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木

　　“文昌侯世子到！”尖细的通传声充斥殿内。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的舞步也蓦然停滞了一分，群臣暗中交换眼色。
　　殿上人放下已带有他体温的夜光杯，勾唇，整理衣襟，道：“宣。”
　　群臣亦正襟危坐，向殿门外望去。
　　不多时，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随宦人上殿，至陛下，行大礼，道：“公子槿，参见陛下。”
　　清朗的少年音回荡在殿内，空旷而冷漠。
　　皇帝并未多加刁难，道：“侄儿不必拘束，今日乃是你姑母寿宴，也可算是家宴。便不必拘于虚礼。”
　　少年依旧跪至阶前，“陛下，礼不可废。”
　　皇帝挑眉不语，群臣也努力将自己当作一尊雕像。
　　气氛凝滞如水。
　　“呵。”皇帝略有不喜，站起身，行至少年身前。
　　群臣敛眼，生怕下一刻便是血溅当场的惨象。
　　“朕该怎么说你好？这一身酸腐气，倒是真随了那文昌侯。”皇帝皱眉，言辞之间对文昌侯的不屑显现得淋漓尽致。
　　少年身形一僵，似是没想到皇帝竟如此直白地表示不满，不由抬眼直视身前人：“我不像他。”
　　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虽说年龄尚小，眉眼未开，但眉宇间英气已足，锐气暗藏。
　　皇帝挑眉，对少年敢直言不讳地反驳的举动略感惊讶，又朗笑道：“对！这一身气度，不像是那酸儒，倒像是一方良将！不似你父亲……”
　　本是夸赞，最后一句却带了一丝意味不明。
　　“陛下谬赞。”少年再度拜伏下去。
　　皇帝一步步走上高台，“公子瑾，连瑾……好名字。”
　　皇帝转身坐下，慢条斯理道：“来人，赐座。”
　　“谢陛下。”少年起身，退至宴席末。
　　丝竹声重起，舞姬缓步轻移，众人目光皆被歌舞吸引去，至少表面上如此。

　　“小世子，您还好吧？”有宦人轻声询问。
　　少年双颊通红，目光迷离：“本公子……无碍。”
　　“还逞什么强？快，端碗醒酒汤来！”那宦人催促身旁侍从。
　　一碗汤端至眼前，却被少年打翻。
　　“我不喝！我说了我无碍！”
　　那宦人被醒酒汤洒了一身，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你还来管我作甚？我父亲都不要我了…连他都不要我了……”少年蜷缩成一团，话语中略带着鼻音，让人心一软，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宦人身形一僵，让世子左右侍从送世子回府，匆匆离开。
　　少年抬头看着那宦人离开的方向，目光清明。

　　“他真是这么说的？”皇帝已换了常服，斜倚在榻上。
　　“奴无半句虚言。”
　　“行了，下去吧。”
　　“是。”
　　“文昌公…世子？他倒是舍得？”皇帝闭目养神，喃喃自语。

　　整座皇城陷入死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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