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之　孤雏

　　脚步声在距离我们丈许的地方静止，我暗舒一口气，李立连忙以眼神示意我不要放松警惕。
　　透过枯枝的缝隙，我隐约见到有两个人影相对而立。
　　“王爷。”
　　又是王爷？我忍不住皱眉，这耶律贤倒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成日偷偷摸摸，凡事十有八九都在隐秘之处进行。
　　“莺歌，你我几时变得这么生分？”耶律贤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倒是盼着你能像小时候一般叫我一声贤宁哥哥。”
　　穿着一身绿花短袍的女子犹疑了片刻，才小声道，“贤宁哥哥。”
　　耶律贤爽朗地笑出声，听得出心情不错。“还是这称呼亲切，忍不住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时候的莺歌活泼爽朗，整天追着要和我比赛骑马涉猎。每日不玩到天黑绝不回相府，你阿爹萧大人为此伤透了脑筋。”
　　“那时候莺歌年幼不懂事。”名唤莺歌的女子低低回答，看得出仍然十分生疏警惕。
　　“我倒希望你能守得住你那一分纯真。”耶律贤整了整颜色，大手轻轻抚上萧莺歌发顶。萧莺歌却下意识避开。
　　场面又有些僵。
　　“我契丹女子向来大方爽直，莺歌几时学来汉人那一套忸怩？”还是耶律贤先开口缓和气氛，“你与我还要做一世夫妻，若一直这般生疏，我这个做丈夫的倒是要伤脑筋了。”
　　萧莺歌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莺歌不明白贤宁哥哥为什么突然向阿爹提起这门亲事。”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你是在气我不曾事先知会你。”耶律贤笑道。“这门亲事虽然定得有些仓促，但是我对你的新意确是真心实意。还记得十岁那年我们随皇上一起前往伏虎林萘钵，你说过只要我能猎到第一头鹿你长大了就嫁给我。不知道莺歌是否记得，那约定我确是一直摆在心里。”
　　“你真的记得？”萧莺歌面容微诧，还有一丝明显的动容。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发誓。”耶律贤说着当真向南举手起誓，“长生天在上，耶律贤对萧莺歌一片真心可昭日月，若有半句虚言，罚我……”
　　“不要！”萧莺歌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掩住他的嘴。
　　耶律贤反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自腰间摸出一柄打制十分精巧的短匕首，“所有关于你的事情，我统统记得。这一柄匕首是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随军出征高平之前你送给我的，你说要我无论如何一定活着回来。高平之战，契丹大败，族人死伤无数，可是汉人的长枪刺入我背心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死，因为上京有人等着我，因为她说过，生一起生，死一起死。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回上京。”
　　萧莺歌伸手轻触耶律贤手中的匕首，双眸湿润，声音也有些喑哑，“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耶律贤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溢出的晶莹。
　　“可是这几年来你从来没有找过我。”萧莺歌哽咽道，“朝廷上下谁人不知，耶律贤王百美于前却只与近卫将军萧思温的独子萧英雄交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朝野上下大家都盛传，都盛传你有——”萧莺歌面色为难的停住，仿若那话当真难以启齿。
　　“有什么？”耶律贤面色不变，“泷阳之癖？”
　　萧莺歌面色难看，却仍是点头。
　　“别人误会我，你我青梅竹马，莺歌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耶律贤丝毫不恼，耐心地解释，“若是我当真与萧英雄有短袖之情，他私带公主出宫犯下大罪，杖责一百罪连全家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出手救他，任由他受皮肉之苦，还被判终生不得回京？”
　　萧莺歌语塞，一时也挑不出耶律贤话中的错来。
　　“与他交好不过是个幌子。”耶律贤再道，“我皇父仍在世之时，曾与你阿爹定下儿女之亲，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你是我耶律贤未过门的妻子。后来皇叔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肆清君侧，皇父当年的知交亲信不是祸罪处决，就是流放极地，几乎一个不留。你阿爹若不是仗着太后表侄的身份，估计也难逃一劫。初时我年幼，皇叔尚且不需忌惮，更要好生待我，以堵住悠悠众口，安抚朝臣，洗脱他篡位的嫌疑。十三岁出征，我受了金箭，饮过鹿血，行了成人之礼，皇叔膝下无子，这个皇位他怎能做得安稳？太后驾崩，他若是要绝我这个后患，第一个就会拿你阿爹开刀。莺歌，我若不与你划清界限，又怎能护得你一家周全？”
　　“原来你是为了保住我阿爹才这么做？”萧莺歌脸上难掩感激之情。
　　耶律贤动情地望着她，轻轻将她揽入怀里，“为了你，我耶律贤可以连命都不要，更何况是小小名声。”
　　“只是，你如今为何又向阿爹提亲？这么一来，这几年你可以与我们家撇清关系不就白费了？”萧莺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问道。
　　耶律贤双眸微眯，说出的一字一句却像一刀一刀刻在我心上，“因为我等了十几年的时机终于来临，耶律璟这个皇帝做不了太久了。”
　　月理朵面色惨白，紧紧握着我的手，而李立抬头望天仿佛在思索什么，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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