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后

　　“你到底是不想活还是想死啊？”这是林妤这几天对舒朗说的最多的话。
　　只要舒朗稍微不顺从林妤的心意，林妤就会拿这话来激她。但却意外地非常的受用，舒朗每次一听这话便立马变成乖顺的小绵羊。林妤屡试不爽。
　　没办法，这条命是林妤捡的，舒朗再没良心，也要对救命恩人心怀感激不是。
　　“喏，你的花。”林妤把一捧新鲜的雏菊递给了舒朗。她自己刚刚吃完饭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吃的。
　　自从舒朗住院以来，每天都能收到一捧匿名的花。是舒朗最爱最爱的雏菊。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谁瞎了眼，天天送花给你。也不见得我有这样的福气。”林妤又在一旁说风凉话。
　　舒朗只是细心地整理了一下稍稍有些凌乱的花束，然后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沛峰呢？”好歹何沛峰还是舒朗的正牌男友吧，她住院以来就没见何沛峰出现过。
　　“你还好意思问。他都快被你弄成神经病了。你要是再不大发慈悲想起他，他恐怕真的要跳江了。”林妤打开了装着粥的保温盖。
　　“怎么回事？”舒朗皱眉。
　　“能怎么的，还不是为了你。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喝酒，胡子也不剃。那怂样！真不想说我认识他。”林妤倒真是摆出一脸嫌弃的模样。“偏偏还死活不敢见你。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每天的粥都是他帮你煮好的，每次送到了病房门口，就是怎么也不进来。那样子，我看了都不忍心。你说说看，他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呀？”
　　“他现在还在吗？”舒朗有些动容。
　　“早走了。你还真当他只用伺候你一个人啊？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一样，想翘班就翘班吗？”
　　林妤最近，可能真的是吃火药了。她现在，一看见舒朗跟何沛峰就闹心。这一个个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究竟是什么破事儿啊！
　　“他跟我求婚了。”
　　“什么？”林妤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何沛峰这小子动作也太快了吧。这在一起才几天，简直是闪婚的节奏。
　　舒朗没吭声，但她的言行举止都让林妤逐渐确认了一个事实，舒朗并没有开玩笑。
　　“所以你拒绝他了？”看何沛峰那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林妤就是傻子也该猜到了大半。
　　“嗯。”舒朗点了点头。
　　　“你不喜欢他吗？”
　　“不是。”舒朗下意识地摇摇头。
　　她喜欢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舒朗也说不清楚。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何况，如果在你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无微不至地对你好，你也很难不动心吧？
　　“是觉得太快了吗？”林妤把承在碗里的粥和汤匙，一并递给了舒朗。
　　“我不能生孩子。”舒朗无奈。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事情，但是逃避从来不能解决问题。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林妤有些惊讶，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能生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的确有些残忍。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也许……”
　　“我的子宫被切掉了。”舒朗摇摇头。
　　林妤好像吞了一块石头。
　　“是因为承臾吗？”舒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他，也许只是作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而已。
　　舒朗并不否认，林妤只当她是默认了。
　　她突然想抱抱舒朗。舒朗所经历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她想抱抱她，但又怕自己的举动会破碎舒朗一直以为强行伪装的倔强与坚强。
　　“都过去了。”舒朗微笑。
　　难过，快乐，悲伤，都已经过去了。
　　“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选择。”林妤也只能苦笑。
　　有些事，她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舒朗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一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你想出去散散心吗？”林妤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待舒朗把粥吃完。
　　“可以吗？”舒朗有些惊喜。
　　“当然可以，就怕你不肯出去。我去拿个轮椅好了。”林妤说完，便走了出去。
　　“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舒朗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坐直了身上头往外探，好像是何沛峰的妈妈。
　　“你的腿好些了吗？”林妤搀扶着何妈妈进来。
　　“好多了。”
　　但舒朗还是注意到，何妈妈是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的。
　　“阿姨你的腿怎么了？”舒朗也有些担心。
　　毕竟何妈妈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身子骨比不上年轻人。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为了你。没事干嘛把厕所门反锁啊？阿姨为了拿钥匙开门，不小心摔了一跤。”林妤扶着何妈妈坐下。
　　“你这孩子，让你不提你还提。”
　　“好啦阿姨，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出去给舒朗拿轮椅，她说想出去散散心。”
　　轮椅就放在门口不远处，林妤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带舒朗出去吧。”何妈妈请求。
　　“这……”舒朗和林妤两人齐刷刷地看着何妈妈。
　　“可是你的腿。”
　　“没关系，没事的。我就是想跟舒朗单独聊聊。”何妈妈微笑。
　　舒朗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林妤也是左右为难。毕竟出了什么事，她也担待不起。
　　“楼下不是有个小花园吗？我们就在那里转转，不会走太久，没事的。”何妈妈见两人还有所顾虑。
　　林妤看了舒朗一眼，想知道舒朗的意思。
　　舒朗见何妈妈如此执着，便向林妤点了点头。
　　林妤将舒朗扶上了轮椅，推着她到了楼下，才吧轮椅交给了何妈妈。而自己，则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两个人，能结为婆媳自然是好，没准还能成为全中国相处最融洽的婆媳。可是，有些事啊，就是天不从人愿。林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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