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第十章

　　张涵的检查被告出来了，张宇拿着厚厚一摞检查结果放在我面前，我拿起片子在台灯底下看了看，又一一翻过各项检查单，心中大概已经明了，“颅内有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做一个手术将淤血清除就好”

　　张宇明显松了口气，他默默地将检查单收好，我和他之间，除了张涵已经无话可说。

　　“准备手术吧，最好条件完备”我什么意思，张宇肯定听得明白，我原本以为他无钱送那个女子医治，才导致她死亡，可这么久接触下来，张宇不像没钱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那些警察手里脱身，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杀人犯，我对他一无所知，也不想有所了解，现有的牵扯已经让我胆战心惊，我不想和他有更多的联系。

　　果真，张宇听到后愣了一下，随后低头嗯了一声，没在说话。我以为他可以离开了，可他没有动，尴尬持续了十多分钟，他突然用手撩开了我的衣领，那里有他前两天用拳头留下的淤青，我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全身骤然僵硬，他感觉到了，没说什么，拿着检查单走了。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叫住了他，张宇回过头，有些惊讶，我从来没有主动叫住过他，今天是头一遭，“手术成功后，兑现你的承诺”我不愿同他多说，可也要确认一下才放心。
　　张宇猛然拉下了脸，看了我半天，方才有些不高兴地说：“先做好手术”

　　我听出了他的不高兴，可我没有在意，仿佛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接下来的几日我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这次手术，我查阅了各种先例，确认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手术，又翻阅了诸多典籍，甚至将最坏情况下如何应对都在大脑里演示了无数遍。

　　我变得愈发古怪，管控张涵的饮食，控制他的休息，他身体的一切变化都让我我如临大敌，我要让他以最好的状态上手术台，我要保证手术万无一失！小雅在等我，我不能失败！

　　当我再一次因为张涵偷偷吃糖而大发雷霆后，张宇忍无可忍，将我拽回房间扔在床上伸手就开始解皮带，我暴怒异常，当即跳了起来，推开张宇大声的让他滚出这个房间。

　　张宇瞪了我半晌，可皮带终究没落下，起身出了房间。我听到了张涵似有若无的啜泣声，我知道自己面目可憎，可若论起仇恨，他哪能明白我。

　　手术那日一切顺利的出奇，我发誓我尽了自己毕生所学，我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治好一个病人，当我缝合上最后一针后，如释重负。张宇看出了我的轻松，他也暗暗的松了口气，我的医术曾是院里的招牌之一，慕名而来的患者不在少数，一切看起来都顺利极了，我甚至开始数离开的日子。

　　张涵的情况非常稳定，伤口愈合的很快，男孩知道自己要重见光明高兴极了。我也被这快乐的情绪传染，偶尔会陪着他在院子里荡秋千，偶尔会和他一起捉迷藏，就仿佛他已经能看见一般，大声的提醒他不许偷看。张涵高兴极了，每次都大声的保证自己绝不偷看，却又悄悄的扯开纱布的一角，试图看到我的身影。每当这时，张宇就在他的办公室里悄无声息的看着，我不愿搭理他，更不愿在意他的存在，好在他从没有来打扰我，倒也相安无事。

　　眼见就是拆线的日子，拆了线就可以卸掉张涵眼睛上的纱布了，我缓缓地卸掉纱布，看着张涵慢慢睁开眼睛，我和张宇都紧张极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我伸了根手指头在张涵面前，问他这是几，张涵看了半天，由最初的兴奋慢慢地化成焦躁，最后变成了失望。我不敢相信，手术明明那么成功，我摇着张涵的肩膀问他到底能不能看见，我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张宇将我扯开，他抚摸着张涵受惊的脸，温声安慰他。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张宇，他身上的一切凌厉尽数收敛，只剩下一个成熟男人的可靠与温柔。张涵低着头不说话，我却急得不行，我的心情由最初的紧张变成绝望，再由绝望变得理智尽失。

　　“小叔叔我能看见了”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焦躁，张涵善解人意的安慰我，他甚至走过来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担心。我一把抱住他，问他能不能看清我的模样，就连张宇都不能打断现在的我。

　　“可以看见...轮廓”张涵仔细的看着我的脸，我明显的注意到他的瞳孔不像正常人那样有光泽，最坏的情况出现了，视觉神经受到了损伤，这几乎是不可能恢复的，这也是我最不愿面对的情况。

　　我抱着张涵无声的流泪，我曾经将他看做我离开这个豪宅的唯一筹码，可是真的有一天，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可他还是看不见，我竟难过的不能自已。

　　张涵替我擦着眼泪，我竟然懦弱到了需要自己的病人来安慰，更可笑的是，他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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