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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呼——
呼——
呼——
北风呼啸着冲进原本威严的辽式宫殿里，卷起白色的幔帐，似乎在嘲笑满室的寂寥。
雕龙的锦榻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即便是满脸病态，却依稀看得出惊艳的姿容。
“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仿佛预示着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昔日的粉颊朱唇，已无半点血色；凤目流转、轻颦浅笑，亦都化为额前的愁眉深锁。
龙榻前，满屋的侍女医官跪伏在地，颤抖着身子等待死亡的来临。他们深知，一旦床榻上的女子合了眼，眼前穿着皇袍的男人，他们的王，会让所有人陪葬。
“缨缨。”女子干裂的嘴唇里，费力地吐出两个字。她微微侧过脸，深陷的眼眶里，一双大眼望着前方，眼神涣散。枯木一般的手颤抖着从锦被下探出，挣扎着，想要握住什么。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口的帷幔后缓缓移出，粉嫩的小脸上写满惊恐。她小心地向女子躺着的龙榻移过去，走走停停。一双灵气的大眼，戒慎地望着穿着皇袍，负手立在榻旁的高大男子。
直到，那男子转头望向她，以近乎冰冷的命令语气开口道：“过来。”
这话，仿佛是特赦的旨令。小小的身影瞬间冲到龙榻边，“嘭”的跪下，小而柔白的双手轻轻握住女子枯瘦的大手。
“娘。”哽咽的低唤甫一出口，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滑下脸庞。
女子努力动了动枯木一般的手指，想要握紧手中的纤细，可却是徒劳。泪水从枯陷的眼眶中流出，不多，却仿佛是着副枯槁的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水液。
“这些年，你跟着娘，受了不少苦。”女子蠕动着干裂的嘴唇，一字一句地道。
龙榻前的小身影像拨浪鼓一样，拼命摇头。发梢上系着的粉色缎带，随着她的动作画出一道道弧线。
女子用力抬了抬手，小身影赶紧将脸凑上去。
粗糙的掌心在粉嫩的颊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可是小小的身影丝毫不闪避。
“你长大了，以后没有娘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许是讲得太急，女子又剧咳起来。这一次，一道血红从喉腔里喷出，润湿了枯燥的唇瓣，喷在丝缎织的锦被上。还有几滴，飞溅上近在咫尺的粉嫩的小脸，触目惊心。
没有抬手擦拭，灵气的大眼中只是淌出更多的泪水。
女子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到不能再轻，“记住，凡事要靠自己，不要奢望别人会去帮你。”这话已经断断续续。
小小的身影半伏在榻前，泣不成声，只能不住地点头。
枯瘦的大手吃力地抬起，想要拭去粉颊上的泪。“不要哭。还记得娘是怎么教你的吗？”
闻言，小手急急用衣袖抹去眼泪，声音一抽一抽，也是断断续续。“娘说过，流血不流泪，更不可以落泪于人前。”
女子扯了扯嘴角，做出算不上笑容的笑。点头，“乖。”
“孩子，今生娘对不起你。若来世我们还有缘分再做母女，娘定不负你。”几乎是喘息着，女子艰难地将话说完。
“娘！”小小朱唇逸出尖啸。
女子的话像是诀别。
小小的身影蓦的一颤。灵动的大眼里写满恐慌。白皙纤细的小手紧紧攫住枯瘦如柴的大手。仿若这样，就可以留住那即逝的生命。
女子暗淡的眸光透过榻前粉嫩的面颊，看向她身后负手而立的男人。眼神中没有愤恨，没有伤心，有的只是出奇的平静。
“我只恨未将她生作男子。否则，以她的天资，不出二十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塞外的蓝天绿草之间将不会再有你耶律一族的立足之地。”
这一段话，耗尽了女子最后一丝气力。
而这以生命作结的话语，像诅咒一般，烙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也改变了那个小小身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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