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铂金与暗黑

　　“德拉科？”
　　德拉科在做梦，梦中他变成了一个孩子，母亲纳西莎牵着他的手走在一个封闭的街道，街道的尽头是一栋灰白的楼，很普通的样子。透过三楼的窗户，他看到了一张比楼还要惨白的面孔，是一个黑发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德拉科一惊，指着对方尖叫起来。纳西莎淡淡地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说：“他快死了。”
　　声音如钢板，平板、阴冷。
　　“德拉科！”
　　场景突然变换了，母亲不见了。德拉科微微睁大双眼，面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向日葵，金黄的花冠像被黄金洗过一般，它们好似在冲他微笑。头顶的天空是他见过的最为澄澈、最为瑰丽的碧蓝，硕大的积云轻柔地游离着，有阳光拨开它投下几丝浅金。德拉科呆呆地凝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很漂亮吧。”一个黑发男青年坐在他身旁的草地上，用一只手掌撑着脸，嘴角温和地勾着。德拉科现在看清他了，虽然他的五官一片模糊，但那漆黑的头发和卷曲的发尾却十分细致，它令他感到莫名地熟悉。德拉科张开嘴，却没能说出什么。他默默地凝视着青年，喉咙里传来异样的哽咽感。
　　“孩子，希望你永远不用承受大的磨难，身边永远被爱环绕。”青年的笑容更大了，他唱歌般地吟诵着这句话。霎那间，向日葵花海骤然升腾，无数金黄色的碎片扑打在脸上，但并不疼。青年缓缓站起，德拉科终于看到了他的五官：瓷白的皮肤，深棕色的眼，这张脸还在笑着。德拉科奋力跑向他，泪水夺框而出。
　　“德拉科！”
　　“呃……啊？”
　　“……德拉科，你哭了？”
　　潘西眨巴着眼睛，头发垂下来弄痒了他的脸，德拉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潘西猛地跳开了，“你干什么！”
　　“唔，抱歉，不过都是你的头发。”德拉科揉着鼻子，顺便不动声色地将泪水拭去。
　　“好吧，不管怎么说，你醒了。”潘西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她显然瞥见他刚才的小动作了，但并没多说什么，这令他十分感激。“妮娅和西奥多呢？”
　　“不知道。”潘西耸耸肩，“我也刚醒，发现他们不见了才叫你的。”
　　“哦。”
　　德拉科并没有太多担心，只是有些困惑。他的思维还一片混沌，脑海中充斥着梦中的意象，那个青年，还有一望无际的金色花海。他是谁呢？他带给德拉科的感觉非常舒服，温和而尊重，掺杂些许长辈般的关切。德拉科迫切地想要再见到他，虽然这种可能性甚微。
　　“德拉科，”潘西低垂着目光，显然正处于深切的忧虑之中。“你觉得……西奥多是不是喜欢克洛蒂啊？”
　　“我觉得没有。”德拉科老老实实地说。他太了解西奥多了，知道他对男女情爱鄙夷至极，事实上，西奥多对所有事物的态度都是如此。
　　“圣诞舞会、总是一起去图书馆，甚至明明暑假前跟我们闹了矛盾，还是没拒绝来德国。”潘西扳着手指头，“克洛蒂转到霍格沃茨之前，谁能想到这是西奥多做出来的事？”
　　“也许吧。”德拉科随意答道。他的思绪又开始游走了，潘西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但他仍坚信那不是出于爱情。两人沉默良久，“德拉科，我告诉你，我喜欢过他。”潘西打破了沉默，平日里活泛的棕色瞳孔此时如同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德拉科的心刺痛了一下。“我知道。”
　　“不是什么崇高的爱，只是很简单的喜欢。”潘西交叉着十指，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喜欢他很会爬树，很爱笑，喜欢他身板儿挺得直直的，那么瘦，却那么好看。后来我们闹僵了，我立刻把过去抛开了，上帝对我真好，这么快又把布雷斯送给我，我很开心。可是啊，可是……”
　　潘西没再说下去，她开了一瓶碳酸饮料，不出声地喝着。德拉科被触动了，他从来不知道雷厉风行的潘西也有心事。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了解她，也许也没有那么了解西奥多。
　　“我真是个无耻的人。”她最后小声总结说。
　　“暂时忘记这些吧，”他轻声说，“要开开心心地见克洛蒂啊。”
　　“嗯，我知道啦。”潘西吐吐舌头，“看你严肃成那样儿。随口一说，现在把它们统统清干净！”
　　“是是是，大小姐。”德拉科表示投降。以后不能再把潘西想得那么大大咧咧了。他暗暗提示自己。
　　妮娅推开包厢的门，手上提着几个饭盒。“总是吃方便面也不是办法，所以弄回一些熟食来。”她解释说。
　　西奥多紧随其后，尽管火车上温度不低，他还是围着厚厚一圈围巾。德拉科没多问什么，即使他不相信西奥多会乖乖陪妮娅买饭。“快坐吧，来点汽水？”
　　“不用了，谢谢。”妮娅轻快地说。她梳着高高的马尾，显得干练而富有生气，德拉科最喜欢她这幅模样。“请问还有多久能到柏林？”
　　潘西看了一眼手表，“两个半小时左右。”
