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后

　　11月份的西北，不仅寒风凛冽刮骨，而且夹杂在风中的沙粒也会让你狼狈不堪。这天太阳没有出来，灰白灰白的显得乌沉，天色逐渐黑了，可怖的气息仿佛从四面八方将你笼罩其中。

　　方其琛此时才从村长老王家走出来，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搓着手，加快脚步向车子走去。打开车门后，他不急着坐进驾驶室，倒是拿出厚实的围巾紧紧地缠绕在脑袋和脖子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好不让寒风透入。他先是花了好一阵时间点着了烟，然后靠在车前盖，疲惫地思索着刚才和老王的一番谈话。

　　小村子人烟稀少，现在天完全黑了也没有亮起几盏灯，方其琛终于坐进了车里准备离开。驾驶了一段时间，他懊恼地摇摇头，才想起来要给工作组的人报个信，今晚估计要开夜车了。然而刚准备掏手机，昏暗的道路前方突然蹿出了一个作背包客打扮的男人交叉地晃着双臂示意停车。
　　他一抬眼就发觉自己差点撞到人，赶忙停下了车，“妈呀，差点就撞上去了。”方其琛吓得大喘气。

　　那人立马跑上前来，弯下腰敲了敲窗子，灯光原因没看清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倒是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嘿，哥们，搭个顺风车？我早上来这村子玩还有羊车呢，现在晚了倒是有点不方便。”他作普通背包客打扮，身着灰扑扑的冲锋衣，还有身后那个硕大的背包极有存在感。

　　咦？这声音好熟悉啊，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方其琛在内心想道，一闪而过某个人的名字，但考虑到这里这么偏僻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用力摇晃了脑袋清醒清醒，嘀咕了一句，“嗯，不可能。”

　　他看着那人的衣着不像是碰瓷的，这地方确实也是很少车经过，车都停下来他倒不好扬长而去，“艾玛大兄弟，下次别这样就冲出来了，吓得我简直了……行吧你赶紧上来，外头冷。”方其琛还是吓得心悸不止。

　　那人把背包放在后座后，他脱下了有些尘土的外套，抖了抖鞋上的泥沙，才拉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坐了上去，“谢了，这边路上没灯，站边儿上都看不着人。”

　　方其琛注意到了那人的举止，“确实是，这路该好好修一修……哎你说早上是坐牛车来的，要是进村以坐牛车的方式怎么样？有意思吗？”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询问道。

　　那人倒是觉得这提问有点奇怪，本来是目视前方，转过头来看向方其琛。但要透过结结实实的围巾看清方其琛的面部表情太困难了，倒是那双露出的眼睛，乌黑透亮的眼珠里透着几分熟悉的兴奋。他越看那双眼睛越感到熟悉，恨不得此时扒下围巾捧着脸仔细地确认，但他也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

　　方其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呃……是不是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

　　“嗯，是有点。”但他还是没有转过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

　　“因为我到这儿是做旅游规划项目的，刚刚你说的倒是给了我灵感…这样的进村方式很有新鲜感。对了，你是做什么的啊？”方其琛笑了笑，目不斜视地开车。

　　“我做金融方面的咨询。”他还是固执地扭着头看着方其琛。

　　方其琛没法拧过头看着他，只能尴尬地笑笑，“怎么一直看着我这边的方向，车窗外有什么吗？”

　　“车里开了暖气，你不觉得热吗，头上缠那么厚？”

　　方其琛有些窘迫赶紧空出一只手解下了围巾，额头上沁着的汗濡湿了刘海，眼睛很出彩，是那种会透出那种熠熠生辉的光彩的眼，其他的五官被眼睛一对比倒有点不够出色，不过也很好看，整张脸夺人眼球却不至于太艳丽。

　　那人轻笑了一下，与之前那种令人紧张兮兮的感觉不同，车里那种诡异的气氛一下就散了。

　　方其琛更囧了，完全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就开口问，“哪里好笑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认真开车吧。”

　　没问到想知道的，他只好撇撇嘴结束了这个话题。车里又恢复了那人上车前的安静，只是方其琛没注意到那人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李扬”，方其琛连忙把车靠边停，“哎李扬之前还想跟你说老王这边的麻烦事呢，这不刚巧你打过来了。”他瞥了一眼罪魁祸首，那人倒是一直嘴角含笑。

　　电话那端背景声音有些嘈杂，李扬在那头大喊着，“妈呀其琛，大事不好了！就我们组负责资金预算的小冯，他他他他不干啦！！”

　　方其琛瞪大眼睛，“为啥？项目都开始了好一段了我们还能上哪里去找一个小冯啊，天哪这人还是我从别人组挖过来的！”那人挑了挑眉看向方其琛。

　　“唉这原因你别管了，现在重要的是赶紧再找一个，不然这项目没法做了！”那头李扬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行吧，我再想想办法，对了老王这边也棘手着呢，他们村民简直过河拆桥，就指望着我们帮他们修路，其他的根本就不干，一个个地跟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脾气大得很。”方其琛烦恼地抓抓头，气得想撞方向盘。

　　“这还给不给活路啊……算了你先回市区再说，我叫组里的先开会商量一下。”

　　“好，那你们先想着，我一会就到。”他挂断了之后刚准备翻翻通讯录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人。

　　那人一直仔细听着对话，“怎么？项目出大问题了？”

　　方其琛此时正气头上，一边翻着一边就像竹筒倒豆子把事都说了，“资金预算的人跑了，村子这边又不配合，我都快气炸了，都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人，跑了的这个还是千哄万骗弄来的…人家做经济金融哪喜欢和我们这些做规划的东奔西跑，不都还是愿意在办公室里工作……”

　　那人目光炯炯地看着方其琛，眼带期待，“我是做咨询的吗，这方面可以上啊。你不用找人了。”

　　他转了过来，之前脸上那种烦躁和愤懑一下子云消雨散，高兴而激动地开口，“你？！你现在没工作吗？赶紧赶紧，价钱好商量，待会马上跟我去开会！”

　　“我现在手上没接活，当然可以。”

　　“太好了，我们合作愉快！”方其琛伸出手，眼角弯弯地开口。

　　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方其琛的手，“合作愉快。”

　　“对了我一直都忘记问你叫什么了，不好意思啊，还以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必过问名字的。”

　　“我叫徐正则。”

　　方其琛听到这名字，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难道这么倒霉？！大叫一声，“WTF！！怎么可能！！我不过就是想了不到半分钟！”无力地捂了捂眼睛，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莽撞地扯过对方的手，只见那只摊开的手掌心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他又像碰到了什么牛鬼蛇神般，慌张地丢到徐正则那边，并且迅速地往自己车门那边靠，惊吓到面部表情扭曲，嘴唇蠕动着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久不见啊，方其琛，连你前男友都认不出，你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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