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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路人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四月飞絮,飞过庭院,与纷纷落下的桃花为舞。院内百花簇拥,万花丛中过,百般红紫斗芳菲。
缕缕琴声从庭院中的凉亭传出,悠悠扬扬,似清澈明净的溪水,静静的流淌,淌过人生的起折,淌过岁月的颠沛。
清风徐来,将悬挂在凉亭上的轻纱扬起,才窥见坐于凉亭中抚琴之人的容貌。
“屋顶上的朋友,”琴声戛然而止,“既然来了,不如坐下一起喝杯茶。”
花满楼起身,走到一旁的石桌坐下,将桌上两个茶杯斟满后,他便轻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挂着平和的笑容,似是等故人来一般。
只见屋顶上一抹白衣掠过,还未看清人影便消失不见。
四月清风,带着桃花的清香吹进凉亭,将轻纱撩起。轻纱在风中摇曳,留下一片缝隙,才能窥见凉亭中的一二。
借着那一片缝隙,便看见一抹白衣站在花满楼面前,他双手背在身后,背影挺拔,想必也定是风流倜傥的佳公子。
“朋友来了,不妨先坐下。”
花满楼将茶杯推到那人的面前,伸出手请他坐下。
“在下楚留香。”
楚留香顺着花满楼的意,在花满楼对面坐下,却迟迟没有喝下茶杯中的茶。
他自诩轻功了得,除非是他故意漏出破绽,否则便没有能够发现他。如今却被一人识破,对于楚留香来说,便是一种威胁,虽不知眼前人是何底细,但不管是什么人总会给楚留香几分面子,所以楚留香便先自报家门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花满楼轻笑道,“原来是楚香帅,失敬失敬。在下花满楼。”
“香帅前来,未备上好酒请见谅。不如尝尝着上好的雨前龙井,以茶代酒。”
花满楼举杯,随后轻抿一口杯中的茶。
楚留香摸了摸鼻梁,他实在不懂花满楼的用意,这其中会不会有危险,可看花满楼的样子,待人真诚,仿佛自己真是他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般。
楚留香抬眼细看花满楼,心中却是一惊。楚留香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自不会因花满楼的样貌而惊,他惊讶的是花满楼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越靠近这种感觉越是浓烈。
“花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哈哈,”花满楼大笑起来,他突然想起陆小凤,“香帅可知,我有一位朋友,他曾也这样说过。”
楚留香讪笑了两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这种搭讪的方式,用在女子身上都觉得老套,更何况用在一个男子身上。
“不知香帅前来所为何事。”花满楼缓缓开口问道,“可是看中了家中何物。”
见楚留香没有回答,又继续说道,“可是为了瀚海玉佛。”
“你怎……”楚留香此刻不得不佩服花满楼的聪明,同时又觉得困惑,明知来者不善,为何要以礼相待。要么就是因为过于自负,不曾将楚留香放在眼里,要么就是忌于楚留香的威名。可花满楼看起来,显然两者都不是。
“既然花公子知道我的来意,为何还要以礼相待。”
“花某虽眼瞎,但心却不瞎,”花满楼说道,“这世上很多人做的事,都是逼不得已,我相信香帅也是如此。”
花满楼的话让楚留香一惊,一是觉得如玉般的人既然是个瞎子,二是惊叹花满楼以德报怨,既然会为伤害他的人着想。
“不过,恕在下不能将家中的瀚海玉佛交给香帅。”
“真是个呆子,”楚留香在心中暗想,“他是否对待每个人都如此毫不设防。”一想到这里,楚留香忍不住担忧,若是有人妄想伤害花满楼,花满楼该怎么办,定会不忍伤害那个伤害他的人。
此刻楚留香竟生出想要保护花满楼的想法,即使他知道花满楼是如他一般的男儿。
“既然花公子把我当朋友,我自是不会偷朋友的东西。若是连朋友的东西都偷,那岂不是人了。”
“若香帅有用得到我花某得地方,花某定当竭尽所能。”
“花公子,客气了,”楚留香笑了起来,抬眼看了看远处,又接着说道,“既然花公子的朋友来了,那我只好先行告退。”
还不等花满楼出声挽留,楚留香被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满楼。”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忍不住面向声音的来源处,他知道来人定是陆小凤。
“哎呀,花公子啊,”来人正是陆小凤,他走到凉亭中来,“花公子将我一人丢在前厅,自己却躲在这里抚琴。”
“你又不懂音律,我又为何要请你前来。”花满楼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着说道。
“不听琴,可以喝酒啊。”陆小凤的手指拂过琴弦,发出几声清脆的琴音。
“我这里可没有酒,只有茶。”花满楼说。
“喝茶也行,”陆小凤走到花满楼身边坐下,“只要跟花公子在一起,喝什么都好喝。”
“刚才有人来过。”陆小凤低头看了看茶杯中温热的茶水,问道。
花满楼点点头,“一个过路人罢了。”
