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最美不过夕阳红

　　【五】

　　不多时外头传来宦官响亮的吆喝声，锃光瓦亮的九皇子终于隆重登场。
　　燕苍行半死不活地跪着，杨清寻依规矩行了标标准准的一大礼：“草民杨清寻，见过王爷。”
　　头顶上娘娘叽叽地一声：“嗯，起吧。”
　　杨清寻一怔，他印象里九皇子生得四平八稳，是个端正男人，貌似不该这个调调。

　　燕苍行拎起腰疼腿软的杨清寻，站定了，这才看清了老九的一副德行：装饰衣着华贵得体，是个皇家子弟该有的样子，只是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好似是太监部队打入我军的特务，邪里邪气的。
　　九皇子勾起吃过死耗子一般红艳欲滴的唇：“燕将军。”
　　燕将军穷横脸：“不敢当。”
　　“今日叨扰不为别的，我们先生在府上暂住，给将军添麻烦了。”
　　燕苍行伸手一挡老九就要伸向杨清寻的魔爪，穷凶极恶的脸上明晃晃四个大字：去你妈的。

　　他正跟那犯浑呢，他娘扭搭扭搭从屋里赶了出来，温良贤淑一行礼。
　　九皇子客客气气地：“是夫人，听闻您近来身体不适，本王还备了滋补药材。”

　　九皇子的太监亲戚立马心领神会，掀开了手中锦盒，里头赫然躺了枝血色的人面老参，燕苍行探过头，愣是被那玩意儿丑得胃里一抽抽，再不肯看第二眼，杨清寻却不错眼珠地盯着这枝血肉模糊的老参，炸了一身的寒毛。
　　长歌禁书楼藏有一本邪物传，第五章以人为药，记载天下有邪物，百人枯红倾于鼎，掷龙骨于其中，凝成之物以骨主为面，状似老参，食之大补，易招阴邪。
　　枯红，死人尚未凝固的血液，龙骨，男子脊柱。
　　一块阴邪的老参，百余人的冤魂。

　　九皇子好声好气地发挥着公鸭嗓的撒娇优势：“老师，别和老九赌气了。”

　　燕苍行和他娘暗自激烈斗争着：“娘，放手。”
　　他娘死死拉着他，小声道：“如今你手无兵权，无论如何都断不可以卵击石。啧，有鸡不愁蛋，小别胜新婚。”
　　九皇子脱下白狐披风裹上杨清寻，顺手亲昵地一搂：“老师的琴呢。”
　　杨清寻跟个人似的，满脸道貌岸然：“青云书院。”
　　“学生派人去取，外头寒冷，请先生先上马车。”
　　杨清寻临走时，俊秀的眉皱在一起，燕苍行只感觉自己那颗寂寞的男人心都快被他两道远山青黛皱成饺子馅了。

　　送走瘟神，燕苍行是愁来如山倒。
　　他思索着怎么去把杨清寻抢回来，让那中老年怨妇重新绽放昨夜如花的笑容，忽而身后燕铭又开始童言无忌：“师父，那人谁啊，和我在书院撞上的小鬼好像。”
　　燕家娘亲：“死孩子，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那日下雪山路难行回不来，杨先生让我跟他睡，我出去撒尿，在书院祭祀台附近撞上了个穿着书院服饰的老头，在那晃来晃去，我仔细看他，他倏地就飘走了，跟没长腿似的。后来我吓得发烧还说胡话，杨先生给我煎了药，天一亮就顶风冒雪地亲自护我下山了。”
　　燕苍行皱起眉，略加思索，再抬头看一旁的他娘，发现那女人也终于蔫头耷拉脑袋地表示：“……要不咱们烧点纸。”
　　燕苍行一翻白眼，不经意间，目光扫到了八爪鱼一样趴在房顶的火锅底料。
　　他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颠了颠重量，扬手便以百步穿杨之力击中了火锅底料的脑门。

　　杨清寻坐在九皇子富丽堂皇的马车里，生无可恋地耷拉着脸蛋子，半张脸都冷漠地埋在白狐毛毛里面，就差把我很不爽写脸上了。
　　九皇子：“以后先生不必回青云书院，就跟本王同住。”
　　杨清寻：“不避嫌了。”
　　“太子如今无颜见你，不会有人再打扰我们。至于燕苍行一事，先生离开本王多年，在青云书院孤苦一人，是在所难免……当然，只要以后先生好生侍奉本王，大可不追究。”
　　杨清寻蹙眉一声叹息，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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