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桐花下的教室

作者:太闲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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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苒和朱若离


      几场大雨过后,门外的野草便有些离离。
      我撒的胭脂花又开满了小院,黄昏的时候捧着书坐在那里,便闻见一阵一阵的清香悠然袭来。
      爸爸种的那棵梨树,虽没有结果,但长条满披翠叶,也很鲜翠怡人。
      我家的院子正对着柏木森森的南山,我便喜欢坐在那里支颐看南山,看雨后林间青烟浮动,看天晴时被一天晴翠衬得愈发幽暗的山脚,看黄昏时慢慢移过山脚的那抹余晖。
      可能我这幅形象在老妈眼中是有些呆的,所以她常常打趣我往哪儿一站一坐都像一根木桩。
      呃,这句话大体有人也是说过的,我记得是小学和我同桌的那个男生。那时班上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班主任要组员给小组长提意见,他就说了这句话,让全班登时哄堂大笑,也让我记忆深刻。我不懂那时他天天看《雪山飞狐》神经兮兮的跑来叫我二妹,为何却说了那样一句话。
      于是他不喜欢我这根木头,到了初一时他被苒的课本敲得有点精神或有点发晕,眼神也格外的不同,那时我在后面看得明白很有点想笑。
      嘿,一根木头,我喜欢木头,木头夏季可以遮阴,雨季还可以听雨……
      他们这些凡人又怎懂得这种清心寡欲的心境与气度?只要在苒心中、晓桐心中……我不是一根木桩便好。
      林老师课堂上经常打趣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天知道上课我脑子里跑了多少次马,观了多少花?看了墙角的那栊翠竹多少次?
      我要像庄子一样神游物外之时,又怎会让她知道?
      所幸夏天到时,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也太过热情,乒乓台下也没有活动的人了,下课时趴到一大片,倒显得我这根木头不那么突兀。
      柳苒也真够仗义,自从上次说了要陪着我一起发呆以后,真的便常和我坐在一起发呆。窗外的天光都快被我们看老了。
      ——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慢慢变得深沉的绿影中,大伙儿无形中都慢慢的长大了,有种雨后芒草杂拉的拔节感和混沌感。
      正如柳苒说的:“许多以前觉得有意思的事情,譬如跳橡皮筋,便变得不那么有意思。”于是她便开始和我一起当淑女,不,木头。
      一天,就在那树泡桐花下的窗边,她甚至跟我说,和我坐在一起发呆很好,不用说话也很好,真是我心甚慰。
      然而,她这根木头一点也不老实,是根会晃动的木头,尤其是笑的时候,好像房子都要给她摇得垮塌下来,至少有几次我的桌子就快被她趴着摇倒。杨棠便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旁白道:“喂喂喂,桌子都快被你摇到了。”
      六月的午睡课,总是深沉而绵长,下课铃响的时候,大伙儿都还是头脑昏沉的。但一天午睡课后,柳苒惺忪着眼转过头来,定了定神就差点笑着将我的桌子掀翻。我就知道她又发现什么新大陆了。
      “我脸上有字?”
      她使劲摇头。
      “我脸上有口水。”
      她趴在我桌上,再次使劲摇头,却笑得更加放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止住那种全世界都在摇晃的感觉。
      “哈哈哈哈……”她把整个头都埋在臂弯里了,这导致我很想拿片透明胶先将她的嘴巴封上。
      “哎呀,急死人,你说不说?”
      在我的恐吓威逼利诱下,她终于忍住了笑,指了指杨棠。
      “没什么啊。”我看了一眼,不过是睡得香了些。
      “看他的嘴角……哈哈哈。”
      她指着杨棠还在流口水的嘴角笑得放浪形骸,最后却又只得把他摇醒。她就是这样一种性子,她要笑你,却不会让你下不来台,所以很容易亲近,跟我给人的遥远的距离感恰是两种极端。

      这就是射手座普遍的性子么?爱笑,爱闹,活泼爽朗?
      也许那时,只有她和晓桐知道,我其实是一个爱笑,没有距离感的人吧?
      下课的时候,其实我们这两段木头并排坐着也不大老实,一般没人的时候我们会把头枕在窗台上,脚搁在同桌的板凳上,像个二大爷。不过她搁的时候多,我搁的时候少。
      齐思羽和她是怎样慢慢走远的呢,我不知道。也许是坐得远了便自然而然有些生分了吧?
      可能时间久了,我们这点交情连林老师也看出来了,一次语文课提到莫逆之交一词,伯牙为子期断琴,她说到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就拿我和柳苒举例,说:“比如像柳苒和朱若离这种交情,说话自然是不避讳的了,有什么说什么。”全班齐刷刷的看过来,好像我们是同性恋一样,我们都低着头,像在拒绝一场特别的展览。
      下课的时候,苒转过头来问我:“哈,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她又在笑,每次她问到什么特别的问题都是未及发声先笑。
      “没有。”
      “身无彩凤双飞翼……”我们都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就是嘛,像我们这种交情,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
      “那你有没有什么没跟我说的?”
      “没有。“
      我们俩坐在那里长声大笑,就差学《笑傲江湖》电影里的刘正风、曲洋一样抚着古琴唱“沧海一声笑”了。我想如果还有什么没说的,就是那点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了吧?
      但那天我们说到那个问题的时候,几乎都忘了楚竹的存在,都是真心诚意的,满心满意的投契与别无旁骛。
      于是乎等下一次楚竹和路诗又绿了脸,柳苒在后面旁敲侧击说“你们还小吗?三天两头,你看不爽我,我看不爽你”的时候,楚竹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直接来了一句:“谁能像你和朱若离一样那么要好啊?”我们一时竟无言以对。
      “哼,就是啊,你羡慕啊?”
      “羡慕……”
      “我自己也挺羡慕的……哈哈。”
      这就是柳苒的回答。我们俩就那样笑着眨了眨眼眼睛,交换了一下神色,活像一对蕾丝边。楚竹那一双雨后晴川一样有飞鸟倾斜而下的眼眸,此刻弯折着,看看苒,又看看我,只得叹口气笑着摇摇头。
      然而六月的雨季,浸润着时光,过得很快,窗外的泡桐树叶子颜色越来越深沉,树荫也越来越浓密,厕所墙角的那些野草被雨季的信风吹着,几个起落便已及膝。
      期末考试又快到了,连柳苒都皱着眉毛说:“等暑假一来,我们又有好长时间看不到了。”
      “没关系,你又可以躺在家里吃吃喝喝,做二大爷了。”
      “可是我会想你们的嘛。”
      “想我的时候,就带着你的嫁妆,坐着你的马车,翻过那山坳来……”
      “……”
      可是话虽如此说,再过十多天我在琼英家、紫蕙家、宁曦姐姐家四处乱窜,只要我不去镇子上,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柳苒了。
      可是,这么长长的一学期,是怎样就过了的呢?
      此时坐在南山下,雨后的黄昏里,似懂非懂地念着戴望舒那首“园中野草渐离离,托根于我旧时的脚印,给他们披青春的彩衣”便觉有些彷徨迷离。
      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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