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要太霍敦

　　45.雪和旋转木马

　　“你怎么在这儿？”霍敦看着啃着玉米，满脸欢喜的小姑娘，略微有些不自在地道。
　　霍敦的身边，元源穿着军绿色的大袄，黑色毛衣方格围巾，显得很是休闲。此时这人拿着一支热玉米，也显得有些尴尬。
　　“之前去的孤儿院有一个被领养走的小男孩儿今天跟他养父来游乐场玩，说是想要见我一面。”
　　霍敦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没去看元源。
　　两个人又是沉默，肩膀之间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没有人想要靠近的样子。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拉了拉元源的手，元源一愣，发现小姑娘抬头看着他，道：“……你跟霍霍很熟吗？”
　　元源下意识看了霍敦一眼，随即笑道:“啊……算是吧。”
　　霍敦的手微微攥紧，看着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道：“……那我可以要你手里的玉米吗？”
　　噗嗤一声，元源笑出声道：“问你霍霍哥哥呢？我要是给了你，他打我怎么办？”说完一双湛蓝的眼睛抬起来，看向霍敦。
　　霍敦自觉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笑道：“你现在吃了，等会儿还吃饭吗？”
　　小姑娘一下子扑到霍敦怀里，道：“我会好好吃的！给我吃嘛，给我吃嘛……”
　　微微勾起嘴角，霍敦无奈地道：“最后一个，等会儿也要把饭吃掉。”
　　“好！”
　　还没等霍敦说完，小姑娘就答应了下来，欢天喜地地从元源手上接过了玉米。
　　元源看着小姑娘，忍不住一笑，问道：“常越的妹妹吗？”
　　“啊。”霍敦回答道：“我负责带她一天。”
　　元源转头看霍敦，道：“你还真是家庭主妇，家务和孩子都能拿下啊。”
　　“你……！”霍敦脸颊有些微红，转头想要骂元源，却在看见那人的眼神的时候不知怎么住了口，只是撇过头，怒道：“你不要逼我揍你！”
　　元源耸耸肩，声音显得玩世不恭：“啊……好可怕啊……”

　　对这个人彻底无语，霍敦选择不说话，板着一张脸以显示自己的愤怒和拒绝。两人又是许久没有讲话，但这一次，气氛明显好了许多。

　　居然是霍敦最先开口，似乎只是不经意而已。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去孤儿院。”
　　元源微微一愣，一双湛蓝的眼略微泛起了波澜，随即回答道：“啊……怎么样，下次想跟我一起去吗？”
　　霍敦没有看他，只是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一瞬间就妥协了一般，淡淡地，仿佛自言自语一样道：
　　“好。”

　　元流静静地坐在桐楠游泳队办公室的桌边，和顾为彼此保持着沉默。
　　顾为摆弄着手中的笔很久，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终于道：“……想来想去，最能明白我的人居然是你，真是……太讽刺了。”微微一笑，他道：“但我确实不适合做教练，我也没怎么帮他们。”
　　元流的围巾从来都是单一的冷色，此时深蓝的围巾和黑色的头发几乎要融为一体，更加衬托得他一双琥珀色的双眼流光溢彩。
　　“……你帮了他们很多。”还是冷淡的声音。
　　顾为缓缓把笔收回自己的口袋，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他们能够更好……”
　　元源眸子看向顾为，不说话。
　　顾为抬头看他，神色也变得很复杂。

　　“元流，你变了。”
　　“我最开始以为你还是那个冰冷的，高傲的，完全不会顾忌他人感受的怪物，但是这段时间，我发现你真的变了。”
　　“……你真的很在意你弟弟。甚至……真的很在意昌恒。元源消极比赛那一次，是我看到你最着急的一次。因为你知道你父亲会来，对不对？”
　　“甚至连昌恒的资金，队员家里的补贴，还有悄悄给许乐瑶的训练计划……真不像你，元流。”
　　元流垂下了眼睛，沉默了很久，抬头看着顾为，声音还是淡淡的，却不冷了。
　　“你不也做了非常不像你的决定吗？”
　　看了窗外的枯木，元流的神色微微柔和，似乎想要发笑。
　　顾为蓦地一笑，笑容居然是充满着傲气和自信的。
　　“也是……这群小孩儿，真是不得了。我真的很期待他们能在全国联赛上，拿到什么样的成绩。”