　　“快了。”德拉科重新躺下来，眯起浅色的眼睛，淡金色的睫毛在灯下微颤着，像阳光下被蜻蜓点过的湖面。他的脑子越来越乱，每当想要沉静下来，就会突然冒出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搅乱他的思绪。好像自从认识了克洛蒂，一切都不同了。他在心底呢喃着，怎么也想不出这意味着什么。至少我还能跟西奥多一起旅行，虽然一路上他对我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德拉科偷偷瞄着坐在身侧的西奥多，他的头发又长了，蓬松而干燥，被细细的皮筋束起。他的眼睛也半眯着，那片沉浮于眼眶内部的、极富有侵略性的冰蓝被隐没了，这使他看上去那样温顺，甚至有些孩子气。德拉科突然冒出想笑的感觉，幸而他及时忍住了。倦意敲打着他的全身各处。他又想起了克洛蒂，她和一片向日葵一齐出现，黑色的头发和双眼十分模糊，她多像梦中的青年啊……这个想法让德拉科莫名地生出一丝寒意，他再也无法睡下去了。
　　迷蒙的灯光笼罩着车厢，妮娅半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地翻拉着一本书，左手食指上缠着一缕金发，潘西整个偎在她身上，似乎已经睡熟了。德拉科移开目光，望向窗外。异国的城市霓虹纷杂，映亮夜空，埋没星辰。一切都看上去太过平和了。可是这种平和还能维持多久呢？他不禁对着满城灯火出了神。

　　克洛蒂的家很小，装潢简单。德拉科远远地看见一个黯淡的小身影向他们奔来，便知道他们没有走错路。一股又浓又暖的温情探上他的心脏，她还是暑假前那副样子，黑发披在背后，面色苍白，神情高傲，只是这种神情早已被彼此的熟悉冲淡了许多。“妮娅，潘西！”三个女孩抱在一起，潘西笑得尤其开心，德拉科很欣慰她没有过于惦念西奥多的事。西奥多本人的围巾蒙得更紧了，德拉科意识到他很紧张。
　　“她们感情真好，对吧？”他干巴巴地说。
　　西奥多闷闷地“嗯”了一声。两个男生被搁在一边，好像与周围的树无异。
　　“我的外祖父睡着了，他脾气很糟糕，你们少跟他讲话就是了。”在去林间小屋的路上，克洛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德拉科很快注意到她状态不太好，说话拖着有气无力的长腔，眼珠上血丝密布，好像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妮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将手搭在克洛蒂肩上，克洛蒂疲倦地冲她微笑。
　　“克洛蒂，你们的房子真棒，我做梦都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潘西兴致勃勃地环顾四周。
　　“噢，看上去是这样，不过当你突然想吃冰激凌或比比多味豆的时候，它就显得没那么浪漫了。”克洛蒂回应道。
　　“好像是这样……不过这里空气好新鲜啊，到处都是是树，你外祖父好像是做魔杖的？”
　　“没错，他的魔杖是最棒的，我的那根就是他做的。”克洛蒂的语气透出几分骄傲，德拉科猛然回忆起她的那根紫杉木魔杖，还有它释放出的强力气旋，瞬间就把他的魔杖击出好几米远。
　　“克洛蒂的外祖父是格里戈·维奇。”德拉科插话说。
　　“哇！”潘西和妮娅同时惊叫起来。
　　“这……也没什么啦。”克洛蒂不好意思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是什么样子，你的魔杖？”西奥多问道。
　　面对着西奥多，克洛蒂看上去有些拘谨，她没有立即掏出自己的魔杖，“紫杉木做的，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杖芯是龙的心腱。”她的声音很小，仿佛在努力祈祷他们别听到她说的话似的。
　　“很有趣啊，”西奥多淡淡地说，“紫杉木，跟黑魔王的一模一样。拥有紫杉木魔杖的巫师可是少之又少。”
　　“西奥多！”妮娅低声劝阻说。
　　德拉科愣愣地凝视着西奥多，他真想时光倒流，好尽可能地及时捂住西奥多的嘴巴。克洛蒂勉强笑了笑，“黑魔王曾经是一位伟大的巫师。”
　　气氛僵硬起来，五人一路无言。“德拉科和西奥多可以睡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那原来是我妈妈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妮娅、潘西和我就只好挤我的床了。”克洛蒂指示道。
　　“我相信咱们三个的体积。”潘西说。
　　“好啦，大家都累了。”妮娅轻快地说，“都早点睡觉吧？晚安。”
　　“晚安。”德拉科说。女生们鱼贯进了克洛蒂的房间，德拉科和西奥多则沉默着走进最里头的那个不起眼的小房间。光线很暗，德拉科看不清屋内的陈设，只能隐约感觉到床和地板都很干净，窗户半敞着，阵阵凉风习习拂过。他们摸黑爬到床上，谁都没有说话。“晚安，西奥多。”德拉科最后说。
　　“晚安。”
　　林间的夜晚太黑了，以至于德拉科混淆了黑暗与空气。
　　他很快陷入沉睡，丛丛深树在风的作用下沙沙作响，给人以窒息般的压抑感。维奇的小屋就藏匿在其中，不瘟不火，冷眼直面厚重的夜色，无声地，宛如这片树林中的一个孤单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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