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灰

　　天气很好，有阳光洒下来，在屋顶上晕开一片微光。从我的窗户看下去，透过铁栅栏，可以看到大片绿得醉人的行道树。
　　以及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陌生人。
　　我不记得是在哪本书里看过一篇小说，里面的女主角得了一种怪病——她看不清陌生人的脸。
　　在熙熙攘攘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她能看见的只是身着各色服饰的人顶着千篇一律的面孔，五官像是隐藏在雾气后，不断与她檫肩而过。
　　我突然有些后怕，因为我回想起来，我似乎也记不起任何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的脸。
　　一个也记不起。
　　无论是脸色疲惫，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抑或是刚从美容院里出来，极力想留住青春尾巴的妇女；无论是那街角早餐店老板脸上油腻的笑容，还是那拿着气球穿着背带装的小孩的稚嫩眼神……所有的身影，一切的一切在我脑海里不断模糊地起来。
　　那原本就不甚清晰的五官在刻意的回忆下反而是像沉入了黑色的汪洋之中，彻底不见。
　　这让我想起了过去我常常做的一个噩梦：在梦里，我戴着一张张面具，有木制的，有橡胶的，甚至还有过去街上常常叫卖的那种廉价的塑料的面具，一张又一张，荒诞而又可笑。
　　但我却怎么也取不下那些面具，面具似乎有无穷多，取下一张还有一张，无穷无尽。我忘了我自己的脸，我怎么也想不起我的五官，每每都是在一片冷汗里惊醒。
　　我很恐慌。
　　于是我对于面具有了一种恐慌的情绪，每天当我面对镜子时，都会若有若无地感到一阵迷茫。
　　我在想，对于一个人而言，种种变化的表情，应该也算是一种面具吧。
　　笑着的，哭着的，欢喜的，悲哀的，每一张面具都是那样的难以揣测。
　　我很难去想象，在这张“面具”下的人究竟是怎样的。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片海。
　　有的清澈见底，阳光可以轻易地照进去；
　　有的晦涩难明，望进去只有一片灰色的海雾。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了，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看到每一个人时，都会不由自主的移开视线。
　　因为我不愿去直视面具上露出的那双黑色的眸子。我不想要去窥看别人埋在心底的那些黑色。
　　不去看，不要看，不能看。
　　那些黑色像是藤蔓，交织着缠绕在我的心脏上，那黑色荆棘扎穿我的心房，把毒汁浇在每一滴血液里。
　　我想，我是黑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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