见花满楼如此说道,陆小凤便没有多问,反而笑了起来。陆小凤的笑就像清泉的波纹,从他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他的这张笑脸,不知会迷倒多少少女,只可惜花满楼并不能见到这样的一张脸。
“花满楼,我今晚该睡在哪儿。”
“我已让花平替你安排了,”花满楼起身,“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此时花家上下忙的不可开交,正是为了替花如令过寿。
“少爷,陆公子。”花平停下手中的活,弯腰向花满楼行礼。
“少爷,小人有一事禀报,”花平缓缓开口道,“来祝寿的人太多了,房间不够……”
“那陆公子的房间呢。”花满楼急忙问道。
“自是准备了。”花平说道。
花满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既然房间不够,那就将我那间腾出去。”陆小凤见状便开口说道。
“那怎么行。”花满楼出声阻止道。
“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定会说花家待客不周,”陆小凤说,“不如将我的房间腾出去,这样也就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可是……”
“别可是了,”陆小凤双手搭在花满楼的肩上,“你别担心我睡哪儿,我跟你睡就行了。”
“花公子,可不要嫌我睡相不好。”
“怎么会呢。”花满楼笑道。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
皎洁的月光如轻纱,透过窗户落在睡在床榻上的两个人身上。
“陆小凤。”
花满楼突然从梦中惊醒,神色慌张,他从床上坐起来,双手在墙壁上不知在寻找什么。
陆小凤被花满楼所惊醒,他从未见过花满楼如此惊慌的样子。他将花满楼抱在怀里,希望能够让花满楼能冷静下来。
“花满楼,我在这儿。”
待片刻花满楼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竟在陆小凤的怀里,他一时觉得尴尬,便将陆小凤推开。
“方才是我失态了,望陆兄见谅。”
“不碍事,”陆小凤也不恼,他整了整衣服,“我从未见过花兄如此惊慌,可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花满楼点点头,“自打我记事以来,我时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雷雨大作,飞沙走石,可怕极了,而我绑在铜柱上,一只秃鹰啄瞎了我的双眼,”花满楼缓缓的闭上双眼,表情极为痛苦,“那种疼痛极为真实,不管梦多少遍,它都会痛。”
花满楼虽只说了寥寥数语,但陆小凤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疼痛。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这样的人,让他失去双眼还不够,还让他日日夜夜承受梦魇的痛苦。
“陆兄可知我的双眼是怎么瞎的,”花满楼看着陆小凤说道,他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想象的到陆小凤摇头的样子。
正如花满楼所猜想那般,陆小凤摇了摇头,随后想起花满楼看不见,便开口说道,“不知。”
“陆兄可听说过铁鞋大盗。”
“我可从未听说过什么铁鞋大盗。”
“我七岁那年,铁鞋大盗从海上来到中原,在中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遂我父亲便与中原武林豪杰一同联手,企图将他正法。”
“我因担心父亲安危,遂悄悄跟着父亲,却不料被他生擒,后因我不甚抓伤他的脸,他便刺瞎了我双眼,他最后也死在了我父亲的剑下。”
“陆兄。”花满楼轻唤了一声陆小凤,随后将自己手中的戒指取下,交到陆小凤的手中,“陆兄,把它戴上。”
“你这是做什么。”
“陆兄,你先带上再慢慢听我说。”
陆小凤将戒指戴在小拇指上,在花满楼面前晃了晃,说道,“好了。”
花满楼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是我母亲生前交给我的戒指,对我极为重要,我希望陆兄替我保管。”
通常说这样话的人,一定是要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为什么是我。”陆小凤的声音有些沉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陆兄给我的感觉十分踏实,让我忍不住的想将对我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保管。”
花满楼的话让陆小凤既欣喜,又难过,他欣喜是因为花满楼对他的信任,他难过是因为花满楼可能要去做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虽然铁鞋大盗死在了我父亲的剑下,但我始终认为他没有死,而且他很有可能还会再回来。这几日,我的感觉愈发强烈。”
陆小凤知道花满楼的意思,他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花满楼点了点,望着陆小凤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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