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圈中二三事

　　寂静的晚自习，教室里到处都是翻书页的声音。夜晚的自习，从来只适合做题、翻书。学生们头也不抬，眉头紧锁，有的演算，有的苦思冥想，也还有的，跟成绩好的眉来眼去，大作业本下放着一本薄薄的言情杂志，想跟好学生们签订口头协议好拿走他们的作业本。这最后一种被家长、老师、好学生们认定的那种混吃等死的日子在如此的场合显得特别不正当，这种不正当的程度相当于在一个熠熠生辉的金属笼子里放血自杀，是种慢性自杀。用知识筑起的美丽囚笼都拜赐于人，试着想冲破笼栏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少。如果思考，坏学生虽被好学生们看不起，被老师们看不起，被家长们看不起，但是起码的，他们有了一缕冲破笼栏的勇气和血气方刚的冲动。那种勇气和冲动是艺术的本源，是他们本来的灵性体现。正因为这样，他们在某些方面和程度上成为了不同的人。
　　我抬头望了望黑板边上的大钟，表针转动，时间在学生们的笔下流走，就如同刚在水上行走的船只。
　　学生们依旧在试卷上刷刷地写，我瞧了瞧自己空白的晚自习试卷，身体无法动弹，手自然无法写字。没有人东张西望，没有人大喘粗气，空气似乎凝滞，秒针未见停止。
　　突然，我轻微的呼吸也没有了，仿佛被别人捂住了口和鼻。我将肺里剩余的气用尽，用嗓子发出一声喊叫。无人回头。他们依然舞动着右臂，刷刷地写着。
　　真是个讽刺的噩梦。我惊醒。掀开蒙在脸上的厚重棉被，感受真实世界里的一丝清凉。天微微亮，宿舍里没人起来，我踮着脚戴了把梳子走出宿舍，在大盥洗室里梳了梳头发。又折进厕所小隔间里点烟，胃痛和嗓子疼的感觉同时袭来，没抽几口就把纸烟往墙上掐灭，放回烟盒。
　　洗了洗手，回宿舍。
　　房间里的鼾声如故。我还迷迷糊糊，到在床上，闭目养神。心想，清静的日子莫过于黎明清晨时学校的盥洗室和厕所了，而且这种清静跟晚自习有点可怕的清静是两回事——这梦做得有点吓人。不过现实的清凉空气却提醒了我——学生屈从于一个事实——考试仍是公平，考场仍是严肃，考分仍是去向。学校里，不可能没有考试。
　　我趁舍友还没起床的时候带着放有干铁观音的玻璃杯和书本，敲了敲隔壁对面阿琳宿舍的门。

　　食堂的早饭，向来丰富。其中，白粥是大部分学生的选择，我和阿琳也不例外。滚烫的白粥上，老师傅会浇上用油炒过的咸菜，简直一绝。各式包子应有尽有，就是包子馅儿太少，总让人以为是馒头。有的时候早上课多，就吃碗面，或是跟阿琳分一笼汤包。阿琳是我的饭友，来自K镇，生得一副灵敏的嘴鼻，爱吃也会吃，但她的做菜的手艺也很不错。她宿舍的柜子里藏着一个小电饭锅，闲的时候就到离学校不远的菜市场买菜自己回来烧，然后跟舍友们一起分享美食。时间一长，舍友们只管吃也不知道礼尚往来，再加上每次要洗锅，这就让阿琳有些许的闹心了。后来阿琳也在宿舍做饭，但做的次数不多，有的时候也偷偷摸摸，趁别人不在的时候做饭、吃饭。她有时会喊我去她宿舍吃，也算在长期吃食堂的缝隙当中尝个鲜。
　　晚上，我跟小雨两个人洗过澡后，常常在凉爽的夏夜里，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聊天。有一次我建议带点吃的和喝的上来，之后，两罐青岛啤酒就是常有的事了。夏天，小雨经常穿着厚底人字拖，穿着自己淘来的古着，点上一支□□就这么随意地抽着。有那么一刻刻，仿佛自己已穿越了现代，仿佛自己和小雨坐在蒂凡尼对面建筑物的台阶上，看着对面橱窗里有年代感的首饰，时而无言，时而谈天说地。
　　我跟小雨认识的契机是听说她自己曾经独自一人旅游过很多城市和小镇，因为佩服她在这个年纪做出的飘荡之事，所以我认定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事实也如此。不过我们的友谊并没有持续到毕业之后，毕了业，大家各奔东西，上学深造的深造，回家工作的工作，留在这个城市的人找到工作的还是工作，出国的出国，旅游的旅游。毕业后，小雨一个人远嫁X市，婚礼也没请我去，也不知道她在远方的城市从事什么工作，反正我是稀里糊涂地少了一个朋友。
　　人走茶凉。
　　人聚茶碗空。
　　别而留忆。正可谓“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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