　　“霍霍霍霍！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好不好！”小姑娘抓着霍敦的手，还有几粒玉米贴在脸颊旁，粗粗的眉毛高高挑着，满脸兴奋。
　　霍敦伸手替她抹下那几粒玉米，笑道：“好，等你吃完。”
　　“快点快点！”小姑娘连忙扯霍敦，“你看那边都开始排队了，我们快点过去啊，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霍敦看着已经排起队的旋转木马，看了一眼元源，元源双手插在衣袋里，远远望了望道：“嗬，好多人。怎么一个旋转木马都这么多人……”
　　定睛一看，又继续道：“还都是小孩儿和情侣……”
　　不知道为什么，霍敦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自然地把这两类人进行了代入。小孩儿就是常越妹妹，那情侣岂不是……
　　狠狠在衣袖里掐了自己一把，霍敦耳朵有些红，一边骂着自己居然还不长记性，又在胡思乱想。
　　元源站在霍敦身边，看着这人有些纠结的神色，莫名地勾起嘴角，眼神里划过一丝光彩。
　　小姑娘此时已经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霍敦想要跟过去，却突然感觉有一双凉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微微一愣，转头看见元源正用那双湛蓝的眼睛看着自己，霍敦有些尴尬，努力逼迫自己直视这人，问道：“怎么了？”
　　元源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突然微微凑近，声音甚至带了一丝蛊惑：“要不要去坐旋转木马啊？”
　　霍敦耳朵一红，退后半步：“哪儿有男生去坐那个的？！”
　　元源勾起嘴角：“有啊，你看那些陪女朋友的男生都是要去坐的啊，而且一般都是两个人骑一匹哦。”
　　当然知道这家伙什么意思，霍敦撇过头，道：“行了我们看小丫头坐就可以了。”
　　“哦……”元源装作很失望的口气，叹道：“唉，明明那么想坐，还非要装成不想的样子……真是不诚实……”
　　“哈？”霍敦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转头瞪着元源道：“你不要装作一副你自己很诚实的样子好不好，而且我……”
　　“我确实很诚实。”
　　元源突然说道，眼神蓦地变得认真起来。
　　“我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霍敦微微一愣，不是很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莫名地有些慌张。

　　“你干什么啊！”
　　正在霍敦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小姑娘的怒吼声，还带着几分委屈和哭腔。
　　霍敦和元源连忙抬头看去，却看见小姑娘跌坐在地上，双眼泪汪汪地看着面前的一个小男生，就连玉米棒子都掉在了身边的地上。
　　心里顿时觉得不好，霍敦急忙跑了过去，扶起已经双眼红彤彤的小姑娘，拍拍她身上的灰尘，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摔到哪儿了？”
　　小姑娘抓着霍敦的袖子，摇摇头，随即愤怒地看着对面的男孩儿，道：“他刚刚故意撞我！而且还不说对不起！”
　　霍敦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净的小男生站在原地，表情看起来非常高傲。
　　霍敦回头看向小姑娘：“不许撒谎哦，真的是他故意撞你的吗？”
　　小姑娘狠狠地瞪着那男孩儿，道：“就是故意的，要不然怎么不道歉？！”
　　霍敦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那男孩儿，问道：“小朋友，你家人呢？”
　　那男孩儿斜眼看了霍敦一下，淡淡地道：“那边儿呢。”
　　没去在意他说的具体是什么方向，霍敦看着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一些，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想听你亲自说。”
　　那男孩儿双眼看向一侧，很不耐烦地道：“是她自己不知道让开。”
　　挑了挑眉毛，霍敦几乎快要挂不住笑容，伸手搭在那小男孩儿的肩膀上，道：“……小朋友……不管怎么样，撞到人，道歉都应该是基本礼仪吧对不对？老师不是一直叫咱们要懂礼貌吗？”
　　“切。”小男孩又斜眼看了霍敦一眼，道：“什么年代了，还拿老师出来骗小孩儿。”

　　额头上爆出青筋，霍敦的脸已经彻底黑下来。
　　这小鬼真是……

　　强忍着自己想要动手揍他的欲望，霍敦还是撑着笑容道：“……小弟弟……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撞到了别人，是你的不好不是吗……”
　　小男孩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想要逃跑，脸色臭地要命。一边的常越妹妹狠狠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几乎想要上去揍他。

