤了。三哥就严令禁止我带它出现在顾姐姐面前。”沈依言轻轻把双双放在他怀里。

　　“诶？好生奇怪，它竟然不怕你。看来你们真的挺有缘分的。”沈依言激动道，看着乖巧倚在叶沉怀中的双双，它还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掌心，娇颜有些埋怨，“它都没跟我这么亲。”

　　叶沉摸着双双打趣道：“当然是我有魅力。你说是不是啊，双双？”

　　小狗在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不理你了。”沈依言有些嗔怒，不再理会双双。

　　“估计今晚……它要和我黏着了？”叶沉笑了笑，看着沈依言。

　　“去去去。我才不想要它了。养了这么久，都比不上一个外人。”

　　叶沉笑了笑，没说话。幽暗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神色。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

　　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叶沉左右探视一番，四下无人。还好他们防备不高，没派人来守着。

　　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叶沉怀抱一条雪白的小狗躲过各处守卫，鬼鬼祟祟摸到了沈祐衡的院子。应该是在这里。

　　小狗，现在只有靠你了。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在院墙外。据沈依言所言，这几日沈祐衡与顾清宁在冷战，一直呆在自己院中未曾出门，院中有亲随把守。不好大摇大摆进去，只好先借双双去探探风声。

　　在墙外尖着耳朵听了一阵，似乎双双被发现了。只听得一个女子在房中叫道：“哪里来的狗，竟跑到了这里。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就没看见吗！”

　　随后，可怜的双双便被一个护卫给丢了出来。双双无奈，只好扑到叶沉怀中求安慰。

　　叶沉轻轻抚摸着它，嘴角笑意渐浓。

　　“乖。回去赏你个骨头吃。”

　　第二日，叶沉一大早便跑到沈依言的院子里找人。却差点被华苑给轰出去。还好，沈依言起的还算早，听见外面吵嚷连忙开门查看动静。将叶沉给带到房里说话。

　　走进门的时候，叶沉还顺带白了一眼华苑。可怜的华苑只好在一旁忍气吞声，继续尽自己本分服侍着自家小姐。不过看叶沉的目光可真说得上是哀怨。

　　“怎么了？一大早就过来？”

　　“言姐姐，我可以去找顾姐姐吗？”叶沉附在她耳畔悄声道。

　　“嗯？顾姐姐？她在梅苑，还算近。你找顾姐姐干什么？”

　　“我哥哥最近生病了，托我给顾姐姐捎一个东西。喏。”叶沉从怀中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淡淡花香散发出来，闻起来甚是清爽。

　　“行。反正我也好几日没见过顾姐姐了。今天去找她玩玩也不错。”

　　“嗯。那就多谢言姐姐了。”叶沉抱拳笑道。

　　给母亲问了安，沈依言拉着叶沉去找成春芳，央求她带她去梅苑找顾清宁。春芳也耐不住沈依言撒娇卖乖，便答应带她去。看见一旁的叶沉却疑惑：“这位是……”

　　“他是王世伯的亲戚。也是顾姐姐的朋友。他要去送顾姐姐香囊。”

　　“嗯。那好。不过你得快些回来。不要耽搁太久。免得夫人责骂。”春芳待沈依言同自己女儿一般，一直是这般温柔和蔼。

　　“嗯。谢谢姑姑。”沈依言得了便宜卖乖。

　　顾清宁这几日呆在房里异常无聊，出门又冷，只好呆在房里看前屋主留下的书。多数是些奇闻异志，也有许多兵法谋略。她也时常揣测着前屋主的身份，不时一笑置之。

　　花宛守在房门外，心想。这两人到底要冷战到什么时候，听墨寅说近日少爷可是万分惆怅，又拉不下脸过来。两人就这么僵着，真是小孩子脾气。

　　“顾姑娘，江大嫂子和六小姐来了。”花宛在门外通禀。

　　“哦？快些进来。”看了几日闲书，顾清宁简直无聊得发霉，一听春芳和依言来了，赶紧起身开门。

　　目光下移，却看见了叶沉。嘴角的笑容凝滞。

　　心里不由得一颤，叶澜如今的境况还生死未卜。她到底该怎么向叶沉交代。

　　为三位来客斟好茶，叶沉掏出怀中的绢袋递给顾清宁：“咳咳，顾姐姐。我哥近几日生病了，托我将此物转交给你。这个是用薄荷脑，冰片所制。有提神醒脑之效。”

　　顾清宁略疑惑，看叶沉表情正常，应该无事，便神色淡定地接过香囊客套：“那便有劳叶公子了。还请替我向令兄致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叶沉摆了摆手，坐在一旁吃着点心。

　　“顾姐姐，近日三哥可是异常苦闷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们莫不是又吵架了？”虽然是明眼人可见的事实，沈依言仍问了这句废话。

　　“并未。只是沈三少爷近日有些暴怒，想来心情不佳。自得你这个做妹妹的前去关怀。”顾清宁神色悠然，此事似乎并不关己。

　　听得此处，叶沉笑了笑。她跟沈三到底什么情况？自家叶澜到底有没有戏？

　　想起上次去找三哥撞见那人的事，沈依言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我才不去三哥的院子。谁爱去谁去。”

　　想必这丫头是又撞见宣鹤碰了壁，顾清宁笑笑，并未答话。

　　闲扯了一阵，将近晌午。春芳害怕万氏借机责骂沈依言，便带着两人起身告辞回府。临走之时，叶沉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清宁一眼。

　　顾清宁会意，送她们出了苑。连忙回到房间打开绢袋查看，果然发现一个小纸条。

　　“人已找到，望牵制沈三。”

　　顾清宁将纸条在蜡烛上点燃，微弱火光中，冰冷的面容终展一抹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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