捭阖录

　　梁朝学生学习的时间是按照七曜日来算的。月曜日、水曜日、金曜日学生学习六艺之中的礼乐书，火曜日、木曜日、土曜日学习剩下的射御数，还有一日曜日则阖家团圆，注重孝。
　　民间童谣“王孙公子上书房。”指的是世子王侯在幼学接受完最基本的教育后，其中的佼佼者在尚书房学习。虽然尚书房也收寻常出生的学生，但相比之下，两者的基础教育水平完全就不一样。
　　幼学指的是学生的启蒙，往往由各地太守推荐当地的神童，如果顺利过了幼学考试，再由他们的任课老师来决定是入高学还是太学。所谓高学，教授的往往是“修身齐家治国御天下”的道理与法子。太学则剑走偏锋，专攻星象、水利、地理、物理、音律、军事、医学等中的一门或几门。另外在各地都设小幼学、小高学、小太学，专收未被顺利选入中央的学生。

　　所以吕归尘在尚书房上了一日后，就自动请降到幼学。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
　　齐夫子布置的课后作业是要学生写下对这句话的理解。

　　齐夫子的习惯是让在堂的所有学生都在第二日说出自己的理解。可轮到吕归尘时，他结结巴巴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学生好奇的凑过头瞥了一眼，一下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离得近的学生也纷纷过来看了眼，不约而同的捧腹大笑，弄得离得远的学生一头雾水。
　　齐夫子大步走到吕归尘旁边，等看清了他所写的东西后却哑然无声了。

　　“此子未来必有大作为。”他在课后跟亲近的老师这么说。
　　“为什么？”
　　“他只画了一幅画。”
　　朋友再问时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光武皇帝少年时与朋友攀登终南山，所有人都在称赞这世间罕有的美景，只有太祖说了句万里江山，锦绣繁华。这孩子也是。”他对着屋内尚未焚尽的烟悠悠叹气，“真不知是喜是忧。”

　　吕归尘他只是画了一幅画。
　　他只是画了他心中的那片草原而已。

　　“找你的，吕归尘。”同级的学生看清来者后冲他挤眉弄眼，“快去吧。”

　　“你是怎么理解庄老先生的这句话的？”他问同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坐在洛明书院中，洛明书院位于皇城正中央，对外号称是天下最大的书院，当中藏书包含了古往今来天下所有的现存书籍，况且外书院不拘于对外开放，称得上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他们选的地方靠近窗边，旁边零星装饰着的两点小花隐在一片碧波之中。
　　同昌与吕归尘的关系自打上次的一番谈话后突飞猛进，面对他的问题，同昌想了想，说，“大概就是‘原来就是这样啊’的一种感觉吧。”
　　吕归尘也呆住了，“这个回答也可以？”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想，也就是这个道理。
　　同昌笑了起来，“怕是连庄老先生自己都回答不上来吧。”

　　于是吕归尘也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

　　同昌卷起了薄薄的窗纸，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人来人往。同昌指着外面，说，“你知道现在在外面行走的人有多少吗？”
　　吕归尘不知同昌是何意思，略略思索，摇头。
　　“炎帝被黄帝斩杀于赤岭，从此东洲十九部皆推举黄帝为天下共主。可以说，黄帝是自后土娘娘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英雄。之后天下平稳不过百年，又陷入了四分五裂的状态。后来始皇平定天下，又一路东扩，”同昌在桌上点了一下，“中原始知天下。”
　　始知天下？吕归尘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扩散开来。
　　“你知道北陆有多大吗？”同昌接着又问道。
　　“我知道。”从梁朝商人那重金购来的地图哪怕现在已经泛黄，依然挂在大汗的帐中。
　　“那你有走过整个北陆吗？”
　　走遍整个北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概念。北陆不仅仅只有草原，可只有草原才是唯一能活人的地方。草原以东，哪怕是在勇敢的战士也不敢轻易跨出一步。逊王是盘鞑天神的使者，他在最为鼎盛的时期走出了草原，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以铁浮屠之威震慑整个草原的钦达翰王也不行，他也失踪在了风与砂中。
　　“西陆，你知道吧。”同昌也没有要求吕归尘一定要回答，自顾自说下去，“西陆百国，诸城林立。他们是最早开始大航海时代的，如果不是内斗，这整个天下，都是他们的。”
　　“所以你答不上来齐夫子的问题有什么关系？”末了，同昌自顾自的说道。
　　“前后的话是连贯的吗？”听得入神的吕归尘在心里悄悄发问，却不想自己说出来了。
　　“当然有关系了。”同昌回答的理直气壮，“你见过有哪个英雄一板一眼的完成了老师上课布置的任务。”
　　虽然吕归尘并不怎么明白同昌的话的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他点头。
　　不过同昌忽然诡异一笑，压低了嗓子，凑在吕归尘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是想成为英雄还是圣人？”同昌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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