　　“喂，小子，这可不行。”
　　一双手轻轻握住霍敦搭在小男孩儿肩膀上的手，放了回去，顺势蹲在了霍敦旁边，伸手将小男孩的身体转了过来。
　　霍敦下意识地看向元源，就见到这人脸上挂着酷酷的笑，对小男孩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尤其是对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粗鲁，以后女孩子都不喜欢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小男孩的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看了常越妹妹一眼，略微有些呆愣地听着眼前这个湛蓝色眼睛的大哥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微微愣了愣，回答道：“小岳。”
　　“好，小岳。”元源双手插在胸前，严肃而正经地道：“你觉得男孩子为什么要强大？”
　　小岳眨了眨眼睛，道：“因为要承担责任。”
　　微微一笑，元源摸了摸小岳的头道：“正确。这个责任不光是对自己认识的人负责，胸怀天下，我们还要对其他人负责，甚至是你不认识的人。这才是男子汉的担当。”
　　小男孩呆呆得看着元源，沉默了很久，在霍敦几乎以为他又要摆臭脸的时候，点了点头。
　　元源满意地笑道：“你刚才是不是正准备道歉？”
　　小男孩微微一愣，立马顺着元源的话，点头道：“是……是。”
　　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元源把他向常越妹妹那边推了推：“行吧，那就去跟你的淑女say sorry吧。”
　　一边压低声音道：“帅一点。”
　　男孩一下子红了脸，在霍敦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走向了常越妹妹，愣了两秒，突然伸手抱了抱小姑娘。

　　这下霍敦算是彻底懵了。

　　只见男孩儿放开常越妹妹，脸颊上微微染上红晕，道：“……对不起，我刚刚撞到你了。”
　　小姑娘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呆滞状态，被元源一声咳醒，顿觉有些尴尬，低头，声音细如蚊子：“……没事儿了。”
　　小男孩看着远处开始喊自己的家人，又看看常越妹妹，歪歪头问道：“要一起去坐旋转木马吗？”
　　蓦地抬起头，小姑娘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哎？”只是片刻，又暗淡下去：“可是这是插队，我哥哥说不能插队。”
　　男孩儿拉起妹妹的手，道：“没事儿，我让我妈妈不用上去陪我了，这样你就不算是插队了。”
　　闻言，两眼一下子闪起来，小姑娘开心地握住小男孩儿的手，道：“好！”

　　看着两个小孩儿手拉手跑进了旋转木马的设施，霍敦顿时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充斥着可怕的粉红色气泡。

　　元源蓦地站起身，在他身边笑道：“男孩子还是要爸爸或者哥哥这样的角色来教才行。”
　　“哈？你什么意思？！”霍敦转头怒视元源。
　　“啊……”元源叉了叉手，道：“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当一个妈妈而已……”
　　“……元源。”
　　“啊？”
　　“你是在表扬我吗？”
　　“嗯……算是吧。”
　　“呵呵。”

　　看着旋转木马的灯重新亮起，彩色的像是童话一般的世界缓缓转动起来，这个世界都变得单纯而美好起来，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霍敦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无奈地看着笑着的小姑娘和小男孩，摸了摸鼻子。好吧，其实他从小就没坐过旋转木马这种只有在言情小说最狗血的桥段出现的东西。
　　但是不得不说，那温暖的地方，感觉整个人都会变得幸福。
　　“霍敦。”元源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霍敦有些微愣，转头去看那人。
　　元源的蓝眼睛在长长的睫毛的衬托下显得晶莹剔透，尤其是在这个没有色彩的冬季，更加充满着想让人靠近，想要触摸的美感。
　　元源的眼神望地很远，显得有些空洞，但是霍敦仿佛觉得他就在看着自己一般，离自己那么近。

　　“对不起。”

　　看着微微发愣的霍敦，元源的嘴角微微勾起道：“为了，很多事情。包括过去的，也包括……未来可能要发生的。”
　　霍敦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柔和下来，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但是他还是为刚才的那一句对不起感到欣喜。其实他们并不相欠，但元源刚刚说的话，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他们会这样磕磕绊绊，走很久很久。
　　莫名地觉得安心，霍敦微微低头一笑：“怎么耍帅的机会老是你的……”

　　灰蒙蒙的天上蓦地落下了一些细碎的东西，霍敦伸出手，却看见一片小小的冰晶落在了手心，在瞬间就消失不见。
　　转头看着元源，元源也看着他，霍敦桃花的双眼微微闪着波光，动人心魄地如同秋水一般，虽然不浓密但是却很长的睫毛上落上了一片雪花，仿佛是上天的一吻。
　　那人的眼睫毛眨了眨，雪花蓦地落下，沿着绯红的脸颊，消失不见。
　　旋转木马的彩灯不断地闪烁着，照着两人的侧脸，七彩的歌声伴随着孩子们欢闹着，笑着，融化么每一片歌声里的雪花。

　　霍敦蓦地看向元源，嘴角展开一个温和而灿烂的笑容，仿佛照亮了这整个昏暗的冬天。

　　“下雪了。”

　　元源湛蓝的眼睛波光粼粼，包含着快要融化的柔意，本来恣意不羁的笑容变得无比温暖。

　　“啊，下雪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